毒寵傾城醫妃 第185章人心難測

    車簾掀起,柔白色的玉手下帶出一截鮮紅色的衣袖,繡著銀絲如意紋,被夕陽晚霞一映,熠熠生輝。

    那人只掀起了車簾的一角,露邊半邊玉顏,眉毛挺秀如畫,長長的鳳眼,眼角微向上挑,眸光如波,閃爍如星,唇角微抿,露出一個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的淺淺梨渦。

    果然是秀眉鳳目,容色絕麗。

    雖然只露出了半邊臉,這樣的姿色已經足以讓人驚艷。

    最讓人驚艷的還不是她的容色,而是她周身籠罩的那種難描難畫的淡淡韻味,仿佛弱不勝衣,嬌柔無限,讓人一見,就打心裡湧出一種說不出的憐愛之情。

    但這都不是讓若水吃驚的原因,就算從車廂里出來一個天仙,她都不會覺得奇怪。

    北曜國十三皇子是何等的身份地位,他也並不算得很年輕了,生平不知道見過了多少絕色佳人,能夠得到他的青睞,並被他帶在身邊出使他國的姑娘,定然是一等一的容貌。

    讓若水吃驚得差點掉了下巴的,不是因為車廂里的這人有多美,而是她……不是她,而是他!

    他只露了半邊側顏,若水還是一眼就發現,這名容貌驚艷脫俗,讓人見之忘憂的尤物,居然是個男人!

    他的喉頭有著明顯的喉結,胸部平平,僅這兩點就足以讓若水斷定了他的身份。

    她怎麼也想不到,十三皇子的同車之伴,竟然會是個男人,還是這樣一個美艷絕倫的男人。

    這一下尷尬了。

    若水的臉不由微微漲紅,低下頭去,不再去瞧那名叫子喬的男子。

    甚至她也不好意思去看十三皇子。

    她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登上這輛馬車,實在是太魯莽,欠考量,連對方的車中還有什麼人都沒看到,就這樣冒冒失失地上了人家的車。

    她沒想到十三皇子居然會有這樣的喜好,他好男風!

    這樣的情形,不管是誰看到了都會產生和若水同樣的想法。

    她這樣上了十三皇子的車,顯然是打擾到了兩人的好事,怪不得那子喬一臉幽怨地看著十三皇子,又用不善的眼光瞪了她一眼。

    「十三王爺,您車上有客,我不便同行。」若水輕聲道,甚至改了稱呼。

    「他不是我的客人,只是我的……小廝。」十三皇子卻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對著子喬略一擺手:「太子妃是我的貴客,你先下去,騎馬而行吧。」

    那子喬一臉的錯愕,隨後低低地叫了一聲:「王爺。」聲音中大為不滿。

    「下去。」十三皇子眉心略皺,那子喬心裡突的一跳,不敢多言,挑開車簾,走出車來。

    若水見他膚色白膩,容顏秀美絕倫,有若好女,一襲火紅的衣袍,雖是男子服色,但穿在他的身上,卻只覺得嬌艷似霞,更增添了他三分美貌。

    她從來沒想過,一個男人居然也可以這樣的美。

    美得簡直已經不像是男人了……

    若水用眼角的餘光打量著子喬,為自己的想法暗暗好笑。

    她略略低著頭,不讓那子喬看到自己嘴角露出的微微笑意,對十三皇子的決定,她也沒有提出異議。

    她對十三皇子實在是太好奇了。

    因為小七對他十分親近,按理說他是小七的親舅舅,可他卻始終淡淡的,對小七和自己的態度不冷也不熱,在南越國的時候,更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實在是讓人捉摸不透。

    能夠有機會和他近距離接觸,是若水十分期待的事。

    所以十三皇子的邀約,正中她的下懷。

    那子喬氣哼哼地下了馬車,一名青衣人很有眼色,馬上把自己的坐騎牽過來,將韁繩送到他面前。

    只看這一幕,若水已經猜到這個子喬絕對不只是十三皇子口中說的小廝這樣簡單,恐怕他在十三皇子的心裡,也是有一定分量的人物。

    否則這些青衣人哪裡會這樣討好一名小廝呢?

    她低眉斂目,不露半點異樣之色。

    十三皇子的喜好,是他個人的問題,他和這個子喬究竟是什麼關係,和她無關,她沒有權利質疑,更沒資格評判。

    「太子妃,請。」十三皇子親自打起了車簾。

    「多謝。」若水對他略一頷首,便走進了車廂。

    在外面看的時候,她只覺得這是輛普通的馬車,只是車廂比別的馬車較為寬大一些,而整個車廂的外面用的都是最普通的青布做的帷幕,看上去平平無奇。

    不管是誰看到這輛馬車,都不會想像得到,這輛馬車的主人竟然會是一位皇子貴胄。

    可是打起車簾,若水一踏足車廂,她才發現,真正的驚訝就在眼前。

    車廂十分的寬大,乍眼看上去,根本感覺不出來這是一個馬車車廂,簡直像是一座會移動的屋子。

    地上鋪著厚厚的紫紅色地氈,氈子上用彩線織著精美的圖畫,踩上去軟綿綿的,沒有一點聲音,而車廂里也十分的明亮。

    明明已經是黃昏時分,天色漸暗,可車廂里卻比外面的天色還要明亮。

    若水眼角一掃,注意到車廂的兩邊各自鑲嵌了一顆拳頭大小的珠子,散發出柔和的瑩光。

    窗戶是用透明的琉璃製成的,這種琉璃在現代來說自是不值什麼,可是在這個時代,每一塊琉璃都是千金難得的寶物,而十三皇子就這樣隨隨便便地鑲在了馬車上面做窗戶。

    「太子妃,請坐。」十三皇子隨在她身後,也進了車廂,隨手放下了厚厚的車簾,隔絕了外面的一切,整個車廂里變得靜悄悄的。

    若水被車廂的寬大和奢華震了一下,她打量著周圍的布置,其實裡面的家俱很簡單,靠著窗子擺放著一張長榻,中央是一張花雕梨木桌,兩把一看就很舒適的椅子。

    在窗戶的另一側,擺著一張短几,几上架著一具古琴。

    除此之外,在車廂的一角還有一個小巧玲瓏的紅泥小火爐,爐上正*的燒著水,冒著呼呼的白汽。

    每一樣東西擺放得都恰到好處,既不多餘,也不簡略,就算是落在最俗之人的眼中,也能看得出來,這裡的每件物事都情趣盎然。

    室內滿滿的都是茶葉的清香。

    若水忽然想起,這位十三皇子也是位好茶之人。

    「多日不見,太子妃想必已經忘記本王所泡之茶的味道了吧?」

    十三皇子一撩袍角,坐了下來,順手從几案上取過一隻雕刻精美的竹筒,打了開來,手勢嫻熟地開始煮茶,泡茶,每一道工序都做得一絲不苟,優美的動作看得人賞心悅目。

    過不多時,一杯顏色澄清透亮,香氣馥郁的熱茶就被送到若水的面前。

    若水先端起來,送到鼻端一嗅,一股清香直透肺腑,輕輕啜了一口,更是芳香滿頰。

    「好茶!不光是茶好,舅舅泡茶的手藝更是一絕。」若水微笑贊道。

    「怎麼,你不叫我王爺了嗎?」十三皇子面露淡笑,笑容十分清淺,可是配著他那略帶滄桑的臉上,有一種說不出的韻味,比之小七,他身上那種成熟的魅力更是十足。

    若水怔怔地看著他,不禁微微出神。

    其實他和小七真的有幾分相似。

    常人都說,外甥多似舅,這話真的一點也不假。

    他的臉龐和眼睛,和小七尤其相像,他淡淡微笑的時候,眼角露出淺淺的笑紋,襯得他一雙深邃不見底的眼眸越發得幽黑,像是一泓深井,吸引人情不自禁地想要一探究竟。

    若水心中不禁驚嘆,這樣的男人,才稱得上是男神。

    小七、老八還有墨白,和他一比,通通都被比了下去。

    雖然論容貌三人並不給於十三皇子,可是他身上那種成熟男子的韻味,卻是三人目前都欠缺的。

    真正能讓女子心折的,恰恰就是他的成熟氣韻。

    見若水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十三皇子卻是不動聲色,臉上看不出半點異樣。

    可是他心中還是微微有些得意,讓他自己都覺得有些意外。

    天下女子愛慕的目光,他數十年前就瞧得厭了,現在經歷了這麼多風浪,更是早就瞧不在眼裡。

    可現在直勾勾地看著自己的姑娘,卻有些不同。

    她看著自己的目光里,並沒有半點愛慕之情,有的只是純粹的欣賞,就像是看到了一幅好畫,一首好詩,一片美麗的風景所流露出來的表情。

    這倒是有趣。

    他對眼前的姑娘多了一絲興味。

    在這世上能夠不被自己容光風采所迷的姑娘,他還真沒遇到過。

    或許,眼前就是唯一的一個。

    若水感覺到馬車微微一動,向前而行,不由問道:「舅舅意欲去向何方?」

    「你想去哪裡,本王就送你去哪裡。」十三皇子再次幫她斟了杯茶,長眉一挑,目光中有如星光閃耀,璀璨無比,「本王親手烹製的茶,你還喜歡嗎?」

    若水心中一動,抬眸看向他,他這話似乎別有深意。

    「舅舅的茶,自然是極好的。」若水的目光從十三皇子臉上移開,落在手中的茶杯上,茶水清透,一眼可以看到杯底,不似對面的人心,深不可測。

    十三皇子聽得她避重就輕的回答,目光中閃過一抹讚賞的意味,唇邊的笑意微微加深。

    若水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被他吸引,她只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身上充滿了神秘感,她幾乎沒有看到他笑過。

    從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她就發現,在他的眉宇之間,似乎籠罩著若有若無的淡淡憂傷,像是心中有什麼鬱結難解。

    他不笑的時候,優雅飄逸,那股淡淡憂鬱氣質格外引人注目。

    可是當他淡淡微笑的時候,那憂傷一掃而空,就像是撥去了雲霧的太陽,明亮燦爛得讓人睜不開眼來。

    秀色可餐!

    若水的腦海中不由冒出這四個字來。

    她從來不以貌取人,可是此時卻覺得,如果能在眼前能夠時時出現像十三皇子這樣的容顏,倒也是一件賞心樂事。

    經過時光雕琢過的男人,就像是一塊打磨得光滑無比的美玉,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散發著迷人的光彩。

    若水微微垂眸,不想被十三皇子看出自己心中所想,他要是知道自己把他比作食物,恐怕是大發雷霆吧。

    「舅舅此番前來東黎,不知有何要事?上次舅舅曾說北曜國有急事需要回去處理,不知舅舅可曾辦妥?」

    若水定了定神,抬起眼來對著十三皇子瞬了瞬。

    她的確好奇,十三皇子怎麼會在這個時候來到東黎。

    十三皇子看了她一眼,斟了杯茶,緩緩啜飲,神態悠閒自得,道:「此乃國事,請恕本王不便相告。」

    早就猜到他會這樣說!

    若水腹誹了一句,臉上卻微微一笑,露出淺淺的梨渦。

    「舅舅這是想趁天黑之前進城嗎?」她試探著問了一句。

    十三皇子目光停在她的臉上,沉吟道:「你不想進城?也好。」

    他雙掌輕拍,對著外面的人低聲說了幾句話,若水卻一個字也沒聽懂,想來是他們的北曜國語言。

    然後她就感覺到馬車掉了個方向,折向南行。

    「如果你不嫌棄寒舍簡陋,就到舍下小住幾日,可好?」

    「舅舅在東黎還有宅子?」若水眼睛一亮,目光微閃。

    「不止東黎。」十三皇子淡淡地道,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若水越發覺得眼前之人神秘難測。

    他乃是北曜國皇子,卻在各處都購有住宅,難道是不想以北曜為家,為自己留有餘地嗎?

    「你不想進城,可是和太子殿下有所不合?」他淡然看了若水一眼。

    「舅舅如何猜到?」若水微微訝異。

    「這有何難猜?本王雖然身在北曜,也常常聽得旁人誇讚東黎的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琴瑟相諧,不知羨煞天下多少旁人,太子殿下對你真是寵極無度,和你形影不離。如今時日近晚,太子妃你竟然孤身一人出城,身邊既無侍衛,也無隨從,要不是因為和太子殿下制氣,還有何原因?」

    若水暗暗點頭,他果然是心思靈透,觀察入微。

    只是他的話中提到小七的時候,極是疏離,只是以太子殿下相稱,對自己也只是稱作太子妃,顯然在他心裡,對自己和小七還有一層很深的隔閡。

    這卻是什麼原因呢?

    「舅舅既然猜到,我也不多說了,請舅舅不要多問。」若水微微低頭,輕嘆一聲。

    十三皇子頷首,他的耳朵一豎,輕聲道:「若是太子殿下追上來了,你見他不見?」

    若水一愣,右手情不自禁地按在腹部,想起小七說過的話,咬了咬牙,毅然道:「不見!」

    「好。」十三皇子也不多問,伸手一扯身邊的細繩,唰地一下,車窗兩旁垂下了兩道淡綠色的竹簾,遮住了外面的視線,車廂里的光線變得柔和起來,像是起了一層淡淡的薄霧。

    只聽得有急促的馬蹄聲自遠及近,很快就越過他們這輛馬車,遠遠地去了。

    若水心中一動,輕輕掀起竹簾,向外瞧去,只見遠處有一個挺拔的身影騎在一匹灰馬上,馬蹄揚起,濺起了一溜塵土,遮擋了她的視線。

    但是那背影熟悉之極,不是小七,還有何人!

    沒想到,他終究還是追出來了。

    只是……晚了,太晚了!

    若水咬住了嘴唇,默默地放下車簾,心中一片悵然。

    就這樣擦身而過,未嘗不是他們之間最好的結局。

    「你要是後悔了,現在還來得及。他的馬兒雖快,我那十二名屬下的馬兒,卻也盡能追趕得上,只要你說一句話,我就派人將他追回來,讓你們二人相見,重歸於好。」

    十三皇子似乎看出了若水臉上的惘然之色,突然開口說道。

    「不必了,多謝舅舅好意。」若水撫著額頭,只覺得疲累無己。

    她現在不想見到小七,因為見到之後,她不知道該如何對他。

    「累了?這兒有張軟榻,你可以在上面小憩片刻,等到了地方,本王會叫醒你的。」

    十三皇子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和緩,聽起來有如溫泉一樣,潺潺動人,帶著一股蠱惑人心的力量,若水聽在耳中,只覺得無比安心。


    他的目光再不像疏離陌生,而是變得溫暖而和藹,就像是一個慈和的長輩般看著自己。

    若水只覺心中一暖。

    她微微闔攏雙目,點頭道:「好。」

    她無法拒絕他的好意,更無法拒絕他的慈愛和溫和。

    她依言躺在那張軟榻之上,身下軟綿綿的,就像是躺在天上的雲朵上一般,讓她身不由己地深陷其中,昏昏欲睡。

    那床榻不知道是什麼材料所制,散發出一種好聞的木料的清香。

    若水輕輕地聞著那股氣息,不知不覺地就進入了夢鄉。

    十三皇子依然端坐在桌前,自斟自飲,目光微合,似在品茗,只是眼角的餘光卻落在若水的身上,唇邊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來。

    若水這一覺睡得很沉,很香,幾乎連一個夢也沒有做過。

    不知道多長時間了,她沒有睡過這樣香甜的一覺了,似乎自打回到帝都開始,她就陷入了一連串的陰謀鬥爭之中,想安安穩穩地睡上一覺,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這時候,她卻睡得無比的安心。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到她終於睡醒了,睡足了,睜開雙眼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到了一個陌生的所在。

    天光早己大亮,她聽到窗外有鳥兒在嘰嘰啾啾的鳴唱,空氣中瀰漫著清新的花香,讓人聞了之後,心肺一片清明,仿佛置身於大自然之中,呼吸著清透潔淨的空氣。

    她看著帳頂,上面是淡綠色的紗,繡著幾叢蘆葦,兩隻大雁正從空中飛過,意境極美。

    這裡不是自己的家,身下躺著的也不是自己睡慣的那張床。

    這樣精美別致的帳子她還是頭一次看到。

    這……是哪裡?

    若水微微皺眉,從床上坐了起來,環視周圍。

    這是一間寬大舒暢的廂房,布置得極為雅致,看得出來,每一樣東西都是經過精挑細選而來,生動不流於俗套,顯然主人極具匠心。

    她略一思忖,想了起來,莫非這裡就是十三皇子在東黎的一所別院?

    她沒想到自己睡得這樣沉,居然睡了整整一夜未醒,甚至連如何來到這所別院之中,也完全沒了感覺。

    如果對方不是小七的舅舅,而是歹人,那自己真是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若水微微苦笑了一下,心中暗自納悶。

    她素來警醒,按理說十三皇子算不得是她的親近之人,她不可能在他身邊睡得這樣安穩,是了!

    若水突然想起來,那張軟榻上散發出來的香氣,想來那製作軟榻的木料,應該是一種極為稀少和珍貴的沉香木,傳說中有一種沉香之木,會有讓人安眠的奇效,睡在沉香木所做的床榻之上,對人的睡眠大有裨益。

    她不禁吐了吐舌頭。

    十三皇子果然不可小覷,他竟然連這種傳說中的神木都能弄到手中。

    「姑娘,你醒了?」

    若水正陷入沉思,沒留神房門被輕輕地推開,一個穿著丫環服飾的少女走了進來,一眼看到若水站在窗前,又驚又喜地說道。

    那丫環長著一張鵝蛋臉兒,膚色白皙,一雙大眼睛很是靈活有神,笑容甚甜,她對若水極為恭敬地行了一禮,又道:「姑娘稍等,奴婢這就去打水來為姑娘梳洗。」

    「等等。」若水見她轉身要走,忙叫住了她,問道:「這是哪裡?」

    那丫環眼中露出詫異之色,想了一想,為難地道:「請姑娘恕罪,奴婢也不知道這是哪裡,奴婢被買來之後,從來沒有出過這所宅子,姑娘還是這所宅子的第一位尊客。」

    這倒是奇了。

    若水不由問道:「你是說,你也不知道這是哪裡?難道這裡沒有門出不去嗎?」

    那丫環搖了搖頭:「奴婢不知,奴婢被買來之後,就被告知,無論如何也不得踏出院門一步,奴婢沒有那個膽子,所以從來沒有出過府門。」

    她垂下頭,見若水不再說話,便悄悄退了下去。

    若水覺得越來越奇怪了。

    十三皇子的府里竟然還有這樣一條不通人情的奇怪規矩?

    難道他這所私宅有什麼秘密怕人知曉不成?

    小七縱馬疾馳,一路出了西門,追尋若水而去。

    他跨下的小灰極有靈性,出了帝都之後,沿著青石大路,一直向西疾奔。

    突然之間,他的眼眸一冷,緊緊地盯向前方。

    在前面不遠的大路上,遠遠地圍了一群人,人們紛紛搖頭,面露不忍,議論紛紛。

    「哎,死得好慘啊!」

    「是啊,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如此歹毒,做出這樣殘忍的事來。」

    「可憐,可惜,唉!」

    空氣中飄著濃濃的血腥氣,被風一陣陣送向小七的鼻端。

    小七放緩了馬步,狐疑地縱馬上前。

    小灰身高腿長,他騎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登時將人群中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心臟驟然緊縮起來。

    在人群的中央,橫七豎八地躺滿了一地的無頭屍體,鮮血流得滿地都是,而這些屍體的腦袋,分布在周圍各處,死狀慘不可言。

    小七目光一掃,見這些所有的屍體全都是男人,提到嗓子眼兒的心臟慢慢地回落。

    這些人他一個也不認識,若水顯然不在其中。

    雖然這些人死狀詭異,他一眼就看出來出手之人功夫著實不凡,但他現在根本沒心思管這樣的閒事,就算死了再多的人,也和他無關。

    他一抖馬韁,準備繼續前行。

    眼角一掃間,他再次勒緊了馬韁繩。

    他看到在屍體的旁邊,還停了一輛馬車,車上卻沒有車夫,不知道是不是也被那武功高強之人一併殺了,只有車簾靜靜地垂落著。

    小七心中驀然一動,這輛馬車會不會就是若水乘坐的那一輛?

    他記得何管家告訴過他,若水上的是一輛精緻小巧的青壁油車,和這輛極為相似。

    難道……她現在就在車中?

    熱血突然湧上了小七的頭腦,他只覺得心跳加速,連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讓開,所有人都讓開!」

    他猛地發出一聲厲喝,就像是晴天打了個霹靂一樣,震得在場的所有人耳中都隆隆作響,面如土色地回頭看著小七。

    只見他高高在上地騎在馬背上,一張冰雪般的容顏雪白,眉目冷俊,渾身散發著一股駭人的寒意,讓看到他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從心底里生出一股寒意來。

    看熱鬧的人全都出奇地沉默,自動自覺地讓出一條道路來。

    這個男人的氣勢太強大,雖然他們不知道小七的身份,卻本能地感覺到,絕對不能違拗他的話語。

    小七騎著馬,穿越人群,來到馬車旁邊。

    他一躍下馬,側耳傾聽,車廂中靜靜的,並沒有聽到呼吸之聲。

    「水兒,你在車裡嗎?」他試探著輕喚。

    沒有人應答。

    小七不死心,他拉住車簾,掀起一角,只一眼,就看到車廂里空蕩蕩的,沒有半個人影。

    他登時失望之極,正準備放下車簾,突然鼻端中聞到一股淡淡的幽香,仿佛正是若水身上的味道。

    他再不遲疑,一躍上車,進了車廂,整個空間裡依然瀰漫著淡淡的氣息,雖然香氣極淡,但他對若水熟悉之極,這味道……正是她留下來的。

    很顯然,這輛馬車就是她乘坐出城的那一輛。

    只是馬車雖在,若水卻去了哪裡?趕車的車夫又去了哪裡?為什麼旁邊躺滿了十幾具無頭屍體?莫不是若水遭遇了什麼意外?

    疑團一個接著一個在小七的心裡升起,他鑽出車廂,像一株青松般挺立在馬車上,對著周圍的人群冷冷地掃視一圈,沉聲道:「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人群面面相覷,然後都低下頭,沒人作聲。

    眾人都不想惹事,他們一看小七就不是好惹的,唯恐說錯了話,弄不好自己脖子上的腦袋就要搬家。

    小七的雙眉皺了起來,他一伸手,摸出兩張銀票,「誰能告訴我,這一千兩銀子就是他的!」

    一千兩銀子!

    人們的眼珠子全都瞪圓了,灼灼地發著光,齊刷刷地抬起頭,一眨不眨地盯著小七手中的銀票。

    乖乖!居然真的是一千兩!絕對不是做假!

    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當下便有人自告奮勇:「我說,我知道,這一千兩銀子歸我!」

    「我也知道,這位公子,哦,不,大爺,您聽我說吧,剛才的事情我看得清清楚楚。」

    人們七嘴八舌,爭先恐後地圍在馬車前面,仰著臉看著那兩張銀票,為了誰先說這個問題,吵得臉紅脖子粗,不可開交。

    有的人甚至開始動起手來,互相推搡,人群中登時鬧哄哄的亂成了一團。

    小七的眉頭越皺越緊。

    「太、太子殿下……」

    他正在煩惱的時候,突然之間,一個微弱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朵,他身子一震,馬上循聲看去。

    只見那一大堆無頭屍體當中,慢慢地爬起來一個人,這人的腦袋居然還長在脖子上。

    雖然他的臉上也沾滿了泥土和血污,小七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個活著的幸運兒,正是曾太醫。

    小七凌空跨出一步,輕飄飄地落在了曾太醫的身前。

    這一手輕功登時讓亂糟糟的人群瞬間變得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用看神仙似的眼神看著小七。

    這樣的容貌這樣的身姿,怕不是天上的神仙下凡麼?

    有人聽到了剛才曾太醫的一聲稱呼,不由小聲道:「難道這個像謫仙般的少年,就是咱們的太子殿下?」

    人群中發出了一陣不可思議的嗡嗡聲。

    每個人的視線都停在小七的身上。

    只見他氣度高華,眉宇之間卻帶著一股凜然的氣勢,讓人不敢逼視,袍子的滾邊用淺色的絲線繡出了螭紋的圖樣,這是只有皇族的服飾才會有的特殊標誌。

    眾人心中一凜,登時齊刷刷地跪倒在地,「拜見太子殿下!」

    小七眉頭不由一皺,曾太醫暗暗後悔,自己不該一時失言,暴露了太子殿下的身份。

    「這裡發生的事情,我自會派人來前處理,大伙兒都散了罷!」

    小七的語氣淡淡,卻透露出不可抗拒的威嚴,讓這一大夥看熱鬧的百姓們不得不從,於是紛紛從地上爬起來,很快就散了個一乾二淨。

    「曾太醫,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太子妃呢?她在哪裡?」

    小七遣走了眾人,緊緊盯著曾太醫,按捺住怦怦亂跳的心,低沉著嗓子問道。

    曾太醫揉著疼痛欲裂的額頭,他還有些昏昏沉沉的,被小七的一連串問題一問,登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太、太子妃?」他迷迷糊糊地對著周圍掃了一眼,「她……她沒在這兒麼?」

    那一大群烏鴉鴉看熱鬧的人和滿地的屍體映入了他的視線,他拍了拍腦袋,猛地想起來自己昏倒之前發生的事情,臉色頓時變得蒼白起來。

    「太子殿下,不好了,太子妃一定是被那伙青衣人抓走了!」

    「什麼青衣人?你再說一遍?究竟是怎麼回事?」

    小七抽了一口冷氣,心臟像是有一根針狠狠地扎了一下,痛得他臉上的肌肉都抽動起來。

    曾太醫定了定神,把路遇山匪,要劫掠若水,然後一隊來歷不明的青衣人突然出現,其中一名青衣人出手,將所有山匪全部擊斃的事情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

    說完之後,他又道:「那青衣人搶去了太子妃的包袱,定是太子妃向他討要,他不肯歸還,然後將太子妃擄走了。」

    他這番猜測,倒也入情入理,只不過若水乃是自願,並非被擄走。

    小七面沉似水,他抬起頭來,思忖著這伙青衣人的來歷。

    據曾太醫所說,十二名青衣人護衛著一輛馬車,很明顯,那出手殺人奪若水包袱的青衣人乃是受車中主人的指使,否則他不會有這麼大的膽子擅自出手。

    而他這一手以長鞭取人首級的功夫更是奇怪,又狠又辣,不能以常理度之,究竟是哪一家哪一派的武功好手是這樣的功夫呢?

    他腦海中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印象,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所謂關心則亂,他聽得若水被人擄走,心情急躁,越是急,便越是想不起來。

    「曾太醫,你先回城去吧。」

    小七看了看天色,晚霞已經染紅了西方的天空,天色很快就要黑了,他要抓緊時間追上那伙青衣人。

    曾太醫正欲開口說要和他一起去尋找太子妃,只見小七足尖一點,輕飄飄上了馬背,然後一抖韁繩,那匹灰馬便放開四蹄,眨眼間奔得只剩下一個淡淡的影子。

    小七沿著大路繼續向西奔行,他拍了拍小灰的腦袋,「小灰啊小灰,你要是有靈性,就帶我去找到她!」

    小灰仰首嘶鳴了一聲,仿佛聽懂了他的說話,突然馬頭一轉,折向南行。

    小七心中琢磨,難道那伙人竟然帶著她往南走了嗎?

    他本來也無頭緒,索性相信小灰,任由它放開四蹄奔馳。

    哪知道小灰越跑越慢,到後來,竟然停下了腳步,打了個響鼻,然後耷拉下了馬腦袋。

    「小灰,就連你也找不到她的蹤影了嗎?」

    小七登時明白了,小灰失去了追尋的方向。

    小灰再次打了個響鼻,似乎很是慚愧的樣子。

    小七的心便沉了下去,他發現面前橫亘著一條長長的河流,如果那伙人帶著若水涉河而去,便會掩去一切的氣息,難怪小灰會追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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