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上還剩下不足百人,男女老少都有,此刻正規規矩矩的站在廣場中央。
「這些蟲草有延緩衰老的神效,三千一根,誰要?」我手裡的袋子裡裝了不少從崑崙山帶出的蟲草。這些蟲草可是真的,別說三千了,三萬都值。
我說完之後所有人都鴉雀無聲,連個抬頭的都沒有,更別說是答茬的了。
「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不走?」我走上前去沖站位靠前的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問道。
「師傅在上,我叫張國棟,破產以後妻子帶著兒子跟我離了婚,我現在一心出家,請師傅收留。」中年男子回答道。
「這裡不是佛教寺院,你走吧。」我皺著眉頭甩了甩袖子。雖然紫陽觀這次招收的不是親傳弟子,可我也不喜歡那些心灰意冷的廢人。這種人入了山門沒有任何的正面作用,只會令紫陽觀顯得暮氣沉沉。
「師傅,請您指點個去處。」中年男子也沒有糾纏,而是向我詢問哪裡有合適的出家地點。
「去九華山吧,後山有個幽冥禪院。」金剛炮壞笑的接過了話茬。
「別亂說話。」我不滿的沖金剛炮使了個眼色。雖然明惠禪師跟我們是對頭,早晚還會刀兵相見,但是煽動別人去搗亂似乎不太好。
「多謝師傅。」中年男子沖金剛炮鞠了個躬,轉身離去了。他明顯的誤解了我的意思,以為我在怪金剛炮泄露了天機,這下指定奔著九華山去了。
「你為什麼不走?」我挪到另外一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面前。
「我想跟您學道。」小伙子衣著很是簡樸,對答也算得體。
「你不懷疑我是騙子?」我撇嘴笑道。
「您不是騙子。」小伙子一直低著頭。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騙子?」我來了興致。
「我家三代行醫,認識中草藥,您手裡拿的是極品蟲草,騙子不會用它騙人。」小伙子非常的誠實。
「站到一旁,侯選。」我滿意的沖他點了點頭,敢說實話不虛偽,這種人可以考慮留下。之所以沒有把話說死,是因為這些人都不是我的弟子,入門以後會由慕容追風和金剛炮傳授截教經文和強身武術,至於法術是否傳授那需要長時間的觀察才能做出決定。
「輪到我了,我說,我說,我想跟你們一樣懲奸除惡。」前排第三站的是個衣著時髦的年輕女郎,皮裙子短的連屁股都快包不住了,身上的香水味兒熏的我暗暗皺眉。
「先想辦法超度你流掉的四個孩子吧,走!」我憤怒的訓斥。這個女的明顯是個煙花巷裡的貨色,自己都惡的夠數了還惦記著懲別人呢。
「大哥啊,我錯了,人在做天在看,我錯了啊,我錯了......」女郎見我一言中的,感慨蒼天有眼,頓時羞愧難當,連哭帶喊。
「年輕人誰不干點錯事兒啊,別傷心了,找個地方超度一下你流掉的那些孩子吧。」金剛炮見不得女人流淚,想要上前攙扶勸說,卻又不方便伸手。
「請大哥給妹兒指條道兒。」女郎很會察顏觀色,發現了金剛炮比較好說話。
「道兒有啊,你跟著他,去九華山。」金剛炮伸手指著已經走出去老遠的那個中年男子。
「草。」我冷哼皺眉。原來以為金剛炮還安什麼好心眼呢,弄了半天還是往九華山攆。
「謝謝大哥,這是我的電話,有空請你吃個飯吧。」女郎說著從上衣兜里掏出了張名片。這年頭名片還真是不值錢了,啥人都有。
「好,不用了,快走吧,別跟丟了。」金剛炮本來想伸手去接那張名片的,被我橫了一眼之後縮回手催促著女郎離開了。
「還有想出家的嗎,都跟著去。」金剛炮扯著嗓子吆喝了一句。
他這一嗓子又吆喝走十幾個老頭老太太。
「你能不能別瞎搞?」我目視著那十幾個結伴而去的人連連搖頭。
「閒著也是閒著。」金剛炮大大咧咧的不以為意。
我本來想說他幾句的,礙於眼下還有不少人在場就沒有再說什麼。
「說吧,你為什麼相信我不是騙子。」我走到另外一個人的面前。
「你拖著鋼絲升天,不是鋼絲拉著你升天,你有真本事。」這傢伙三十多歲,頭上的髮膠打了一斤多,油光鋥亮,我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眼神挺好啊,沒有人跟你說過跟長輩說話要用您嗎?走。」我毫不留情的訓斥著,其實我最生氣的不是他用的稱呼,而是他的用詞有問題,升天,升你個頭啊。
「你個小毛孩子不好好讀書跟著湊什麼熱鬧,走。」
「大爺,我這裡不是養老院,快回去吧。」
「我們的法術不是用來賭博的,動機不純,走。」
「你媽媽得病了你不在家伺候著,跑我這兒幹什麼,你神經有問題啊?」
「你當我們這裡是賓館哪,還要單間,你要不要包房?」
「哦,弄了半天你想學了道術好找女朋友啊,快滾,別等我踹你。」
「笑什麼笑,這些以後都是你的弟子,你來問吧。」折騰到最後我又累又生氣,同樣都是人,這人跟人的差距怎麼就那麼大?
「你讓人家說真話,人家說了你又罵人家。」金剛炮今天一直在唱白臉。
「你來吧,完事兒找追風再看一遍,我找地方歇會兒去。」我抽出香菸點燃,廣場上現在剩的人不多了,金剛炮自己能收場。
「我辦事你放心。」金剛炮一見我肯把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他,頓時拍起了胸脯。
「我放心的連夜趕回來了。」我橫了金剛炮一眼,順著山路下了山。
看過娜魯之後跟老李父子打了個招呼便在傳達室里躺下了。之所以沒有回自己的房間是擔心再出什麼亂子,從門口睡,有情況能及時處理。
精神一放鬆很快便睡了過去,雖然睡著了,卻一直在做夢,夢境中自己在茫茫的草原上氣憤的追逐著什麼,好似已經追逐了很長一段時間,又餓又累卻又找不到食物和休息的地方,雖然拼命的使用風行訣追趕卻一直沒有追上前面的目標,直到最後累的昏死過去。
一昏就醒了,點燃香菸回憶著這個奇怪的夢,感覺實在是難以理解,自己使用風行凌空術長時間的疾掠只有兩次,一次是趕去為白九妤護法,不過那時候心中也沒有憤怒,有的只是焦急。還有一次就是追逐王艷佩的魂魄,那時心裡有的是哀傷,也不是憤怒。可是先前夢境中的憤怒卻又那麼的真實,有生以來自己似乎沒有怒到那個程度,勢必追至殺而後快的念頭是那麼的強烈。
「草,誰能把我氣到那個程度?」我掐滅香菸自言自語的下了床。
回到廣場時金剛炮已經結束了挑選,慕容追風的審查也並不嚴格,我和金剛炮留下的人她基本全留下了。我大體看了一下,發現還剩下了不到六十人,女人只有四個,而男人則大多是青壯年。
「給你們一個周的時間處理家庭事物,回來的時候帶著你們的家人同意你們入道修行的簽名和公安機關的無犯罪記錄的證明,誰敢偽造,嚴懲!」篩選過後我簡單的說了幾句。
「山中不歡迎外人探訪,學道未成之前亦不可隨便下山處理俗事,朝三暮四,修道大忌。」慕容追風補充了幾句。朝三暮四在古時並不是指作風問題,而是指做事的態度隨便更改。
「呵呵,你們可想好了,來了就得住山洞,苦啊。」金剛炮誇張的開著玩笑。
「我們不怕苦,請問師傅,我們要帶多少生活費?」一個衣著較為寒酸的年輕人懦懦的開了口。
「你很有錢嗎?」我沒好氣兒的反問了一句。這些人以後都有可能是紫陽觀的門人,對待自己的門人我自然用不著客氣。
「試學一月,不收任何費用。」金剛炮模仿著電視上的廣告詞給年輕人解了圍。
「都走吧,七天之後再回山門,一個月後行入門禮。」我揮手遣散了眾人。
接下來的日子過的很是平靜。一個月後留下了四十九人,由金剛炮和慕容追風傳授經文武術,慕容追風徵得我的同意之後,破例收了保姆張小雪為關門弟子。紫陽觀逐漸走上了正軌。
隨著開派大典的逐漸臨近,金剛炮和公羊柱等人忙碌著四處分送請柬,慕容追風率領著諸弟子籌備大典所需之物,倒是我這個准掌教無事可做,偷得了清閒。
某日,我正在給已經移植到室外的核桃樹苗澆水時,慕容追風走了過來。
「小九,法台設幾位?」慕容追風問道。她所說的法台指的是我門紫陽觀的主人位置,客人自然有觀禮台。
「設九位吧。」我想了想回答道。法台正中為掌教坐席,左右的次位按理說應該是同門師兄弟的位置,馬凌風雖然被逐出門派,但是他最恨的是我,除此之外並沒有對師門做什麼惡事。雖然他曾經害過我和徐昭佩,但他臨終前已然知道自己錯了,就沖他最後那句『師傅,弟子錯矣』我就應該以十七代掌教的身份追認他為紫陽觀十六代大弟子。
二師兄齊御風和八師兄溫嘯風以及死去的三師兄龍騖風也必須有坐席,雖然他們坐不了,但還是要設,以示對他們的尊重。
公羊倚風的情況比較特殊,神識不清了忘前事,但他生是紫陽觀的人死是紫陽觀的鬼,於情於理都應該有他的位置。
至於大叛徒葉傲風,則完全不用考慮了。欺師滅祖殘殺同門,這樣的人我肯定得把他給開除了。
「我們用什麼顏色?」慕容追風又問了一句。
「除了大師兄,三師兄的坐席用黑色之外,我們一律用紫色。」我點頭說道。其實慕容追風所說的我們是指除了我之外的其他坐席,通常來說只有掌教一人有資格使用紫色座椅。我不想循規蹈矩搞特殊,就一律用紫色。
過完春節之後,請柬基本送完了,籌備工作也接近尾聲。
「老牛,你最近和追風搞什麼鬼?」我疑惑的看著給我金剛炮。這傢伙送完請柬回山以後一直鬼鬼祟祟的,有時還會和慕容追風小聲的嘀咕著什麼,看我的眼神也不太正常。
「你的衣服追風給你洗好了。」金剛炮嘻嘻哈哈的將我的衣服放到了床邊。
「你能不能別給我來這樣的,我怎麼感覺咱們之間生分了。」我不滿的看著金剛炮。最近一段時間他和慕容追風對我百依百順,說話也陪著小心,好象生怕惹我生氣。
「跟你商量個事兒。」金剛炮坐到我身邊遞過一顆香菸。
「什麼?」我接過香菸點燃。
「你看我和追風也沒多少日子了,趁我還能動彈,咱趕快去九華山把王艷佩的魂魄要回來吧。」金剛炮也點上了煙。
「我早就想好了,開派典禮舉行之後,請那些前來觀禮的道友過去幫忙。」我略帶傷感的說道。金剛炮和慕容追風的陽壽只剩下了不足一半,一想到金剛炮和慕容追風死後的情景,我就不寒而慄。
「趕早不趕晚,開完派咱就去,把王艷佩找回來陪著你。」金剛炮重重的點了點頭。
「你以前不是不同意我那麼幹嗎?」我疑惑的看著金剛炮,雖然他一直與我並肩作戰,但是骨子裡他卻並不贊同我找回王艷佩的魂魄,也曾不止一次的勸說過我。
「你總得有個人陪著吧,」金剛炮狠抽幾口轉移了話題,「趁現在不忙,咱倆去趟崑崙山吧。」
「怎麼又去?」我疑惑的問道。
「草,你上次找回的那點兒東西都快讓你分光了,開派那天你拿啥給人還禮?」金剛炮不滿的哼了一聲。
「夠用的,等以後再說吧。」我搖頭說道。雖然帶出的東西讓我分撒了不少,但是給各大門派還禮還是夠的。
「找東西不是主要的,」金剛炮掐滅了菸頭,「前幾天追風收拾老三房間時看見了你的畫,她覺得眼熟。」
「什麼畫?」我不解的問道。先前我在龍騖風房間布下的紫氣屏障已經被我撤除了,改由金剛炮施為,他和慕容追風命數相同,兩人都可以隨便出入。
「你從茅山帶回來的那幾張。」金剛炮提醒道。
「三聖萬壽圖誰看著都眼熟。」我撇嘴說道。
「不是那一張,是另外一張山水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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