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撲……」若水聽到身後發出的奇怪聲響,連忙道:「不會,不會,小桃這麼聽話這麼可愛,我怎麼捨得把你嫁給馬夫家的親戚呢?」
小桃這才放心,開開心心地去了。
若水掩上房門,小七再也忍俊不住,笑了出來。
「水兒,你說你這樣聰明伶俐,你的丫頭卻蠢成了這樣,你為什麼不把你的聰明伶俐分給那蠢丫頭一點?」
他笑著點了點若水的腦門。
「要是那丫頭變聰明了,青影就該有得頭疼了。」若水歪頭笑道:「其實我倒羨慕小桃,像她這樣心思單純,更容易覺得滿足,一點點小事就會讓她覺得很開心,不像我……」
「你怎麼了,你覺得和我在一起,不開心麼?」小七敏感地抓住她的話柄。
「不是,和你在一起,怎麼會不開心?只是像咱們總是想得太多,一件小事都會想得比較複雜,要想得到像小桃那樣單純的快樂,卻是不能夠的了。」
若水幽幽一嘆。
所以她不想讓小桃變得像自己,她倒寧可讓她在自己的護翼之下,永遠保持這樣的單純和開心。
「只要你想要的,我一定會幫你辦到。」小七凝望著她的雙眼,認真地道。
若水忍不住笑出了聲。
小七這話里的意思,是嫌自己太過聰明,想讓自己變得蠢笨一點嗎?
果然,下一刻,小七就抱住了她,在她耳邊輕笑道:「父皇說,女人生了孩子之後都會變笨一些的,水兒,你什麼時候給我生個孩子呢?」
若水紅了臉,還沒來得及說話,小七又道:「如果你想變得像小桃那樣笨,就一個接著一個的生下去罷,等你變成像小桃那樣,我還是會像現在一樣的待你。」
他這話說得平平淡淡,可話里卻蘊藏著說不出的深情<="l">。
她不知怎的,腦海中突然想到了一句歌詞:不管地老天荒,我陪你直到白髮如霜。
「小七……」
若水心中感動,不由握住了他的手,極緩極緩地點了下頭。
既然他這麼想要一個孩子,那她……就為他生,一直生到他滿意為止。
小七大喜,緊緊抱著她,喜得直叫:「水兒!」
可卻不知道要再說什麼才好。
此時此刻,說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兩個人的心,緊緊地貼在了一起。
就在兩情依依,濃情蜜意的時候,小七突然輕輕推開若水,看向窗外。
外面隱隱傳來了吵鬧聲,還夾雜著一個女子尖銳的嗓音。
那女子聽聲音年紀甚輕,小七一聽就知道不是府里的人。
因為這太子府里,只有若水和小桃兩名年輕姑娘,其餘的都是些年過四十的婆子僕婦。
小七神情不快,自己這府里的守衛們一個個都是酒囊飯袋不成?竟然連什麼阿貓阿狗都放了進來亂吠亂叫,還一直吵嚷到他的內宅外面。
看來這府里的守衛們是需要好好地管教一番了。
「水兒,你在此休息一會,我出去瞧瞧。」
他見若水臉上剛剛恢復了一點紅暈,不想她操心。
若水也聽到了外間的吵鬧之聲,她略覺詫異,那尖著嗓子罵人的女聲聽起來有些耳熟,倒像是在什麼地方聽到過,一時卻想不起來。
「我是皇后娘娘派來的人,前來見太子妃的,你們一群不長眼珠子的下人,敢攔我?是不是連皇后娘娘也不放在眼裡了?」
那女子嗓音尖利,說話傲慢之極。
若水登時便想了起來。
此人正是姚皇后身邊那個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宮女,叫做玲瓏的。
一聽是姚皇后派來的人,小七就怒從心頭起,要不是姚皇后這個惡毒的女人用的毒計,若水怎麼會中這樣的奇毒,險些因此丟了性命。
他兩條長眉豎起,衣袖一拂,準備出去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宮女。
他才不理會對方是不是姚皇后的人,就因為她是姚皇后的人,他更要狠狠的打,重重的打!
「小七,你別去,讓我來。」若水看出小七的怒意,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臂,勸住了他。
「對付這種女人,怎麼需要勞動太子殿下您的大駕呢?」
若水微微一笑:「你要是出手教訓了她,反倒落人口實,什麼仗勢欺人,以男欺女,傳出去可是有損你這太子殿下的名聲<="l">。人家都說,唯女子和小人為難養也,不如就讓我這個女子,對付她那個小人,正是針尖對麥芒,誰也說不出個不是來,對不對?」
「還是你想的周到。」小七微笑止步,反身揉了揉她的頭髮。
若水笑嘻嘻地攏攏了雲鬢,整理了一下衣袂,又對著菱花鏡在雙頰上補了一點淡淡的胭脂,登時透出一股粉色,顯得容光煥發。
小七隻覺得奇怪,她從來不喜歡梳妝打扮,就算是赴宮中盛宴,也懶施脂粉,今天不過是出去見一名宮女,她倒用上了胭脂。
難道那個玲瓏,還是個什麼重要的角色不成?
要不是他斷定那玲瓏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他倒真的有些吃醋了。
若水從鏡中看到小七眼中的詫異,微微一笑,也不解釋,施施然地走了出去。
在內宅門口,小桃正叉腰擋在那兒,不讓玲瓏踏前一步。
而幾名府里的侍衛卻被玲瓏手中拿著的一面鳳牌所震懾,不敢上前攔阻。
那玲瓏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伸手指著小桃,喝道:「你這個沒長眼睛的臭丫頭,不認得我手裡的是什麼嗎?見鳳牌如見皇后娘娘親臨,快給我閃開!」
小桃卻像一頭好鬥的小獅子一樣,虎視眈眈地瞪著玲瓏,沒有半點怯弱。
她翹了翹小鼻子,哼道:「什麼鳳牌雞牌,從來沒見過,我家小姐吩咐了,讓我好好守著這裡,別被什麼蒼蠅蚊子,臭蟲跳蚤的飛了進去,擾了她的清夢!」
若水不由對小桃刮目相看。
這丫頭損起人來,還真的有自己的幾分真傳。
看來跟在自己身邊耳濡目染,這丫頭對自己人就像春風一樣溫暖,對待敵人,卻是像寒冬一樣無情。
好!很好!
這丫頭自己沒白教!
玲瓏氣得臉色鐵青,手抖得差點摔了鳳牌。
這太子妃府里的丫頭居然會這麼大膽,連皇后娘娘的鳳牌都不好使了,這真是她萬萬沒想到的。
這鳳牌就是她最大的倚仗,如果對方一口咬定不識,她也是無可奈何。
「我是皇后娘娘派來見太子妃的,如果耽誤了皇后娘娘的事,你擔待得起嗎?」
玲瓏雖然仍然是一臉的驕橫,語氣卻明顯軟了許多。
見玲瓏不再威風八面,小桃不由得意地昂了昂下巴。
「想見我家小姐,就老老實實地在這裡等著,我進去通報,小姐說見,你才能見得到,知道嗎?這就是太子府的規矩。」
玲瓏咬了咬牙,兩眼冒火地瞪著小桃。
哼,狗屁規矩,等有朝一日,你的主子落到了我家皇后娘娘的手裡,要你生就生,要你死就死,你主子都別想好好的活,到時候你這個臭丫頭,非好好折磨死你不可<="r">。
她心中惡毒地想著,眼神也不由變得狠毒了起來。
若水遠遠地看在眼裡,輕輕哼了一聲。
「小桃!」她突然出聲喚道。
「啊?小姐,你來了!」小桃一回頭,又驚又喜地看向若水,叫道:「小姐,你、你……」
她正要脫口而出「你好了?」忽見若水對自己使了個眼色,雖然不解其意,還是馬上把到口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小姐,你來得正好,外面來了這個女人,說是皇后娘娘派來見你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玲瓏又被噎了一下。
在宮裡因著皇后娘娘的寵信,哪個人見了她不恭恭敬敬的喚一聲「玲瓏姑娘」,沒想到,落在這個低三下四的小丫頭嘴巴里,自己就變成了「這個女人」!
「小桃,我說的話你都不記得了嗎?你眼睛裡還有沒有我這個主子啊!」若水眼角都沒掃向玲瓏,板著臉對小桃道。
小桃被訓得莫名其妙,抓抓頭髮道:「小姐,你說的話太多了,小桃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一句啊?」
「我一再地告訴過你,不要隨隨便便放人進來,咱們府裡面寶貝多,你放一些阿貓阿狗、不乾不淨的人進來,順手牽羊牽走了咱們府里的東西,你賠啊!」
若水一本正經地訓斥道:「還有,這年頭什麼樣的騙子都有,經常有一些要飯吃的乞丐,剃光了頭髮,化裝成和尚道士,四處騙飯吃。你可更要加意小心,要是遇到這樣的騙子,速速趕出府去,千萬不要上當。」
「噢,好,小姐,小桃記住了,一定要把騙子趕出去!」
小桃聽得似懂非懂,卻意識到小姐這是在指桑罵槐,明著在教訓自己,實際上卻句句嘲諷那個叫玲瓏的。
玲瓏這才算是領教了若水嘴巴的利害之處。
剛才小桃那幾句話和若水一比,直是小巫見大巫。
若水這話,分明是指著禿驢罵和尚。
她當面罵了自己,罵了皇后娘娘,可自己還挑不到她一點兒錯處,因為她這話壓根就不是對她說的,更是看都沒看自己一眼。
可她不過是區區太子妃,竟然當著她這個皇后娘娘的親信,說她是阿貓阿狗,這豈不是罵自己是畜牲嗎?
如果自己是畜牲,那皇后娘娘是什麼?
玲瓏跟在姚皇后的身邊,哪裡受過這種氣。
她把手裡的鳳牌一揚,高昂下巴,似笑非笑地斜眼看著若水:「太子妃,你家的丫環有眼無珠,認不得皇后娘娘的鳳牌,想必太子妃總會認得嗎?如果太子妃也不認得,那玲瓏就奇怪了,太子妃的禮儀規矩是不是白學了?」
她那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臉,聽得小桃的肺都要氣炸了。
「你是怎麼說話的?我家小姐是太子妃,你不過是一個宮女,你……你以下犯上<="r">!」
小桃鼓起了腮幫子,惱得揮了揮小拳頭,恨不得上前一拳打掉她臉上那可惡的笑臉。
玲瓏翻了翻白眼,不去理會小桃,對著若水冷笑道:「以下犯上?太子妃,你的丫頭說的不錯,我持皇后娘娘的鳳牌前來,有如皇后娘娘親臨,太子妃見了皇后娘娘,就是這樣以下犯上的嗎?」
「玲瓏姑娘說的不錯,姑娘手持鳳牌,有如皇后娘娘一般,怎麼會和那些普通的阿貓阿貓一樣呢!小桃,你真是有眼不識金鑲玉,有時候啊,你也要帶了眼珠子看人,不要把所有人都當成了騙子,你瞧,玲瓏姑娘這面鳳牌就是貨真價實,絕對不是騙子。」
若水笑眯眯地看著玲瓏,轉頭又對小桃道。
小桃眨巴著眼,忍不住想笑,連連點頭道:「小姐教訓得是,是小桃沒長眼珠子,玲瓏姑娘不是阿貓阿狗。」
玲瓏氣得七竅生煙,卻偏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個太子妃,好利害的一張嘴!
她字字句句都順著自己的話在說,可每一個字都帶著濃濃的諷刺,暗地裡還是在罵自己,在罵皇后娘娘!
她噎得差點一口氣上不來,只能拿兩隻冒火的眼珠子狠狠剜著若水。
若水卻好整以瑕地瞅著她,笑眯眯地。
讓模樣讓玲瓏恨得咬牙切齒的,恨不得上前用指甲狠狠劃破她的臉。
「玲瓏姑娘,你不是奉了皇后娘娘之命嗎?不知道皇后娘娘有什麼吩咐示下呢?」
若水見玲瓏被自己氣得變成了啞巴,頗有些無味,懶得再和她鬥嘴。
玲瓏這才想起自己來到此地的目的。
她好不容易才把窩在心口的那股氣順下去了,皮笑肉不笑地道:「娘娘今夜在宮中設宴,為了感謝太子妃對娘娘的救命之恩,特意差我來問問太子妃,不知道太子妃喜歡吃什麼菜,喜歡喝什麼酒,娘娘好讓御膳房準備著。」
「原來是這樣啊,請玲瓏姑娘回稟皇后娘娘,只要是娘娘愛吃的,我就愛吃,娘娘愛喝的,我就愛喝。」
若水笑眯眯地,從懷裡的荷包摸出兩枚銅錢,放在玲瓏的手裡。
「玲瓏姑娘,勞你跑腿傳話,這點小錢就請玲瓏姑娘收下。」
玲瓏瞪著手裡的兩枚銅錢,簡直不敢相信。
太子妃居然就用兩枚銅錢打發自己,她當自己是叫化子嗎?
她想準備想不想就把這錢還給若水,只聽到若水笑嘻嘻地又開了口。
「如果玲瓏姑娘不收,那就是不給我這個太子妃的面子,瞧不起我嘍!」
玲瓏氣得咬牙切齒,卻被若水用話堵住了嘴,只好忍氣吞聲地對著若水福了一禮。
「奴婢謝太子妃賞賜!」她的話像是從牙齒縫裡擠出來一樣,讓人聽著一陣牙酸<="r">。
若水卻一副很受用的樣子,笑眯眯地點了點頭。
「玲瓏姑娘不必客氣,你不嫌棄本太子妃出手寒酸就好,哎,誰叫本太子妃窮,遠遠不及皇后娘娘,拿不出像樣的謝禮呢,這兩枚大錢,送於玲瓏姑娘倒正合適。」
若水語氣涼涼,玲瓏怔怔地聽著,覺得這話像是在諷刺皇后娘娘,又不敢確定。
可聽到後來,她的臉色就越發難看起來。
什麼叫送給自己正合適?
她是在說,自己只值兩枚銅錢麼?
這是什麼意思?
她分明是在罵自己是個賤人!
「好啦,這天色已經不早,玲瓏姑娘還是早點回宮向皇后娘娘復命去吧。小桃,替我送客。玲瓏姑娘,這天要黑了,您可千萬要當心腳下,慢慢地走,免得青苔濕滑,一不留神摔了跤,那可就不好了!」
若水好心好意地提醒了玲瓏一聲,轉過身,施施然地走了。
玲瓏卻不知怎的,心頭陡地竄起一股涼意。
昨天就是這太子妃的一句話,皇后娘娘竟然莫名其妙地掉進了荷花池,她今天居然又提醒自己……
所以玲瓏往回走的時候,格外的當心。
每走一步,都提心弔膽,小心翼翼,唯恐摔跤。
一直等到出了太子府,坐上了回宮的轎子,她才放下心來。
「這個可惡的女人!」她握著拳,狠狠咬著牙,想像著有朝一日把她主僕二人踩在腳底下,任由自己打罵折辱的情景,嘴角露出一絲快意的笑來。
突然之間,她只覺轎身一晃,還沒來得及把穩扶手,整個人已經跌出了轎子,外面正是一個斜坡,玲瓏就像皮球一樣,骨碌碌地一路直滾到坡底。
等她從坡底爬起身來,已經摔得是臉青鼻腫,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痛。
「該死的奴才,你們怎麼抬的轎子!一個個都不長眼嗎?」
四名抬轎的太監嚇得一個個面容失色,搶著下來攙扶她。
聽得她破口大罵,不敢辯駁,只小聲道:「玲瓏姑娘,實在是抱歉,奴才剛才也不知道怎麼了,好像腳下一滑,就摔了一跤,這才摔了姑娘,請姑娘千萬恕罪。」
「蠢貨!你們一個個的都是豬嗎?走個路也會摔跤?」玲瓏氣急敗壞地罵道。
太監們也覺得納悶,這條路平平坦坦,怎麼好端端地會摔跤呢?
眾人手忙腳亂地攙著疼得「嗯哎」亂叫的玲瓏,匆匆將她塞進轎里,回宮復命去了。
「水兒,她對你那樣無禮,你為什麼不出手教訓教訓她?」
若水回到房裡,小七將剛才的一切都看在眼裡,忍不住問道<="l">。
那叫玲瓏的實在是囂張,他好幾次都想暗中出手,狠狠教訓一下這個奴才,可是一想到若水告誡自己的話,才始終沒動。
若水笑笑:「她畢竟是皇后娘娘派來傳話的,礙著皇后娘娘的面子,總不能當面讓她吃虧。如果她在咱們府里被欺負了,不管是誰動的手,她回頭到姚皇后那裡加油添醋的一告狀,說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縱仆打人,這也不大不小是一個罪名,咱們既然要和她斗,就不能讓她抓住咱們的半點把柄。」
「你的意思是……」小七若有所悟。
若水抿唇一笑,道:「她要是離開了咱們府,再摔個跤什麼的,可就和咱們無關了,是不是?」
小七勾起唇角,想起一個人:「是青影?」
「他近來太閒,總得給他找點事做做,不是嗎?」
小七想起青影那個沉穩寡言的人,若水居然派他去做這種作弄人的把戲,倒也有趣。
若水抬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自言自語:「今夜,似乎要變天了。」
她話中有話。
小七揚起眉梢,緩緩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很久很久了。」
「是麼?」若水看他一眼,忽地道:「恐怕你會失望了。」
「怎麼?你的意思是說……那姚皇后不會有所行動?」
「她派玲瓏前來,就是想試探於我,如果我真的中了毒,恐怕姚皇后今夜定會有異動,如果我安全無事,那她反而會有所顧慮,不會貿然動手。你放心,宴席之上,我會見機行事。」
「今夜,你非去不可嗎?」小七凝視著她。
「如果我不去,那姚皇后又怎麼能露出她的狐狸尾巴呢?」若水也有些無奈。
「你放心,宮中一切我都布署妥當,那姚皇后不動則己,她要是敢有所異動,我一定會當場將她拿下,並將她所有的黨羽全都一網打盡。」小七默默地握了下拳。
「所以,這才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嗎?」若水胸有成竹的一笑,拉住小七的手,「走吧,咱們就做一做這陣東風,去會一會姚皇后。」
是夜,百花園中,燈火通明,觥籌交錯,衣香鬢影,笑語喧譁。
小七和若水同時進宮,卻被分別引向兩處不同的所在。
姚皇后派來接引的太監言道,皇后娘娘百花園中的宴席中,請來作陪的都是宮中嬪妃,太子殿下不便出席,聖德帝特地下旨,召了太子殿下陪他一起用膳。
這個突來的變故頗出兩人的意料之外。
兩人對視一眼,均想:這姚皇后又要玩什麼花樣?
難不成她突然改變了計劃?
若水對小七使了個眼色,便跟著引路太監一路穿花拂柳,來到百花園中。
秋夜寒涼,百花園中不復昔日的勃勃生機,花朵凋零,葉敗黃枯<="l">。
若水覺得很有意思。
姚皇后選的這設宴的地點倒不錯,頗為應景。
所謂昨夜黃花,指的恐怕就是她姚皇后。
百花園中艷陽殿面積不大,裡面布置得卻很是精美,姚皇后的宴席就安排在艷陽殿中,取的倒是艷陽高照的好采頭。
「太子妃駕到!」
在引路太監的高聲唱禮中,若水整了整衣裙,面帶微笑,緩步而入。
艷陽殿中,共設了十席,每一席中坐的都是宮中有頭有臉的嬪妃。
若水游目一掃,發現妙霞公主和韋貴妃居然都不在席中。
而滿席的嬪妃自己竟然無一人識得。
她心中嘀咕。
這姚皇后的葫蘆里賣的究竟是什麼藥?
她微笑上前,不卑不亢地對坐在上座的姚皇后微微一禮:「拜見皇后娘娘。」
姚皇后儀態端莊,笑容滿面,微一抬手,道:「太子妃不必多禮,今夜這席本是為太子妃而設,太子妃卻姍姍來遲,讓本宮和眾位姐妹們等了許久,太子妃,你一會兒可需得自罰三杯才是。大家說,本宮這個處罰,該是不該?」
眾嬪妃一齊出聲,鶯聲嚦嚦:「皇后娘娘處罰得再妥當也沒有啦。」
若水的目光在一眾的嬪妃臉上掃過,微微而笑:「是麼?既然各位娘娘都如此說,那看來我一會兒只好自罰三杯,以謝其罪了。」
「太子妃說話就是爽快,本宮喜歡。太子妃,請坐下吧。」姚皇后指了指身邊的一個座位。
那個座位就在姚皇后的左側,在整個席位上是除了姚皇后之外,最尊貴的一席。
姚皇后此舉,顯然是在眾嬪妃之前表示自己對若水的重視程度。
若水也不推辭,就坐在姚皇后為她安排的座位上,靜觀其變。
她用眼角的餘光打量了一下姚皇后,發現她神情從容,倒也暗暗佩服。
若水坐下之後,姚皇后就吩咐開席。
很快,珍餚美饈便流水般送了上來。
若水注意到,自己席上的菜餚和姚皇后席上的一模一樣。
她微微一笑。
所謂欲蓋彌彰,指的就是如此吧。
姚皇后的本意是想去掉自己的疑心,殊不知越是這樣,反而做得過了。
她是一國之母,按例制她的菜餚要比其他嬪妃高出兩級,而自己貴為太子妃,卻是晚輩,循例菜式比之姚皇后只低一級。
若水的視線在一道道菜餚上滑過,沒有發現什麼異樣<="l">。
而姚皇后在每道菜餚送上來的時候,都會先夾上一筷,以示誠意。
這些菜里並沒有動過什麼手腳。
若水很快斷定。
她想起中午的時候遇到了那名黑衣人。
很顯然,那人已經對自己的身份起了懷疑,所交給自己的並不是真正的信函。這人的用毒之術極其厲害,他一定已經通過其他的方式和姚皇后取得了聯繫,如果姚皇后的背後有此人為助力,那對自己真是一個天大的威脅。
若水第一次感覺到了深深的壓力。
和一個看不見的潛在的強大對手為敵,對方對自己瞭若指掌,可自己卻對對方一無所知。
如果是那黑衣人下的毒,若水自籌並無把握能夠發覺。
現在她才知道,所謂人外有人,的確如是。
怪不得姚皇后如此有恃無恐,她就是算準了自己不是那個神秘人的對手。
呵呵。
倒也有趣。
敵人越是強大,若水心裡越浮起一股不服輸的勇氣。
「太子妃,方才你曾言道,要先自罰三杯,這酒,是本宮特意命人為太子妃你準備的梨花白,這酒入口綿軟,甜香如醉,是最適合咱們女人家飲用的,太子妃,請吧。」
姚皇后等菜餚上席,端起了面前的一杯酒,那酒色如泉,清澈見底,卻帶著一股濃濃的梨香,還未沾唇,若水已經知道這酒難得之極。
「多謝皇后娘娘,那我就先罰三杯,再敬皇后娘娘一杯。只是這酒杯太小,喝起酒來不夠爽快,不如三杯倒成一杯,倒也不錯。」
若水的目光一轉,從席上取過一個青花茶盞,將茶水倒出,再將三杯梨花白酒倒入茶盞之中,卻不馬上就飲,而是端著茶杯,放在眼前深深地嗅著酒香。
「太子妃為何不喝,莫不是覺得這酒中有毒?」
姚皇后目光閃爍,見若水遲遲不飲,便開口道。
她對著在座的嬪妃們掃了一眼,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本宮和這裡諸位妹妹杯中都是此酒,如果本宮要下毒,豈不是連本宮和眾位妹妹也要一起毒殺了不成?」
說完,她舉杯一飲而盡,然後亮了亮杯底。
眾嬪妃齊道:「多謝娘娘賜酒,嬪妾等不敢懷疑娘娘,這酒自然是極好的。」說完,也全都舉杯乾盡。
姚皇后此舉,生生是將了若水一軍。
她要是不喝這酒,倒真的說不過去了。
只是這酒,真的能喝嗎?
方才太監倒酒的時候,若水就注意到,席間眾人的梨花白都是由同一把酒壺裡倒出來的,那酒壺也不是宮中常中的鴛鴦壺,一半藏酒,一半藏毒,說明這酒和酒壺,都沒有做什麼手腳<="r">。
那麼問題就出在自己面前的這三個酒杯上。
若水留意到,這酒杯乃是純銀所制,所有人都知道,銀可驗毒。
姚皇后故意用銀杯,就是想示以眾人,這酒並未下毒。
實際上,有一些毒卻是銀杯也驗不出來的。
而自己的這三杯酒,那毒就塗在銀杯的內壁,慢慢地融於酒中。
她把酒倒入瓷製的茶杯時,酒清如水,她一眼就看見了極微小的氣泡。
「太子妃,你推三阻四,就是不肯喝下這酒,看來你還是懷疑本宮,也罷,這酒你既然不喝,」姚皇后微笑道:「那不如本宮替你喝了罷。」
若水心中暗笑,姚皇后也太沉不住氣了,居然明著相激自己。
她便順水推舟地道:「皇后娘娘厚賜美酒,本不該辭,只是這酒雖好,卻是梨子釀造,我自幼便有一個毛病,不能吃梨,否則會全身起紅斑,痛癢難當。娘娘願意替兒臣飲下此酒,那這酒就借花獻佛,送於娘娘飲了吧。」
說完,她把杯中酒放在托盤之上,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雙手奉於姚皇后的面前。
姚皇后愣了,臉上的笑一下子僵在了臉上。
這、這簡直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這酒中有毒,她如何敢喝。
可是自己的話已經說了出去,當著眾目睽睽,又如何收得回來。
若水把酒杯再往姚皇后面前一送,微笑道:「娘娘不喝,莫非是怕此酒中有毒?娘娘別擔心,這盛酒的杯子俱為銀制,若是酒中有毒,銀杯便會發黑。如今銀杯鋥亮,娘娘可以放心飲用。」
姚皇后臉色微變,強笑道:「本宮怎會懷疑。」
她慢慢地端起酒杯,手指輕顫,卻說什麼也不敢送到唇邊。
她冷冷的目光看向若水,心中惱恨無己。
這個臭丫頭居然當眾狠將了自己一軍,這個台階,自己該怎麼下?
她對左右使了個眼色,便有心腹之人會意,上前跪倒。
「啟稟娘娘,太醫曾經為娘娘請過平安脈,娘娘體虛,不可飲酒,剛才娘娘已經飲過一杯,如果再飲,只怕對娘娘鳳體有害,奴才斗膽,懇請娘娘千萬不要再飲了。」
嘖嘖嘖!
若水聞言,心中暗贊,不由向說話那人瞧去。
只見那人跪伏於地,頭深深地埋下,看不清面孔,看衣著服飾是一名小太監。
這一番話說得倒是口齒清楚,理由充足。
她挑了挑眉<="l">。
沒想到姚皇后的手下,居然還有如何伶俐的奴才,此人精明強幹,口齒便給,實在是勝過那一肚子草包的玲瓏不知多少倍。
姚皇后聞言,心裡鬆了口氣,臉上卻露出惱怒的表情,對那小太監訓斥道:「多嘴的狗奴才!這是太子妃敬本宮的酒,本宮要是不喝,豈不是辜負了太子妃的一番心意?太醫們說的話又豈能作數!這酒,本宮卻偏偏要喝,本宮就不信,喝上這幾杯酒,本宮的身體便能有什麼大礙了。」
眾嬪妃馬上全都起身相勸,紛紛道:「皇后娘娘,身體要緊,千萬不要意氣用事。」
「是啊,太醫們說的話,倒是有幾分道理的,娘娘千萬不要再飲了。」
姚皇后看了看眾人,微微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酒杯,緩緩道:「既然大家都如此說,本宮也不好執意而為,只好辜負了太子妃的一番美意了。」
「無妨,皇后娘娘的身體要緊,這酒麼,不喝也罷。」
若水微微一笑,退回自己的席位上,她的目光卻若有意若無意的瞟向那名跪在地上的小太監身上。
姚皇后揮手斥道:「多嘴的奴才,難得太子妃不怪罪於你,快滾下去。」
「這位小公公對皇后娘娘一片忠心,我倒好奇,這位小公公叫什麼名字?」若水問道。
「嗯,他……他叫……」姚皇后沉吟未答。
那小太監目光閃了閃,轉過身子對若水磕了個頭,答道:「回太子妃,奴才名叫小安子,才進宮不久,蒙皇后娘娘賞識,得以在娘娘身邊侍候,是小安子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皇后娘娘身邊的人,都這麼會說話,連一個剛進宮的小太監,這嘴皮子利索得,嘖嘖,真是強將手下無弱兵啊,皇后娘娘真是教導有方。」
若水不輕不重地捧了姚皇后一下。
姚皇后只覺得這話聽起來這麼不入耳。
她就算是在夸自己的話,都讓她聽起來像是在諷刺。
「小安子,主子們在說話,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奴才多嘴了,還不快給本宮滾下去!」
姚皇后臉一沉,對著那小太監厲聲喝斥。
「是,奴才告退。」那小安子對著姚皇后再磕了一個頭,然後躬著身子倒退而出。
自始至終,若水都沒有看到過他的長相。
她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殿外,微微含笑。
走了?走了就好!
她留意到,剛才為自己倒酒之人,就是這名不顯山不露水的小安子。
沒想到姚皇后的身邊,還真是臥虎藏龍,能人輩出。
這名小安子,唔,很好,很不錯。
「太子妃不能飲用梨花白,實是一大憾事,不過本宮珍藏的美酒甚多,來人,去取葡萄酒來,太子妃,你對這葡萄酒,總不會有什麼忌諱了吧?」
姚皇后目光一轉,又落回若水的身上<="l">。
「多謝皇后娘娘。」
若水有些無奈,姚皇后來來去去就這幾招,她就不能有點新花樣嗎?她都等的有些不耐煩了。
那有毒的梨花白雖然沒人喝,可若水的桌案上還擺著三隻有毒的空酒杯。
姚皇后還真是不見自己喝下毒酒,她就不死心啊。
葡萄酒很快送上來了,姚皇后身邊的一名宮女出來替若水斟了酒,恭恭敬敬地放在若水面前:「太子妃,請。」
若水的長睫閃了閃,拿起酒杯,銀杯紅酒,相映成輝,看上去倒是賞心悅目。
只是誰能想到,這越是美麗的東西,越是含有劇毒。
若水輕笑,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果然,那小安子走了之後,姚皇后就成了一個草包。
這葡萄酒雖好,其中所含的葡萄汁卻有克製毒性之效,姚皇后卻哪裡知道,所以這酒,若水才敢放心飲下。
「太子妃好爽快,這酒味道如何?」姚皇后見若水喝了酒,臉上綻出了舒心的笑容。
「皇后娘娘親賜的酒,自然是極好的。」若水微一抿唇,神色自若地答道。
「既然太子妃說這酒好,本宮也不能顧此薄彼,來人,給眾位妹妹都斟滿此杯。」姚皇后吩咐道。
「是。」
宮女執著酒壺一一為在座的嬪妃們都倒滿了葡萄酒。
若水點了點頭,這姚皇后倒也不是全然的草包,她這樣做,就是在為自己洗脫嫌疑,如果自己事後出了什麼意外,她自有理由推脫得一乾二淨。
「謝皇后娘娘賜酒。」眾嬪妃齊聲道謝,然後一一舉杯飲盡。
若水的目光在姚皇后身邊的宮女們一掃,落在其中一人的身上,略帶訝色道:「這位不是玲瓏姑娘嗎?一個時辰前,姑娘還是好端端地,如今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了,倒叫我一時沒有認出姑娘來。」
聞言,在座所有人的目光都順著若水的視線瞧了過去。
只見站在姚皇后身側侍立的一眾宮女中,有一名宮女穿戴打扮與眾不同,卻始終低下了頭不與眾人照面,就連斟酒布菜這等出頭露面的活兒,都由旁人做了。
她雖然低著腦袋,但是大殿中燈燭通明,照得明晃晃的,眾人都瞧得清楚,她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兩頰更是鼓了起來,像是嘴巴里含了兩個大饅頭。
乍眼一看,不像個如花似玉的美嬌娥,倒像個肥頭大耳的胖豬頭。
嬪妃們有人識得她的,便道:「這不是皇后娘娘身邊最得寵的玲瓏嗎?」
也有人道:「不會吧?都說那玲瓏是個美人,怎地會……」
「嘻嘻,瞧她那臉胖的,何姐姐,以後你再也不話笑話我胖,明明有人比我還胖<="l">。」
眾嬪妃們嘰嘰喳喳,你一言我一語議論紛紛。
玲瓏一字一句地全聽在耳中,又氣又羞,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姚皇后一雙銳利的眸子看向若水:「說起來,玲瓏變成現在這般模樣,倒全拜太子妃所賜。」
聞言,眾嬪妃大吃一驚,一個個睜圓了眼睛。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玲瓏這樣子,難道是太子妃動手打的?
這太子妃也太大膽了,竟敢把皇后娘娘的人打成這般模樣,這是不想要腦袋的意思嗎?
若水也一臉的驚異之色:「不知皇后娘娘這是何意?」
「太子妃何必明知故問?」姚皇后似笑非笑。
「我的確不知,還請娘娘明示。」若水一本正經的答道。
姚皇后目光如電,緊緊盯住若水,見她神色坦然,倒有些狐疑起來。
她緩緩地道:「玲瓏在回宮的路上,抬轎的太監不小心失了足,將玲瓏跌出了轎子,害得她破了相。太子妃,你說,玲瓏變成了這般模樣,是不是拜你府外的道路所賜呢?所以,太子妃,本宮建議,你府外的道路實在是需要好好地修繕一下了。」
眾嬪妃們這才恍然大悟,紛紛笑道:「是啊,太子妃,皇后娘娘的建議不錯,你這府外面的路啊,是要好好修繕才是,今天摔了玲瓏事小,要是哪天摔了太子妃你,可就不好嘍。」
若水也起身向姚皇后微微一禮,道:「多謝皇后娘娘提點關心,這路嘛,是一定要馬上修的,摔了我倒也不打緊,要是萬一哪天皇后娘娘不小心路過,這抬轎的太監要是再滑了腳,這……」
她的話還沒說完,姚皇后和玲瓏都變了臉色,盯著若水的嘴巴,生怕她再吐出什麼不好的字眼來。
她們現在簡直怕了若水的這條舌頭,說啥靈啥。
她說讓自己摔跤,自己就一定會摔跤,就跟撞了邪一樣。
幸好若水只是一笑,適可而止,並未繼續說下去。
姚皇后鬆了口氣,心裡卻打定了主意,自己說什麼也不出宮,就算是出宮,說什麼也要離得她太子府遠遠的!
又飲了幾杯酒之後,姚皇后手撫額頭,面露倦色,道:「本宮有些乏了,想來是年紀大了,這身體越來越撐不住了,想先回宮休息,太子妃和諸位妹妹慢飲。」
眾嬪妃齊道:「皇后娘娘請保重鳳體,恭送娘娘回宮。」
姚皇后緩緩起身,儀態端莊地在眾人的目送下,乘了轎輦離開。
若水毫不覺得意外,算算時辰,她要是再不走,恐怕就難以脫身了。
這姚皇后一走,想必就要有大動作。
難道她召來這些嬪妃們,是都要來給自己陪葬的麼?
若水的目光中在人群中一掃而過<="l">。
嬪妃們見皇后娘娘走了,神情頓時放鬆,不再像方才那般拘謹,像一群麻雀般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什么妹妹你唇上的胭脂真好看,陛下一定會喜歡啦,什麼姐姐你這件衣服上的繡紋真新鮮,陛下要是見了定會誇你手巧啦……
若水聽得滿心無奈。
這些女人說來說去,總是離不開恩寵二字。
再聽到後來,這些嬪妃們則開始扯一些雞毛蒜皮的女人八卦。
比如哪宮的丫頭和哪個侍衛私通,或是誰哪裡的小太監有一手好絕活。
看起來八卦這事,自古及今,都是女人的大愛。
俗話說,有女人在的地方,就會有是非。
後宮更是天下女人是是非非最多的所在。
這些嬪妃們長日無聊,只能翹首以盼陛下的恩寵,大把大把的時光就這樣虛度,要是再不動動嘴皮子,這漫漫長日又該如何打發?
若水聽著聽著,倒不覺有些唏噓起來。
帝王自古無情,可這些女子一個個卻祈盼著自己能夠成為他的獨寵,為了獲得帝王的一點憐愛,她們付出的卻是一生的等待。
聖德帝不是無情之人,可是他後宮中的這些嬪妃們還是得不到雨露均沾,她們往往一年也難得盼到陛下寵幸一次。
今夜自己見的還是有頭有臉的嬪妃,還有那一些位份低微排不上數的妃子們,更不知凡許。
她們有的甚至從來沒有見過聖德帝的面,更別提恩寵二字了,卻就這樣在這深深、深深的皇宮中,靜悄悄地湮沒。
若水忽然想,如果有朝一日,小七登基為帝,他會不會也像他父皇那樣,明明不愛,卻娶了一個又一個,然後任由這些女子自生自滅,老死宮中。
她正默默出神,忽然聽到一個聲音說道:「太子妃,奴才奉太子殿下之命,特為太子妃送上醒酒湯一副。太子殿下說道,太子妃身子體虛,不易飲酒,請太子妃飲過醒酒湯後,早點回府休息。」
若水一愣,抬起頭來,只見眼前一名小太監正提著一隻食盒,對著自己磕頭行禮。
小太監聲音尖細,在場的嬪妃們倒都聽得清楚,看向若水的眼神中情不自禁地露出羨慕之色。
帝都中都傳言,太子殿下寵妻,卻誰也沒親眼見過。
可這會兒眾人倒見識了傳言不虛。
就連離開這一會兒的功夫,太子殿下都巴巴地派人送來醒酒湯,這樣的恩寵,自己卻從未嘗過!
大家同為女人,可瞧瞧人家太子妃,恁地好命!
若水微微一笑,在眾人又妒又羨的目光中接過食盒,打了開來,裡面果然是一碗醒酒湯<="l">。
她端起碗來,慢慢地一口一口喝乾,放下空碗,對那小太監道:「替我多謝太子殿下的美意,你去回稟太子殿下,就說我即刻便回。」
那小太監答應著去了。
若水緩緩起身,對著眾嬪妃道:「諸位娘娘,太子殿下的吩咐,我不敢不從,這就不陪娘娘們飲酒了,請諸位原諒。」
她出了艷陽殿,迎面撲來一陣帶著寒意的夜風。
若水仰頭,看向璀璨夜空,繁星閃爍,而月亮卻暗淡無光。
不知在這樣的星空下,今夜會發生怎樣的變故呢?
小七派人傳來了消息,催促自己出宮,顯然是想讓自己置身事外。
若水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這場熱鬧,她註定是瞧不到了。
太監在前面打著燈籠引路,若水一步步朝著宮門的方向走去。
突然之間,她腳下一晃,整個人搖搖欲墜。
旁邊斜刺里竄出一條人影,一把接住了她。
那是一名御前侍衛打扮的男子,他沉著嗓子道:「太子妃喝醉了,走不得路,沒長眼睛的蠢貨,還不快去安排轎輦?」
太監們被那侍衛一喝,連忙答應著去了。
若水倒在那侍衛的懷中,微微抬眼,星光下,看到一張熟悉的俊秀臉龐。
「小白,我……我……中毒了……」一語未畢,她櫻唇一張,一口鮮血涌了出來。
墨白臉色一白,迅速拿衣袖遮在她的嘴上,拭去了她唇邊的血漬,剎時之間,只覺心痛如絞。
這個笨丫頭,自己只不過才離開她短短半天的時間,她居然把自己弄成了這副模樣。
半死不活,奄奄一息!
他感覺倒在自己懷裡的身軀軟弱無力,手臂垂落,整個人像是沒了生機一般。
「太子妃,太子妃!」他低聲喚道。
身邊還有宮女和太監,他不敢造次,更不引有半點異動,引人懷疑。
若水緩緩睜眼,吃力地吐出幾個字:「送……送我回……回……」
「我知道,你別說話,一個字也別說!」
墨白伸掌到她後心,源源不斷的內力不停地輸入她的體內,卻覺得她的身體漸漸發涼,絲毫不見回暖。
他的一顆心沉了下去。
怎麼會這樣?
為何會這樣?
她不是醫術如神,毒技超群嗎?
她曾經那樣自信地笑著,那樣驕傲地誇下海口,說自己有這個資本<="r">!
可她為什麼會中毒?為何會解不了自己中的毒?
難道真的讓自己說中了,她真的中了那種無解之毒?
墨白的心整個揪了起來。
此時此刻,他突然無比痛恨自己。
自己這張嘴,為什麼要胡說八道!
看著她越來越蒼白的臉色,墨白只能怔怔地站著,卻什麼也做不了。
那唯一一顆起死回生的丹藥,他已經給她服下了。
現在,他該拿什麼來救她?
面對著越來越沒了生機的她,他卻束手無策。
什麼狗屁的天下第一高手,如果連她都救不活,他還算什麼第一高手!
「這位侍衛大哥,轎輦來了。」
一名太監小心翼翼地說道。
雖然他並不識得墨白,但墨白身上的那股氣勢卻讓他自動自覺地矮了幾分。
墨白再不打話,抱起若水往轎輦上放落,喝道:「速速送太子妃回府。仔細著千萬不要顛著太子妃,否則小心你們的腦袋。」
太監們答應了,心中惴惴,不敢看向墨白。
這侍衛渾身上下,好重的殺氣啊!
他們抬起轎輦,步履平穩,絲毫不敢有半點顛簸。
那位面生又殺氣騰騰的侍衛就跟在旁邊,眾人哪敢有半點疏忽。
「醉酒?你是說,她喝醉了,讓人送回府去了?」
接到訊息的姚皇后挑起了眉梢,看向身邊的一名彎腰曲背的小太監,正是曾被姚皇后斥退的小安子。
左右無人,那小安子慢慢地直起腰身,身材竟然甚是頎長,足足高過姚皇后兩個頭去。
「不是醉酒,是毒發了。」小安子一臉漠然地道。
「她果然中了毒!」姚皇后的眼中閃過一抹喜色,「那我們要不要馬上行動?」
「不!」小安子斷然搖頭,目光看向窗外的沉沉夜色,兩根修長的手指在窗框上輕輕敲擊,發出篤篤之聲,顯然在思考著什麼。
片刻之後,他回過身來,一臉蕭然。
「告訴你的人,今夜取消所有計劃,讓他們馬上終止行動。」
「什麼?」姚皇后大吃一驚,「為何?一切全都布署好了,只要一柱香的時間,咱們就可以大功告成。」
她語氣露出明顯的不贊成,但不知為何,她似乎對眼前的小安子頗為忌憚,說話的神態語氣,倒像對方是主子一般<="r">。
「照我的吩咐去做。」
那小安子留下一句話,再不多言,身形一晃,已經閃身出外,片刻間消失在黑夜之中。
姚皇后緊緊咬住了嘴唇,眼中閃過一抹厲色。
「玲瓏!」她啞聲喚道。
「娘娘,奴婢在。」玲瓏從角落的陰影里走了出來。
「告訴所有的人,馬上取消行動。」姚皇后一個字一個字地道。
「娘娘!」玲瓏也是一臉震驚,遲疑了好一會兒才道:「娘娘,您才是主事之人,為何一定要聽那小太監的吩咐!他不過一個奴才,娘娘,您費勁了心思,好不容易才布置得周周密密,如果一旦取消,豈不是功虧一簣?」
「廢話!難道本宮不知道?本宮辛辛苦苦,等待了多時,為的就是這一刻!說取消就取消,你以為本宮會甘心!」
姚皇后一掃在人前那端莊高貴的形象,目露猙獰,臉部扭曲,保養得宜的臉看起來竟有幾分醜陋。
「那娘娘您為何一定要取消?咱們不如依照原計劃行事,等到大事可成,娘娘您就是天下之主,還何懼一個小安子?」
玲瓏極力勸說,如果皇后娘娘真的取消行動,那她的仇何時才能得報!
「本宮讓你去做,就去做!」姚皇后怒氣沖沖地一瞪眼,「再敢多說一個字,本宮馬上派人割了你的舌頭!滾!」
她抬手拿起一個花瓶,重重砸落在地,險些正砸中玲瓏的腦袋。
玲瓏嚇出了一身冷汗,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匆匆忙忙下去傳話去了。
功敗垂成,姚皇后又何嘗不惱?
可她卻不敢違抗那小安子的命令。
她越想越怒,心中的怒火幾乎要燃燒起來,抬起手來,再次砸碎了另一個花瓶。
聽到那瓷器碎裂的聲音,她的心中才感到了一絲快慰。
可是這不夠,遠遠不夠。
姚皇后柳眉倒豎,目光在室內環視了一圈,落在一盞落地九枝蓮花燈架上。
她抬手在其中一朵蓮花上轉了一轉,只聽得「喀喀」聲響起,簾幕後面,緩緩打開了一道暗門。
姚皇后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那扇暗門在她身後慢慢合攏,帷幕低垂,外面再也看不出一絲痕跡。
裡面是一道長長向下的樓梯。
樓梯的兩旁點燃著昏黃的燭光。
姚皇后慢慢地拾梯而下,來到一個密室之中。
密室的牆壁上掛著一盞油燈,一室幽暗。
房間中央佇立著一個木頭架子,上面綁縛著一人,低垂著腦袋,長長的頭髮披散下來,遮住了面孔<="r">。
姚皇后緩步走近,來到那人身前一尺的距離,便站住了腳步。
那人聽到腳步聲,身子動了一下,慢慢地抬起頭來,露出一張瘦削憔悴的臉龐來。
姚皇后靜靜地凝視著那張熟悉的臉,好一會兒,一言不發。
那人也沉默著和她對視。
姚皇后突然抬起手,「啪」的一聲,重重打在那人臉上,那人的臉立刻被打得偏了過去,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說!碧荷,你為何要背叛我!」
姚皇后咬牙切齒地說道,伸出手,一把抓住碧荷如亂草般的長髮,強迫她抬起臉來。
碧荷微微動了動唇,一縷鮮血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娘娘,碧荷……從來沒有背叛過您。」
她低低地道,聲音雖低,但很堅定。
「放屁!」姚皇后又是一掌重重揮了過去,這一掌用足了力道,碧荷的左半邊臉登時腫起了高高的指印。
她卻咬緊了嘴唇,一聲不吭。
姚皇后越發惱怒,拔下一枚尖利的簪子,對著碧荷的手臂扎了下去。
碧荷疼得渾身一抖,卻死死咬住了牙,沒有發出一聲痛呼。
「你這個小賤人,爛蹄子!你當面還敢胡說八道!你要是沒有背叛我,那柳若水怎麼會好端端地把你放了回來?啊?你說,你說啊!」
此時的姚皇后沒有了半點皇后的樣子,整個人像瘋了似的,一邊嘶聲叫罵著,一邊毫不容情地用金簪在碧荷身上狠狠地刺了一簪又一簪。
每一簪拔出,都帶出一股細細的血流。
碧荷先前還強忍著不肯發出聲音,到後來疼得全身都抽搐起來,再起忍不住了,啞著嗓子哀求道:「娘娘,碧荷沒有說謊,碧荷真的沒有背叛娘娘……那柳若水的確是派人將奴婢擄走,但奴婢真的一個字也沒有告訴她,一個字也沒說啊,娘娘……啊……娘娘,求您手下留情,饒了碧荷吧……嗚嗚……」
碧荷的哭叫和哀求不但沒有軟化姚皇后的心腸,反倒更刺激了她,她的眼中冒出嗜血般的光芒,看著碧荷身上點點飛濺的血珠,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猙獰的笑。
空氣中瀰漫著血腥氣,姚皇后迷醉地吸了吸鼻子。
她從來不知道血的味道,會這樣的好聞。
還有,這小賤人身上流出的血,真紅啊!
她手中的金簪扎得更用力,更猛烈。
她已經分不出被綁在木架上的人究竟是碧荷還是若水,她只知道,她每一簪紮下去,都會帶來一聲長長的慘呼聲。
她幾乎是享受地聽著碧荷的慘叫,心中的憋悶、失意、狂怒,伴隨著碧荷的哀嚎聲,一點一點地發泄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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