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上午十點,重慶東江軍用碼頭,一行軍官下了船,林慕成手提著一個小藤箱,走在隊伍的中間。
林慕成一眼看見碼頭上設置的崗卡,不由得眉頭一皺,只聽見前面一名中校軍官高聲說道:「怎麼回事,這裡可是軍用碼頭,什麼時候開始設置哨卡了,怎麼?還要搜我的箱子?」
重慶的沿江碼頭都有檢查的哨卡,只有東江軍用碼頭,因為都是軍方專用,所以一直沒有設置檢查哨卡。
這個時候,一名少校軍官站在哨卡前沉聲說道:「諸位,從上個月開始,東江碼頭就已經開始設置哨卡了,大家請不用擔心,只要不是軍用違禁物品,我們是不會為難大家的。」
這些話讓這些軍官們都是心虛不已,因為東江碼頭一直都是免檢的,現在的重慶物資匱乏,所以這些軍官們或多或少都攜帶了一些私貨,都是為了補貼一些家用,可是沒想到,現在竟然連東江碼頭都已經開始設置關卡了。
「我們都是剛從前線撤回來的,怎麼,你們這些人坐在後方享福,現在還要搜老子的行李,休想…」
「就是,你們是什麼人,拿著雞毛當令箭,這裡哪個不是抗戰功臣?回到重慶,你們就這樣對待我們…」
幾名軍官們頓時喧譁起來,可是那名少校軍官卻是面不改色,顯然這種事情他遇的多了,根本不顯一點慌張。
只見他一揮手,身後警衛士兵們齊刷刷舉槍對準了這些軍官,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少校軍官再次朗聲說道:「我再強調一遍,我們是軍統局行動二處的,鑑於日本人對重慶派遣大量日本特務,竊取軍方情報,破壞陪都的治安,所以軍事委員會下達指令,嚴查一切交通碼頭,任何膽敢違抗軍令者,一律軍法論處,諸位都是軍人,違抗軍令是什麼下場,就不用我多說了吧,大家也別為難我,只要你們的身份沒有問題,那麼,你們的隨身武器還有治病的藥品都可以過關,可是如果膽敢私運電台和電材配件,以及軍火和爆炸違禁品,那就請自己站出來,不要讓我們為難。」
說到這裡,他的語氣加重,目光也是變得凌厲,再次說道:「前幾天也有一位軍官,硬要闖關,不過已經死在我的槍下,諸位,請不要自誤。」
他的話語殺氣騰騰,絲毫沒有妥協的餘地,再加上軍事委員會,軍統局行動二處,這幾個字眼一出口,幾名軍官頓時沒了聲音,這兩個部門,一個是國黨軍事最高管理部門,一個是聞之色變,專門監督軍方的特務機關,哪一個都不是他們可以違抗的。
看著軍官們沒了氣勢,少校軍官不再多言,揮手示意,手下的幾名隊員上前挨個搜查這些軍官的隨身行李。
不過好在他們的注意點不在那些走私物品上面,就算是一些普通的違禁物品,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了過去,看到他們並沒有故意為難,軍官們這才鬆了口氣。
輪到林慕成的時候,他把軍官證件交給少校軍官,又自己藤箱打開,少校軍官仔細翻檢一番,只是幾件簡單的換洗衣服,於是把證件還給了他,很快放行。
「長官,職責所在,得罪之處,還請諒解!」
林慕成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點頭,拿起藤箱邁步出了東江碼頭,一直守在外面的褚建安快步迎上來,嘴裡詢問道:「怎麼才出來?不是已經進港了嗎?」
說完順手接過林慕成手中的行李,林慕成也是無奈的說道:「不知什麼怎麼回事,碼頭上竟然多了檢查哨卡,一個一個翻箱檢查,這就耽誤了些時間,重慶現在管理的這麼嚴了嗎?我上次回來的時候,還沒有這麼嚴格呢!」
褚建安把林慕成引到轎車邊,邊走邊說道:「你許久未回重慶,也難怪不知道,重慶前段時間出了不少的事情,日本人的特工活動猖獗,就連委座的官邸都被炸了,就在前些天,竟然在渝中島上公然實施武裝行動,幸虧發現的及時,不然動靜可就大了,現在整個重慶都在防日諜,抓日諜,搞的風聲鶴唳,所以哪裡都是嚴防死守,檢查的尤其嚴格。」
林慕成聞言一驚,他的目光閃爍,忍不住接著問道:「日本人都兵敗長沙了,沒想到在重慶竟然還這麼猖獗?」
褚建安拉開車門,兩個人上了車,這才回答道:「不過也不用擔心,目前軍統局正在大力清剿日本潛伏特工,現在成效顯著,抓捕不少日本間諜,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在通遠門進行槍決,你這次回來,正好可以去看一看熱鬧,看一看日本間諜長的什麼樣子!哈哈!」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褚建安的話頓時讓林慕成的心神一緊,他沒有接這個話,只是輕輕嗯了一聲,眼睛看著窗外的景物,沒有再做聲。
褚建安看到林慕成興致不高,也就沒有多說,半晌之後,林慕成才出聲問道:「母親病怎麼樣了?電報里說的也是模糊,有沒有找醫生好好看看?」
聽到林慕成問及母親的身體,褚建安一時有些支吾,這人都騙回重慶了,就不能再說謊了,不然一會進了家門就拆穿了。
褚建安只好含糊不清的說道:「夫人的身體還好,就是想你,一會你就知道了。」
林慕成立時就聽出來了不對,但他也沒有再糾纏這個問題,其實他在接到電報的時候就已經猜測是誆他回家,不過他許久未歸,也確實是想念家裡的親人,借著這一次戰後休整,機會難得,所以不管真假,都匆忙趕了回來。
「家裡人都還好吧?」
「都好的很,就是擔心你,你這次回來要多待幾天,好好陪一陪將軍和夫人。」
兩個人一路上閒聊著,在中午十一點趕回到了林家。
一進家門,就看見家裡的所有人都守在門口盼望著,二妹和小弟興高采烈的迎了上來,母親也是笑盈盈的看著自己,林慕成的心頭一松,母親果然身體無恙,這次是上當了。
一家人把林慕成引進了家門,林震聽到林慕成進了家門,他才慢悠悠的進入客廳,一臉的從容淡然,但是大家都知道,今天他根本就沒有去上班,專門守在家裡等候大兒子的歸來,顯然也是思念已久,只是他素來威嚴,從不輕易表露出來而已。
一家人高高興興的閒話家常,敘說各自的情況,一派和睦,其樂融融!
就在這個時候,褚建安快步走了進來,彎腰對林震匯報道:「寧處長來了!」
林震眼睛一亮,趕緊點頭說道:「快請進來!」
家裡人都是一愣,這個時候已經是正午時分,馬上就要開始吃午飯的時間了,一般很少有人會選擇這個時候來登門拜訪,除非是有緊急的事情。
倒是林夫人知道內情,笑著解釋道:「是你父親的一個忘年交,專門給你父親送酒的,他早就等著呢!」
林震也是看似無意的一笑,對林慕成說道:「一會給你介紹一下,人家也是黃埔畢業,還是你的學弟,可已經是上校處長了,還是委座看中的俊傑,就是我也要借重幾分,你可不要怠慢。」
林震的話頓時讓林慕成有些詫異,他可是國軍主力序列的軍事主官,說實話,按照他的級別,要不是因為資歷太淺,實際上應該晉升少將了。
所以說他這個上校含金量非常高,就是一般雜牌軍隊裡的上校,還有後勤部門的上校軍官,在職位上都是要低於他的,可是在父親語氣里,明顯是在說,這位上校處長的職務要高於自己,還是委座看中的人,難道是軍政府委座身邊的人?
可是既然是自己的學弟,他搜遍了記憶里的人,也沒有一個比自己資歷還低的處長,這個人到底是誰?一時間他心裡充滿了好奇。
很快褚建安就引進來一個身形挺拔的青年軍官,後面還有幾個隨行軍官各抱著一個木箱子走了進來。
林慕成看著這名青年軍官,不禁一愣,這名軍官的軍銜雖然是上校,可是容貌確實年輕的過分,要不是其人的氣質沉穩,舉止從容,他還以為是個剛出校門的青年,難道這就是父親口中所說的俊傑?
寧志恆緊走幾步,來到林震面前,指著身後幾名軍官手中抱著的木箱子,笑呵呵的說道:「佑公,我這些天可是把重慶城裡的上好汾酒都搜刮出來了,足夠您喝一陣的!」
說完,揮手示意,幾名軍官把木箱子放在一旁,然後退了出去。
此時寧志恆又向林夫人問好,林夫人知道寧志恆此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勸說林慕成的,心中自然是欣喜不已,對寧志恆當然是親切,她趕緊招呼,打趣著說道:「志恆,你送這麼些酒,這要喝到什麼時候?真當他是酒鬼?」
說完就招呼寧志恆在一旁坐下,林震一聽趕緊說道:「又不是我一個人喝,就這些,還不夠那些老傢伙分的,志恆,你們二處是大財主,再去搞些回來,我先藏著,有備無患嘛!」
林震此話顯然沒有把寧志恆當外人,只有無需要客套的親近之人,才會有這樣的口吻,這讓林家其他人都是一驚。
要知道以林震今時今日的地位,能夠和他親近的,都是那些軍中高層將領,像寧志恆這樣年輕的,根本靠不上邊。
林慕成心頭驚疑不定,暗自猜測這個年輕軍官的身份,就連林淑嵐和林慕青也是一頭霧水,他們平日根本接觸不到父親的朋友,更是不知寧志恆其人,也從來沒有聽父母說過,不過現在看來,必定是和父親關係熟絡的高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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