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宗師 第四零五章 .廉頗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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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飽傷脾；大怒氣逆傷肝；強力舉重，久坐濕地傷腎；形寒、寒飲傷肺；憂愁思慮傷心；風雨寒暑傷形。

    這段話是所謂七大恐懼，人若不節，便由此傷神傷形，故又名為七傷。

    楊猛之七傷拳，便是來源於此。

    因為還丹境地之後，若想進軍更上乘的無上武道，其關鍵的奧秘關竅，便在於對人體內代表著生、死、超、脫等諸多玄關的內臟、經絡乃至精竅。

    《西遊釋厄傳》中將唐僧暗中比作人之本心，悟空、悟能、悟淨師兄弟三人則對應著貪、嗔、痴念，而有著八十一般磨難的十萬八千里取經之路，實則便對應人體修行的重重關竅。

    從微觀的角度來看，人體內的奧妙又何止十萬八千里路。

    這一點，從古希臘的神話傳說中也足以證明。

    在古希臘所謂的聖鬥士修行體系之中，人體由內至外對照著人類生活的天地甚至無盡的宇宙，其中每一處內臟精竅之中，傳說都蘊含著一個星座的奧秘，不經歷深入的研究與琢磨，便休想窺得如何激發體內小宇宙的法門。

    之所以要旁證博引地說一說古希臘，是因為它與古埃及、古印度、古巴比倫及古中國，都是世界五大文明的發源地。

    無獨有偶的是，每一個擁有幾千年文明的發源地，對於人體內部的研究都不下於現代科學文明。

    當然。在中華國術之中，更喜歡將身體比喻為隱藏在人體內的無盡虛空，既超脫於天地之外，又隱匿於紅塵之中照見凡塵眾生。

    當然，也只有楊猛這種經歷過後世信息大爆炸時代的靈魂，才能將這些抽象到了極致的隱喻一一聯繫起來，也只有他才敢於冒前人不曾有過的風險，去嘗試這看似跳脫的奇妙想法。

    更奇妙的是，所謂七傷理論的研究，並非源自於他。

    七傷首見於金匱要略.血痹虛勞病脈證並治》。原本指食傷、憂傷、飲傷、房室傷、飢傷、勞傷、經絡營衛氣傷。後由峨眉拳系中一位高人所創，用在身體受傷之後與人格鬥的拳術，與所謂脫銬拳有些類似。

    當然，眾所周知的是。在後世新派武俠小說大家金老的筆下。這門拳術在內功及金毛獅王的雙重襯托下。已變成了一門無堅不摧的至剛至猛之拳。

    楊猛的心裡對金毛獅王謝遜，曾有著一種莫名的情結。

    這種情結對他可謂潛移默化，即便是當他研究至體內其他精竅的功效後。也不忘與記憶中半文半白的七傷拳總綱彼此對照。

    這一對照，楊猛便愈發覺得有關七傷拳總綱的構思與設計之精妙，簡直便是集佛道儒三教精粹於一身的理論大乘！

    所以，原本只是想如何利用體內多餘的氣血，反覆激盪沖刷其他精竅壯大肉身的試驗，在經歷了幾次起起落落之後，竟然真的被楊猛利用精竅之說及音打、觀殺等法門，直接引發對手內臟共鳴乃至共振的可怕拳藝。

    當然，修行到了楊猛這種渾身精竅皆可催動，所謂百般神通自生自來的活佛境地，他如今更傾向於金老筆下的空聞神僧，利用體內氣血生生不息的優勢，通過每一拳的發勁來觸碰打破虛空的瓶頸。

    不要小瞧這生生不息，只有身體達到這種玄妙的狀態之後，才能接連推動幾處精竅發拳而不自傷，雖然其對身體的負荷仍然極大，但總算不至於像金毛獅王謝遜那樣，因為強行推動不足的氣血藉助自身體力發拳，每此出拳都要未傷人先傷己，最後甚至留下失去理智的巨大副作用。

    讓楊猛沒有想到的是，雖然他知道此拳既出，對手的內臟便會因為拳勁的震盪和龍吟音打在內部產生劇烈的共鳴，繼而出現五內精竅俱亂的局面，但他卻萬萬沒有想到，當他與丹鶴道人精竅出現共振之時，還會影響到以氣機鎖定自己的其他三位老道。

    「一拳既出，七傷五癆，此拳雖然看似傷人傷己之法，可其中卻又別留一線生機，然而此拳妙就妙在不單發勁驚人，更擅從人體內部突破外景的氣機聯動！」

    丹鶴老道的五內狂跳，臉色則忽而蠟黃忽而變得潮紅，儘管已經使出了吃奶的力氣，這才算是平復了體內的氣血，可心裡偏偏又不得不為楊猛在心裡暗暗叫絕，「一拳出而千機亂，所謂庖丁解牛，不過如是而已！」

    楊猛微微喘了一喘，強自壓下了胸內的積鬱，忽地露出了一絲倔強的笑容。

    這一路走來，他雖接連戰過心猿與丹鶴兩位絕頂宗師，對拳藝乃至氣機運用的理解更上一層樓，可因為形勢過於危急而不得不接連選擇硬拼，即便是他的身體接近不壞不死，在拼盡全力發出七傷拳後，如今也是難免變得五勞七傷，「七傷共有七拳，但小子卻只能打出三拳，不知道長是否都能接下？」

    「此拳一出，丹道至虛空之路可謂明亦，雖然看似過於暴烈，不利於修行養心，可若是在實戰之中，卻算得上是唯一能打破我等氣機陣勢的大乘丹道拳藝，如此好拳，丹鶴老兒再接一拳恐怕便要吐血，第三拳是萬萬接不下的！」

    楊猛這一拳雖是直接擊向丹鶴道人，可身形發力乃至腳下發勁的動勢，卻也都是妙若天成，往往骨骼關節中每一次衝擊或彈抖，都會發出山崩之力，接連震盪敲擊在四位道人彼此氣機聯通的關鍵之處，其出拳落腳中帶起的丹勁與力道，分明已把四人全都牽卷在其中。

    所以，楊猛雖然問得是丹鶴道人，可回答他的，卻是肅立在他身後良久而無從下手的心猿老道。

    四人氣機聯動如同水面的波紋，每有一處變動，整個波紋都會產生相應的變化，反之，雖然三人沒有同時出手，可他們單憑氣機鎖定的功夫，便使得楊猛陷入至腹背受敵攻守無依的窘境！

    然而，讓四人吃驚之處也正在於此。

    因為楊猛這一記七傷拳擊出之後，不單巧妙地通過這片天地間的氣機聯通，一舉勾動四人內臟及精竅產生莫名的共振，更使得四人原本心如止水的氣場為之混論，繼而在翻手之間，便徹底扭轉了四人暗中營造出來的非攻非守的強勢局面。

    這便是所謂的攻守平衡，也是最難以捉摸的戰鬥節奏。

    「無量天尊，我的心雖然已亂，接不下小友的第三拳，但不知小友此刻，能否打得出這第二拳？」

    丹鶴道人口中喧了一聲道號，隨後將長長的袖子微微激盪起來，雖然不知其中蘊含得力道究竟有多大，可隨著那雲朵般的雙袖翩翩飛舞的時候，楊猛精短的髮根不覺也隨著衣袖翻滾的動勢隱隱顫動起來！

    「好一個長袖亂舞，藏劍於手的道門先天劍術！」

    楊猛口中讚嘆，可體內氣血卻在詭異地催動法門之下，出現了正反兩道發勁異狀，在身體一晃一動先前邁出腳步的瞬間，竟然生生往後挪動了三尺，等到丹鶴道人長袖卷空，整個人的呼吸乃至精神都為此一滯的剎那，他這才又以違反物理定律的鬼魅動勢，閃電般的折向了前方！

    噗！

    兩人好似飛蝶在空中曲折穿繞，偏偏又時刻保持貼身緊逼終至錯身而過的狀態，只是在楊猛憑藉瞬間技法肝臟精竅共振的影響之下，其手上捏動的長生手印，幾乎滿滿地擊中了丹鶴道人膨脹如鼓的大袖之上……

    丹鶴道人的「藏劍心訣」，講求的是「藏劍於心、立處皆真」的自由境地，從無而來，歸往無處，無論對方攻防之勢如何嚴密詭異，他只憑本心便像山溪漫草般無孔不入地反擊……

    然而當他的動勢乃至本心因為肝臟的抽動，不得不出現一絲停滯的剎那，自然便只能被楊猛一拳擊破長袖，使得原本無孔不入的劍訣與發勁，瞬間化作水銀一般炸裂開來，把原本盎然的鬥志打得飛灰湮滅！

    「好一個爆肝之拳！」

    丹鶴道人面如金紙，一口鮮血噴出，儘管另一長袖仍在激盪中揮舞不已，可他終究還是如折翼的丹鶴一樣，在楊猛錯身飛過反手輕輕揮動了一下之後，滿臉苦笑地斜斜跌落在了一旁！

    楊猛一拳得手，進勢幾乎不停，不等身後三人合身而上，他卻已完全拋卻了對身後的防禦，看似莽撞實則大智若愚兩步踏上了牆頭，在前方幾百名士兵舉槍之前，好似鷂子一般折下另一側的巷口……

    砰砰砰……

    一陣刺眼的槍火轟鳴，隨後整個隊列便如千軍萬馬一般呼喝著將整個丁字街圍得水泄不通，然而等到漫天的硝煙散盡之後，眾人這才發覺兩拳硬撼道門宗師的楊猛，竟然就這般憑空消失不見……

    「此役一過，此子的拳藝乃至道心恐怕皆會再有突破，古人常說後生可畏，不曾想今日這才明白，我等果然是廉頗老矣……」

    董海川修行百年，此刻亦不得不覺心裡一陣波盪，只是想想方才楊猛那猶如羚羊掛角的那一拳，本來還有些積鬱的心情忽地便有些痴了，「只是小子如此有趣，若不好好與他切磋一番，未免白白二入紅塵，麻煩龍蛇老兒照顧下心猿與丹鶴，我這便去看看那小子到底耍得什麼花槍！」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