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殭屍電車
午時三刻,是每天陽氣最足的時段。看小說網 www.kanxiaoshuo.net
古人認為在這個時間將死刑犯開刀問斬有多種原因。
首先是陰陽平衡,在老祖宗看來處刑犯人是殺生之事,性屬陰,必出煞氣,而為了沖淡這股煞氣,就要選擇一天當中陽光最盛的時刻,也就是午時三刻。
其次,身為行刑人所沾染的煞氣遠超常人,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為了保護劊子手,在行刑時劊子手必須身披紅色,再用烈酒噴塗刀刃等等老規矩外,午時三刻處刑犯人所沾染的煞氣會降到最低。
最後,老祖宗還認為生前作惡多端的人死後一定會化作厲鬼,只有在午時三刻處斬,才能讓這些人的靈魂灰飛煙滅,不僅無法化身為厲鬼,甚至無法轉世投胎。
說白了就是保護活人,徹底消滅罪犯,無論生死。
但世事無絕對。
當滿足某些苛刻的條件後,開刀斬首就變成了一場災難甚至是浩劫。
比如這顆沒有墜地滾落反而飛了一大圈咬在桌案上的猙獰女頭顱。
光天化日,眾目睽睽!
無數老百姓親眼看到這詭異恐怖的一幕!
尖叫與混亂充斥著周圍每個角落,人們再也沒有吃瓜看戲的心態,無不哭爹喊娘的奪路奔逃,生怕那顆女人頭飛過來將自己咬死。
周圍的巡警甭說維持秩序,連他們都嗷嗷叫的往外跑,畢竟是身份在這放著,都聽說了昨夜在小西門附近發生的靈異事件,到現在還沒找到那幾具無頭屍首,當下又親眼看到被砍掉的腦袋瞪眼說話,巡警們的心理防線都被摧毀。
不過,事實上並沒有眾人想像當中的厲鬼大殺四方,捲起血雨腥風。
當女人頭瞪眼說了兩句話後就滾落在地,跟普通的首級頭顱沒有多少區別,頂多算是死不瞑目罷了。
只是近距離面對的陳振年已被嚇得臉色鐵青,四肢如灌了鉛般沉重,大口大口的喘息著,最後還是幾個下屬硬著頭皮上前將他架走。
很快,處刑台上除了三具無頭屍首外再無其他,連幾個劊子手都連滾帶爬的往外逃。
最鎮定的,當屬角落裡的趙三元和康木昂。
身旁的李冬至光是看兩人的表情就知道事情格外嚴重,女人頭滾落在地後不是結束,而是某種浩劫的開始。
「二位老弟」
不等老李把話說完,趙三元和康木昂分別架著他的胳膊跟混亂人群之後離去,避免被擁擠踩踏。
但是非之地不宜久留,還是儘快離開的好。
「老李,你給我們交個實底兒,如果因為昨天和今天的邪乎事引發出啥亂子,會不會影響到你?」
什麼無頭屍體大半夜的亂竄,什麼被砍掉的腦袋睜眼說話滿天飛,這些都跟自己沒有任何關係,一年到頭各地出現的邪乎事多了,難道看到一次就要幫一次?
而且兩次事件全部發生在小西門附近,其中肯定有著必然的聯繫,再結合趙三元內心的猜測,幾乎能斷定裡邊的水極深極渾,有多遠儘量離多遠。
趙三元還明白,老李今天帶自己和老康到這來不可能只是單純的看熱鬧,如果這件事真跟他有何瓜葛的話,再難也得幫。
「唉」老李嘆了口氣,「要說影響吧還真有點,我作為奉省建政司的二把手,管的無非是這這那那的工程,但去巨流河戰死亡魂超度的活為啥落到我的頭上?建政司又不管鬼啊神啊的。」
「說起來也怪我之前多嘴,我回到瀋陽後怕二位老弟被大重九的高首忽悠走,便找個機會面見大帥將你們的能耐都告訴了他,說實話大帥還真挺重視的,只是時機不好正趕上郭松嶺吃裡扒外搞譁變,等把郭松嶺那個癟犢子幹掉後,大帥百忙之中找到我,說讓伱們前來奉天城。」
「明面上是去巨流河做法事,其實是想試試你們倆,做得圓滿的話自然是會得到召見,畢竟大帥在這方面一直挺虔誠的,更何況有我做擔保昨夜和今夜的事屬於事發突然,相信誰也沒有預料到.」
說到這裡,李冬至的嘆息聲越來越重。
而話中含義,趙三元和康木昂都已清晰明了。
顯然,在大帥眼裡三人已經屬於捆綁狀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既然讓兄弟倆來奉天城是來試試成色,那麼撞上了突發情況就不可能裝作看不見。
是個機遇,也是個隱雷。
越快把『事情』處理好,對於當權者來說民間的流言和輿論壓力就會降到最低,老李會因此得到賞識和某一方面上的信任。
相反,若處理不好,老李也會受到牽連。
只能說兄弟倆來奉天城的時機太寸,打雷放屁趕點了,倘若之前沒有在遼陽耽擱時間的話,其實在幾天前就已經能做完法事,樂呵呵的回家
遠離處刑台後,幾人放慢腳步站在已一條主幹道的街角。
康木昂招來報童買了張報紙,倒是沒發現有關昨夜小西門恐怖事件的任何報道。
趙三元點上一根煙靠著牆壁吞吐雲霧,「說簡單點,就是我們既然撞見了邪乎事還是出手為好,辦得漂亮,老李你有好處,辦不好你就得當出氣筒之一,對吧?」
老李點了點頭,感慨不已,「沒錯,也怪我之前太著急想給兩位老弟謀個好前程,要是大帥不知道你們已經到了奉天城的話,昨夜和今天的邪乎事其實跟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老哥我也不整啥虛的,你們若是有把握就好好的干,要是沒把握就當做沒看見啊,做完法事就回鞍山,反正干與不干,出事都我來兜著。」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尤其是廟堂中人,很多時候都會被動的捲入一些旋渦當中難以抽身。
兩人都沒有理由去怪李冬至,他出發點是好的,只能說是運氣太差。
趙三元掐滅菸頭,看著熙熙攘攘的街道,緩緩駛過的軌道電車。
「老康。」
「嗯?」
「時間緊迫,現在我們兵分兩路,你跟老李去巨流河做法事,明面上的正事不能耽擱,我去小西門的停屍房看看,必須想盡辦法找到那四具化煞的屍體,否則拖得時間越長,危害就越大。」
這時李冬至從兜里掏出倆小紅本本,上面蓋有總署內務處的印章,是他提前在總署那邊給兩位老弟辦好了的臨時相關證件,只要不是敏感重地,尋常官口的人都不會阻攔。
術業有專攻,三元老弟說兵分兩路肯定有他的道理,聽命行事就完了。
「還有件事沒來得及跟你倆說,昨個見到的陳子凱還記得吧?今早又犯病了,據說在家裡放了好幾槍還打傷了人。」
康木昂對此沒有任何意外,輕聲道:「本來他的事就難整,再遇上個不靠譜的師傅,出事是必然的。」
「愛死不死,沒工夫搭理他們,單單剛才那顆首級瞪眼對陳振年說話,老陳家就必有血雨腥風。」趙三元拿著個紅本本前往小西門下的官辦停屍房。
昨天對於陳家人的行為雖然沒有當場翻臉,但不代表心裡完全不當回事。
還是那句話。
好言難勸該死的鬼。
自己找死,怨不得人。
小西門之下,有一條街被完全封鎖,而且是軍方的人親自把守,什麼掩體機關槍的一樣不少,連坐地炮都架了兩門。
但引來趙三元注意的並非是武器裝備長槍短炮。
在停屍房前燃起著熊熊大火,士兵們正將剩餘的屍首扔到火堆里焚燒,
「我日!」
趙三元面色大急。
誠然,把屍首都燒了也就不怕什麼化煞起棺了,畢竟骨灰不可能重塑人形,可相對的自己也沒辦法從屍首上找到任何有用的線索。
雖無奈,但趙三元還是拿著小本本跨過警戒線,想看看還能不能找到些其他線索。
「老伯,打聽個事唄?」趙三元自來熟的坐到乾瘦老頭身旁,樂呵呵的遞過去一盒香菸。
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是這麼懂事的小年輕。
「這一早上我啥也沒幹淨回答問題了,本來是一個字也不想說,但看你小子有眼緣,問吧,老頭子我知道的全都給你倒出來。」
「好嘞~話說昨夜出事的時候您老在現場不?在的話都發生了啥?」
乾瘦老頭吐了口煙圈,眼神有些飄忽,「昨夜啊」
看著是個看門的打更大爺,其實他曾經是正兒八經的前朝仵作,從甲午戰爭之前就已經吃公家飯了。
民國後,老仵作年紀越來越大,雖說老本行干不動了,但看在行事穩健的優點上還是給了他一份看停屍房的差事,也算有穩定收入。
這一看,就是十幾年,從未出現過差錯。
直到昨夜。
老仵作跟往常一樣,帶著兩個小徒弟看守停屍房,因最近發生的事,導致停屍房內的屍體比較多,有來認領的就領回家,沒人認領的就停個幾天找地方埋了,有條不紊。
也不知怎的,昨夜停屍房裡陰冷陰冷的,趕巧火爐里沒了炭,老仵作沒捨得叫倆小徒弟,便親自去庫房取木炭。
事實上,那種陰冷不只是天氣寒冷。
裡面還夾雜著越來越濃郁的煞氣!
就在老仵作取木炭的節骨眼上,出事了。
他剛回來還沒等跨過門檻,就見停屍房內傳出悽厲的慘叫,幾具無頭屍體將兩個小徒弟給活活撕成好幾段,血肉模糊。
老仵作又悲又驚,他明白回天乏術的道理便丟掉木炭往外跑,期間撞到個喝多了的酒蒙子,對方本想找茬可瞧見停屍間裡衝出來的東西後,立馬被嚇的醒了酒,連滾帶爬的只恨少生幾條腿。
之後遇到路過的巡警,發現連開槍都沒有用後也就作鳥獸散了,混亂中老仵作被兩個有良心的巡警拖走才逃過一劫。
「果然是四具」趙三元微微沉吟,心想與從老李那聽到的版本差不多。
老仵作的語氣平靜,看似風輕雲淡,可夾著菸捲的手指在不停的顫抖。
趙三元沉吟片刻後又問道:「那幾具屍體生前都是什麼身份?」
「這年頭能被處斬殺頭的非富即貴啊,一般人還真享受不到。」老仵作笑容有些嘲諷,「兩個當文官的,一個當軍官的,還有個專門承包軍方訂單的。」
單純的看身份,的確看不出有什麼關聯。
但不能排除人為的可能性,就像之前被灌了屍油的李家老太爺。
「對了,您老知不知道行刑的幾個劊子手都住哪?」
「好像聽說過,幾個都是丁香湖附近的人,距離城內有些距離,你想去的話最好明天吧,太陽眼瞅著快落山了,最近的夜晚實在不太平。」
聽人勸,吃飽飯。
趙三元道謝離開後也覺得天色已晚,等去了丁香湖再回到1912大酒店估計都得後半夜寅時,還是明天再說吧。
糟心的是。
到了天徹底黑下來後,趙三元也沒有回到酒店。
迷路了。
奉天城太大了,繞來繞去也沒繞明白。
即便找路人問路,趙三元聽懂了也走不懂,七拐八拐的腦仁發懵。
戌時,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兜里沒帶錢還沒法坐黃包車。
這時看到一輛有軌電車慢悠悠駛來後,趙三元索性跳了上去。
司機大哥是個熱心腸,說這趟末班車剛好會路過1912大酒店,就是要多坐一段時間,錢不錢的無所謂,反正趙三元遞來的多半盒香菸捲足夠車錢了。
末班車上的乘客沒幾個人,零零散散的坐著。
正當趙三元想找個位置坐下時,餘光瞄見左手邊側長座椅上的一個人。
沒有頭顱的無頭屍!
因車內光線有些昏暗,並沒有誰對它投去任何眼神,它就安靜的坐在那裡,不注意看的話就像是把頭縮在衣領里打瞌睡的活人,斷首處還蓋著頂棉帽子。
若非是感受到那股子煞氣,趙三元也不會把它當回事。
冷不丁發現端倪後驚的倒吸一口涼氣。
心中又好氣又好笑。
可以確定,它必然是消失的殭屍之一,但還不清楚它屬於哪一類,蔭屍的話好說,車裡的幾個人一起上就能把它安排的明明白白,就怕是紫僵以上的存在,想對付的話手裡必須有傢伙。
問題是今天出門只是帶了老秤桿傍身,其餘什麼傢伙都沒帶,貿然出手很有可能出意外,況且車上還有幾個大活人,真鬥起來難免會傷及無辜。
讓趙三元好笑的是,他媽的殭屍都會搭電車了?
就算末班車沒有售票員,司機大哥你賣票的時候就不能仔細瞅一瞅?
再看自己都不如殭屍,找回家的路都找不明白
吐槽歸吐槽,趙三元還是儘可能面色如常坐到殭屍的對面,餘光瞄著其餘幾個乘客。
坐在最後排的是名西裝革履的精廋男人,正拿著什麼文件翻看,嘴裡嘟嘟囔那隔著。
在自己身邊側座不遠的,是個濃妝艷抹的風塵女人,瞧見趙三元這個英俊小伙後來了精神,也不打瞌睡了頻頻拋媚眼。
除此之外的活人只剩司機大哥了。
心中盤算每個人的能力後,趙三元無聲嘆息,
等吧。
就這幾位能不幫倒忙就不錯了。
算算時間老康應該回到了酒店房間,等電車開到1912大酒店下就吆喝老康來幫忙,能整死一個殭屍算一個。
現在只盼望著對面的殭屍老老實實坐著吧,雖不清楚它到底想幹啥,但只要到了酒店下,一切都將塵埃落定。
奈何。
這趟電車註定是心驚肉跳充滿了不確定。
不一會,末班電車迎來新的乘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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