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涵初的神色開始淒清,她現在頂害怕提到婉筠,可又不得不提起。
「那你和婉筠又怎麼辦?」她終究還是問了。
楚劭南並不懂她的意思,問道:「婉筠?這和婉筠又有什麼干係?」
「你和婉筠,不是要結婚了嗎?」
楚劭南錯愕地張開嘴,半晌才問:「結婚?是誰告訴你的婉筠來湘林前,我母親是和我提過這事,可我早就拒絕了呀。」
沈涵初也愣住了:「婉筠小姐她親口告訴我的。」那聲音很是細微,像是在自言自語。
在這一剎那,他和她都明白了過來。
火酒爐子裡,小火焰黃橙橙,藍湛湛的,輕柔地竄動著,舔著銅壺底。那火苗也在楚劭南眸子裡躍動著,他有些顫抖地問道:「那日你從湘林突然走掉,是因為婉筠跟你說了這個。」
沈涵初緩緩地低下了頭。
楚劭南簡直有點恨自己了,原來那時他就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就傷了她的心。他朝桌子打了一拳,怒道:「我簡直不能夠原諒自己!也不能夠原諒婉筠!」
「別這樣說,婉筠小姐對你一片痴心,也是個可憐人。還好沒有天意弄人,我現在,很高興,也很滿足了。」
真的,他是愛她的,沒有比這更讓她高興的事情了。
他看著她,目光漸漸變得柔情萬千,仿佛要將融進自己的眼裡。沈涵初在他的注視下酡紅了雙頰,微微垂下頭,輕咬著兩片薄薄的唇。地上的響起了噠噠聲,她知道是楚劭南站到她跟前來了。
「涵初」他輕喚了一聲。
「嗯」她輕輕地應著,臉上的紅暈便更深了
「不要去桐灣,我們不要分開!」
事情到了這一步,她心裡自然也不想走,卻很是為難:「都和校長說定了,兩邊學校的手續也都辦好了,恐怕不能不去。」
「那那邊的學校還缺人嗎?我也去同我們校長說,把我也調過去得了。」他的黑眸又雀躍起來。
沈涵初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你這個大才子,寧華大學哪肯放了你再說你一走,寧州的這些書局報社可怎麼辦?」
「可現在,這些與你比起來,都微不足道」他說著,將她擁入懷中,緊緊地抱住。
她聽了,心中亦無限動容。
他們倆人一直難捨難分地說著話,不知不覺已到了半夜。沈涵初看了看表,道:「呀,我真得走了!」
「你現在住哪兒?」
「火車站附近的安順旅館。」
楚劭南聽著窗外時緊時疏的雨聲,道:「還下著雨,又是這個點了,恐怕是叫不到黃包車了。」
沈涵初看了看黑黢黢的窗外,不禁面露難色。
「要不」楚劭南猶豫了一下,試探地問道,「你就在這兒住下吧。」
她自然是信得過他的為人的,可畢竟兩人剛互訴了衷情,現在又要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總是有些顧慮。
「住下吧,明天一早,我送你去安順旅館拿行李,再送你去火車站。」
「可」沈涵初正欲說些什麼,楚劭南便一溜煙地跑開了,邊道:「就這麼說定了,我去給你收拾房間。」
楚劭南住的宅院雖然大,但自從他父母親回湘林後,他獨居於此,便也無人拾掇。他往那幾間閒置已久的廂房轉了一圈,又跑回來,摸著後腦勺為難地笑道:「那些客房太久沒住人,收拾起來可要些時間今日是太晚了,你明早還要趕路,你就睡我的臥室吧,我客廳沙發就行。」
回湘林這段時間,他的臥房也是許久沒住人,房間裡不免布了些灰塵。楚劭南用撣子彈灰,給床換了鋪蓋,窸窸窣窣弄了好一會兒,總覺得哪裡還欠妥;沈涵初看著他有些緊張的樣子,笑道:「好了好了,已經收拾得很好了。你去休息吧。」
楚劭南這才站定,不知道是否因為這一番忙碌,他臉上出了層細密的汗珠。他伸手拂了一拂,抱了一床薄毯走向客廳。等走到門口時,他又轉身對她笑道:「你睡吧,我給你關燈。」
門終於合上了,沈涵初借著窗外微弱的燈光,她細細地打量了一圈他的房間。這屋子裡最多的就是書,燙金硬殼的,藍面線裝的各色各樣的書籍鋪陳了整個房間,楚劭南興許是將他臥室當做半個書房來用了。她躺在他的床上,目光一一撫過這些書,心裡有種異樣的溫暖,讓她覺得這些書也是她的,因為它們是他的。她把被子向上捂了捂,在黑暗裡笑了。
房門外的楚劭南默然地躺在沙發上,毫無睡意。這一天的曲折變故,令他情思起伏,身子像踩在雲端上般,那樣地飄忽,暈眩,卻又興奮肆意。他想起自己以前看過一些愛情小說,原先並不得其中要領,如今卻忽然明白了所有裡面所有的情節。而他的愛人,此刻就睡在一門之隔的屋中。他覺得自己像在躺在一個深淵邊,危險又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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