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自知之明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七色字小說網http://m.qisezi.com
傳來的呵斥聲中氣十足,離得老遠都能震得人雙耳嗡嗡響,緊接著一名軍官是三步一回頭的頻繁鞠躬,連滾帶爬的跑下樓梯。
看肩章,這軍官的地位決然不低,頂著可是少將軍銜,只是看他屁滾尿流的樣子,好像又不是啥大人物。
情有可原。
畢竟在關外蒼茫大地,甚至是整個炎黃,發出呵斥聲的男人都是絕對的大佬。
很快,這名大佬顯露真身,並伴隨著越來越狠的罵聲。
只聽一陣急促又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樓梯口出現一名身穿黑色長袍馬褂的男人。
人的名,樹的影。
當趙三元和康木昂定眼望去時,都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男人四五十歲的年紀,個頭很矮,估計還沒有馬背高,有點嬌小可愛的意思。
此人面相併沒有北人的那種粗獷,反而有南人的那種溫潤,要不是臉上留著濃密的海豹胡,還以為是南方某個地方的富貴鄉紳。
眼睛不大,卻炯炯有神,眼角微吊顯得很有威儀,又沒有拒人千里之外的距離感。
他站在樓梯口叉著腰,跳著腳的繼續罵,鬍子都翹了起來。
「他媽了個巴子的!成天到晚想揩我老張的油!再告訴那幫狗日的,老子給錢歸給錢,八百萬一分不會少!但回頭三千萬的貸款他們必須批,利息無所謂,還不起老子再貸款還他們!」
趙三元和康木昂都倒吸一口涼氣。
好傢夥!
我直接好傢夥!
啥叫狠人啊?
這就叫狠人!
給人八百萬的好處,回頭就借三千萬?
而且聽話里話外的意思,好像沒太想還啊!
小鬼子真有這麼傻?
想不通。
真的想不通。
但實打實的不明覺厲。
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奉軍是列強
而那名軍官跟個孫子似的,足足留在一樓被罵了十幾分鐘,直到老帥罵得累了,才打發他一句滾吧。
話中含『媽』量極高,完全不像是一方領袖,反倒像個大馬金刀的山大王。
這,便是當下炎黃最有實力的男人之一。
老帥張雨亭。
他順幾口氣後很快發現下邊坐著的仨人,立刻現場教學啥叫教科書式變臉。
先是仰頭大笑幾聲,然後樂呵呵的快步走下樓梯,那笑容比外邊的陽光還要燦爛,仿佛是碰到多年未見的老友。
「心思神往,心思神往啊,我老張最近實在太忙,天天處理一堆爛屁股的事兒,可我這心裡是盼星星盼月亮,今天總算把二位小友給盼來了,嗯?小六子也回來了?下回空手就別進家門了。」
嚴格來說。
趙三元和康木昂在奉省建政司掛了名的,老帥自然是頂頭上司們的頂頭上司,到了頂的那種,召見下屬來根本用不著客氣,反倒是對親兒子張小六非常敷衍。
虛偽?
無法判斷。
哥倆算見過世面的人,沒有從老帥的言談舉止中感受到任何虛偽,只有實打實的熱情。
至於究竟是不是演技出神入化,恐怕只有老帥自己明白。
不過人情世故這一塊絕對無可挑剔。
「別傻杵著怪累的,坐,都坐,咱們有嗑踏踏實實的嘮,那個誰,小六子你去下邊的金庫一趟,把我提前為二位準備的花紅拿過來,別私吞啊,都他媽有數的!」
堂堂京榆地區衛戍總司令跟三孫子似的被呼來喝去,但張小六可不敢多嗶嗶,天上地下誰也不怕,就怕他老子。
等張小六離去後,老帥樂樂呵呵的打量著兩位年輕人,而哥倆從老帥的表情上根本看不出他到底在想啥。
「李冬至的官雖不大,但辦事向來以穩健著稱,這些年也沒在我面前提過哪個下屬,不過關於二位的事,我老張也略有耳聞,當初工程隊發生的邪乎事就是靠你們才解決,不然的話,南滿道的小鬼子和中東路的老毛子絕對會藉機生事。」
「之後李家老宅發生的事,李冬至也跟我大致說了些,說實話我老張心裡是一咯噔啊,想當初干保險隊的時候,其實我就碰到過類似的鬼東西,放個屁的功夫就撓死幾個人,後來搞了幾十斤炸藥才把事情解決。」
「還有帽山林場和關內邪教妖人的事也略知幾分,但最重要的,是正月奉天城的危機里二位的挺身而出,說實話,當時我已經派人去九頂鐵剎山請高道了,豈料二位短短几天就把事兒給平了,我心甚微啊。」
如果李冬至在這,定會眼泛淚花。
老帥啊!
當初您可不是這麼說的啊!
知道死了十幾個政務處要員後,您可是跳著腳罵娘的!
咋面對這哥倆,態度完全不一樣啊!
坐在沙發上的康木昂微微欠身,沒有因為老帥的平易近人和讚譽有加就失了禮數。
「承蒙老帥謬讚,咱們兄弟倆既然有點微末本事,就不會冷眼旁觀邪祟害人,只可惜處理的還不夠好,死的人實在太多了。」
趙三元也點了點頭,「我們也算衙門裡的人,如今工程暫停卻還給我們發著俸祿,這錢總不能白拿,受點罪挨點累其實都不算啥,主要是希望老帥以後核選官員的時候注意點,別——嗚嗚嗚——」
關鍵時刻,老康趕緊捂抓住一大塊茶點塞進趙三元的嘴裡,嚇得汗毛倒豎。
我滴活祖宗!
平常你腦子那麼靈光,咋總在一些要命的時候上頭?
咱啥身份?老帥用啥人用啥官是咱能瞎逼逼的?
報紙都已經對陳家夫婦死亡的原因定性了,因公殉職懂不懂?
甭管坐辦公室的咋就能突然殉了職,反正這就是官方對外的態度,相當於這件事徹底翻篇,誰要是多嘴,無異於自討苦吃!
老康打了個哈哈,祈禱著老帥千萬別介意。
事實上老帥並不介意,他早就對兄弟倆的性情有了大致了解,對還在茶樓的劉芒泛也了解得差不多。
年輕人嘛,情有可原。
更何況這倆年輕人未來還有大用。
「好,李冬至推薦的才俊就是靠譜,我老張這人向來恩怨分明,有功就賞有罪就罰,這場危機你們解決的很好,李冬至和李晚菘的獎勵我另有安排,至於二位,我思來想去,覺得還是給錢更實在,沒辦法,我老張就是這樣的俗人,每人八千現大洋,就等小六子把錢提過來親手交給二位,話說回來,剛才我家小六子跟你們沒少嘮吧?」
攏共一萬六的花紅,雖說照比大重九的出手闊綽遜色了不少,但依舊是筆了不得的巨款。
之前看老帥呵斥下屬的樣子,以為他特別摳門,現在來看好像完全不是一回事。
相對於錢,此次跟張氏父子見面交談的經歷才更為寶貴,無論怎麼說,雙方因為這件事算搭上了一條線,未來在某些關鍵時刻,會成為極大的助力。
單單跟別人說老子曾經去過大青樓坐過老虎廳,跟老帥少帥都嘮過嗑,相信就算是地方大員,也得賣三分薄面。
「幫張司令批一批八字,大致說了一說。」
聽到在談論批八字,張小六立馬亢奮起來,坐在他親爹旁連說帶比劃著,說這哥倆有多神。
得知長子在未來會去天南海北的遊玩,老帥的眼中也情不自禁泛出幾分期待。
畢竟統合炎黃,是他最想達成的遠大目標。
現在世道這麼亂,長子肯定不可能到處遊山玩水。
必然是未來奉軍大有作為啊。
當然,更重要的是哥倆批出的東西,和曾經那些高人批出的基本一致,這就讓老帥更加看重哥倆的能耐。
「趁著沒啥事,二位給我爹也批一批,之前姓馬的那個大仙兒說得話雲山霧繞,沒有你們說的通透。」張小六跟個欠兒逼似的,到底把事推到了這個地步。
說實話,趙三元和康木昂都很抗拒給老帥批八字,因為一些話真的不好說。
藏著掖著吧,在老帥這種人精中的人精面前肯定會被看出來。
看啥說啥吧,有極大可能懟到肺管子上,畢竟忠言逆耳良藥苦口,不是啥真話人都願意聽,尤其是位高權重的上位者。
奈何。
張小六的欠兒逼屬性大爆發,根本不等哥倆找藉口回絕,直接說出了老帥的生日。
「我爹是光緒元年二月十二戌時生人。」
趙三元翻了翻白眼沒有說話。
只能是康木昂硬著頭皮接下來。
權當是一萬六塊現大洋的代價吧。
隨即掐算起來。
「嗯乙亥年己卯月庚辰日甲戌時」
「本命山頭火,雙天壽加一天貴一天刃,兩仙一佛一畜生,胎緣占的是天破和又一個畜生.」
「辰戌丑未幾時孤,不妨父母薄親疏,時正多是先克夫,時初時未母先卒,更有親兄無依靠,祖業難守奔波勞老帥您啊,帶血緣的親戚雖然有,但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大多失去了聯繫,就算有聯繫的,在您發家之前也借不上力,尊母因病早亡,血脈兄弟幾乎靠不上,家底啥的.反正您發家不是靠祖業,這輩子很難踏踏實實在一個地方待著,時長奔波遠行,操勞的命。」
康木昂儘量斟字酌句,不把話說的太明白。
咋說啊?
說老帥您年輕時候挺特麼好賭啊,家裡留的那點東西基本都被您賭光了?
真沒法說!
「.畜生人性內剛強,我是他非必爭強,熙熙攘攘自主張,無懼他人說短長通俗的說,無論外界給予老帥怎樣的信息,您心裡其實門清的很,知道該怎樣做事怎樣做人,啥事不做就罷,要做就做第一,但您又知曉進退厲害,事可以幹得漂亮但功勞卻可以讓,相對於面子,您更注重里子,任憑外界如何非議,您講究的永遠是實在好處,哪怕被人背後指著罵,也會一笑而過。」
老帥聞言面色不變,依舊眉開眼笑的模樣。
實則內心已經徹底認可了康木昂的話。
沒毛病。
做事不做第一還做個屁啊?
當年給土匪當獸醫,就要做十里八鄉最強獸醫。
之後做土匪,也要做勢力最大的那一股綹子,哪怕是干保險隊,那也是關外地界上有口皆碑的知名保險隊。
等拿了官方編制後,一路扶搖直上,短短時間內虎踞關東,最巔峰的時候,勢力已經到了上海,做軍閥都是一等一的佼佼者。
為啥會這麼快?
兩點。
一是人情世故,說白了就是拿捏人性的貪婪和殘忍,針對不同的人用不同的辦法對付,面面俱到,就算是敵人也很難挑出毛病。
二是點到為止,在剛起勢的時候,頭頂上全是領導,自己立了功能把好處全裝兜里?肯定不能啊,必須得是領導有方,功勞讓出去,領導舒服了,難道還能委屈了讓功的人?只要敢委屈,以後誰還給他賣命?
面子?
值幾個錢?
人家當你是人,面子才是面子,不當你是人,面子連草紙都不是,擦屁股都嫌硌得慌。
讓面子得里子,才是行家裡手。
老帥就喜歡讓面子,從而得到實際好處。
比如,他留了個東鄉平八郎同款的大鬍子,將奉軍的軍服仿照倭國樣式,會讓小鬼子覺得他有意靠攏。
實際上呢?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不這麼幹,小鬼子放貸款能那麼痛快?
「.和天刃組合下來,老帥您身上必被利刃所傷,但這無可厚非,因為您必入行伍,有些疤痕在所難免,只要勤加注意,您今生並不會因為利器所傷而有性命之憂,八字四陰四陽非常均衡,代表老帥您身體非常健康不易得病,而且特別擅長縱橫捭闔,運籌帷幄。」
「五行吧,水有點偏多,結合四陰四陽來看,腎宮倒是沒啥大毛病,就是夜尿比較頻,但問題不大。」
老帥微微額首,表示認同。
的確,自己身上沒啥太大的毛病,就是憋不住尿。
沒辦法,當年做馬匪的時候又不是所向披靡,很多時候都被官軍追著屁股攆,總不能跟後邊說暫停啊,等我停個馬撒個尿,然後再繼續。
所以久而久之留下了病根,有尿意就必須得撒,不然很可能尿褲兜子。
話說這小子真可以啊,看得真挺准。
但。
僅僅是這樣可不夠。
老帥優哉游哉喝了口茶水,先對康木昂的能力表示讚譽,緊接著卻說道:「小康啊,你說的確實很對,不過我老張聽來聽去,咋都是好的一方面,別拘謹,有啥說啥,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明白的,無論是啥人,一輩子總不可能順風順水全是好事,對吧?」
康木昂欲哭無淚。
暗想老帥真是人精,看來今天藏拙是藏不住了,必須得撈點更乾的玩意兒。
早就發了,瑪德違禁詞搞得我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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