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眯著眼看著洪文賓,不過也就片刻,周圍的學生們便嘈雜起來。
她那幅畫說不上完全被毀了,可現在這個樣子,怎麼看也得不了高分。
一群人議論紛紛,老郭也急得臉上通紅,卻還是努力鎮定:「沒事兒,沒事兒,不就污了點兒卷面,不算什麼!」
張先生頓時飛了個白眼。
有一年考核,一個學生也是倒霉,不小心噴濺上兩個大墨點,這丫看了一眼就給塞一邊,還不讓他給評分,說他幾句吧,這位振振有詞,什麼運氣很重要,他沒那個運氣便不能放入書院大門。
當時那麼嚴格,現在這幅畫上飛濺的墨更多,怎麼就成了不算什麼?
老郭也有話說——人家畫得好!
張先生苦笑,畫得再好也不行!
周圍考生們也是嘰嘰喳喳,有幸災樂禍的,也有人惋惜,紅塵看了看時間,桌上的香還沒燒完。
一般這種考核,先生們會提前一點點收卷。
她就隨手拿了只小狼毫,蘸著墨汁,不慌不忙地又動起筆。
頓時,所有人都收聲。
洪文賓嘴角蠕動了下,可他到底沒說出不該讓紅塵再修改試卷的話,他終究還是有些心虛。
前面案台上的香剛剛熄滅,紅塵就收了手。
窗前多出一個圓滾滾的大腦袋,怪模怪樣的小人,一臉尖酸刻薄,半跪坐在地上,眼睛裡淚水流淌,流到地上,變成漆黑的河,畫法極為獨特,線條十分簡單,也畫得特別誇張,五官都不成比例,可是看起來特別有趣。大家看一看畫,再看一看洪文賓,哄然大笑!
誰都看得出來,這個小人兒就是他!
這麼一改。整幅畫的意境居然又有不同,一開始的畫多正經,書院的先生倚窗沉思,或許在思考大問題,改了之後。變成先生訓斥學生了。
瞧學生那模樣,顯見先生也有一條毒舌頭!
張先生頓時樂了,一邊樂,一邊讓人收了卷子,搖頭嘆息:「畫法從沒見過,實在獨特!」
他剛看時,也嚇了一跳,不過到底是書畫大家,雖然驚奇,卻仔細一看。一揣摩,就能看出紅塵作畫的技巧,他自己琢磨,也不一定畫不出來。
可是對方這份巧思,確實讓人驚艷!
其他先生也暗道——小姑娘腦子動得夠快,畫得也好,就算可能不太符合一般人對畫作的要求,但書院收學生,尤其是他們書院,尤其強調學生的特色。若是所有考生的考題千篇一律,反而讓人發愁懊惱!
一群人嘖嘖稱奇,看著看著就忍不住發笑,一邊笑還一邊去看洪文賓。
不得不說。在一大片特別嚴肅的作品中冒出一個詼諧幽默的來,真是挺引人注目。
到是洪同學氣得臉都綠了,沒一會兒又通紅,偷偷摸摸溜走。
紅塵也沒搭理他,和這種人計較沒必要,再說。那個倒霉催的,趴她桌子上的胖小哥兒,看樣子比她還小几歲,也就十一二歲的模樣,大約被嚇得不輕,眼睛紅紅的……事情弄大,她怕這孩子哭鬧。
考試結束,卷子上交,紅塵收拾好東西,就與這幫考生們一塊兒緩緩離開。
大家有緣一起赴考,這次走在一起,就不免說了些話,互相留了聯繫方式。
別說,紅塵也很受歡迎,來與她攀談的人,比和方曉英交流的還多些。
「咦?」
考生們沒了蹤影,張先生下意識地又去看了看紅塵的畫作,這一看就怔了下,嘴角微微抽搐。
旁邊幾個考官也走到這邊瞧了一眼:「怎麼了?」
「看看這紙,我好像有些眼花。」張栩張老先生揉了下眼睛,低聲道。
「紙怎麼了?」
「質量挺好的啊。」
「裁剪也沒哪兒不合規格啊?」
幾個考官七嘴八舌嘮叨了幾句,老郭眨了眨眼,咳嗽了聲,忽然一拍桌子,扭頭就走。
張栩也唉聲嘆氣地走人。
「可惜了,可惜了!」
他們這幅表情,有個先生半晌回過神——「我的媽呀,用的是澄心堂紙,上好的!」
一群先生面面相覷,忽然想起自家當年得了一張澄心堂紙,收藏了十多年捨不得用,人家到好,隨隨便便拿來應付考試。
哎!
出了考場,紅塵家自己的馬車就在那兒等著。
是小莫駕著車來接她。
別說,雖然小莫有半張臉疤痕猙獰,可他氣度實在好,周圍雖然打量的人多,驚恐害怕的卻不多。
「羅娘準備了些蜜餞,阿塵可以吃點兒。」
小莫撩開車簾,等紅塵上去,也不問她考得如何,很隨意地指揮小貓和小狸幫忙搬東西。
就是紅塵去了一趟錦城的戰利品,她總覺得自己隨手撿回來的這個男人渾身貴氣,看人家面對那些價值高昂至極的珍品,連眼神都沒變一下,他若是和小貓小狸似的,根本不懂這些東西的價值也就罷了,偏偏他瞧在眼中還蠻喜歡,對最頂尖的一批珍品還多看了幾眼,明明就是相當識貨。
上了車,一邊欣賞山邊景色,紅塵簡單說了說她這次的行程,這一路上也確實有一點兒疲憊,離開書院,進了杞縣,小貓和小狸都萎靡不振的。
紅塵更是覺得渾身上下髒兮兮,她如今不比以前,富貴日子享受許久,早丟了吃苦耐勞的好習慣,不吃飯沒什麼,不洗澡真受不了,一行人就趕緊加快速度回家。
回到茶館都沒和那些客人們打招呼,先燒了熱水,痛痛快快地泡了個澡。
洗漱完,從木盆里鑽出,紅塵忽然有點兒懷念她當年用的大浴室,更懷念她的溫泉莊子。
溫泉水滑洗凝脂,那種滋味最美不過。
把自己收拾乾淨,紅塵才帶著小莫收拾她得的那些禮物,裡面最珍貴的是靈米種子,小心收藏好。她打算親自種上。
小莫很淡定地按照紅塵的意思,把那些個杯盤茶盞,各類擺件,都擺放在茶館中去。
東西再珍貴。既然紅塵覺得拿去換錢不太合適,那還是只有用上才不浪費。
要是把它們都塞在庫房裡去吃灰,真是沒多大意思。
其中有一面銅鏡,小莫到是拿在手裡看了半天,想了想。端端正正地把它放在書房裡的桌子上。
紅塵掃了一眼,忍不住看了看小莫。
這人確實不一般,真識貨!
鏡子看著尋常,但它卻是一面仙山鏡子,還是供奉許久,頗有靈性的一面。
唔,就是她不認得,那面鏡子自己還很『害羞』,並不愛張揚,總是靜悄悄一言不發。可屋子裡這麼多書一起朝著它奉承,也該知道這東西很是不俗了。
擺著就擺著吧。
就是這個小莫,總有一種極為強烈的熟悉感,好像在她記憶中最隱秘最隱秘的角落,有那麼一個飄忽的影子。
只是想不起來……想不起來也無所謂!
隨意擺弄珍玩擺件,紅塵他們毫不在意,還挺輕鬆,卻弄得茶館好幾個客人心神不定的。
客人裡頭不識貨的便算了,最多覺得屋內擺設不俗,越發認為這個茶館夠檔次。可那些識貨的怎麼可能鎮定自若,幾乎一下子變得斯斯文文起來,再也不敢放浪形骸!
偏偏他們緊張兮兮,還是要登門。登門的次數甚至比以往更多,尤其是請貴客時,似乎不來茶館就特別沒面子!
薛家小侯爺有一回來看見,眼睛都綠了,忍不住滿心妒忌:「哼哼,你這麼露富。也不怕招來賊?」
紅塵笑眯眯地掃了一眼大門上的門神,再掃一眼後院藏著的大白虎。
薛柏橋:「……」
好吧,他懂了,人家還真不怕!
再說,能有這份見識的,不可能做小偷小摸的事兒,沒有見識的,也認不出好東西。
別看擺放的文玩擺件都特別珍貴,但看起來卻十分低調,尤其是大部分乃日常用品。
在這等小地處,難道還有賊會懷疑主人家隨手用來盛瓜果的小盤子小碗,價值高昂?
沒休息多久,小貓和小狸就盯著自家小姐回書房讀書。
闌珊書院的考核還有好幾門,羅娘她們雖然面上不顯,可期盼之情還是很濃郁。
這次卻很難清清靜靜地複習,和紅塵來往的學生多起來,大部分都知道她開了家茶館,離書院還很近,書院那些學生們也經常來喝茶,一幫子考生就乾脆直接到她的茶館讀書。
這一來就更喜歡了,書籍多又珍貴,還能探聽到闌珊書院好些內部消息。
那幫子書生們,甚至還有先生們,即便不泄題,哪個先生是個什麼性子,都有什麼喜好總能探聽得清楚。
連洪文賓都來了,還每天必然要到。
別人不知他在考場上怎麼陷害紅塵的,紅塵自己可知道,瞧見他大大方方出現,心裡有點兒相信這位能考上科舉,說不得還能做高官,在大周朝做官,心不夠黑,臉皮不夠厚,怕是做不了多久的。
太陽即將落山。
風有些寒涼,紅塵自己煮了一碗薑茶喝,剛喝了一半兒,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叫喚聲。
「阿塵,阿塵,小鏡子死了,小鏡子不喘氣,你快來看看!」
「哎呀,錯了,那不是小鏡子,小鏡子去哪兒了?」
紅塵皺眉,雖然平時耳邊就很難清淨,可吵成現在這般到是少見,她循聲找過去,找到擺放仙山鏡子的書桌,就見桌子上的桌巾翻起來,把鏡子給蓋住了。
隨手打開一看,她頓時愣住。
原來的位置上的的確確擺放一面古色古香的銅鏡,可它卻不是自家那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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