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慶哪裡料得到一個算命卜卦的江湖術士身手竟然恁地了得,竟然只一招就能生生將他制住?李助臉上仍笑吟吟的,只是手上力道愈來愈大,王慶只感覺自己的腕骨似要被捏裂掰折,疼得他豆大的汗珠淋淋滲滲,直從額頭滑落。
「小可魯莽...竟然衝撞了高人...望祈贖罪......」不得已下王慶只得張口討饒,向李助哀聲討饒道。
李助滿臉不屑之色,他箍住王慶手腕的五指忽然一放,猛然間王慶收勢不及,向後栽倒一屁墩坐在地上。「一個必死的撮鳥,犯得著污了道爺的手?」李助神情陰鷙,冷笑著對王慶說道。
王慶捂著手腕,他驚怒地打量著李助,卻也不敢再出言喝罵。王慶深知再在此處多留片刻只有自取其辱,只得匆匆轉身向城外逃去。
瞧著王慶狼狽而去的背影,李助搖了搖頭,心中暗道:這廝雖生得桃花招子,又是濕貪淫極,媚春盪賤、濕眼媚骨,一副貪色使性、無情寡義的下賤相。可他眉疏而秀、目如臥弓,再觀其氣色,也本該能謀逆而亂、乘勢而起另有一番造化......
我倒也聽過這王慶的名頭,可正所謂窮看八字富拜神,背時無路求先人。命里三分天註定,尚留七分何處尋。這廝仕途上而言不過區區一介副排軍,一時投到高俅、高衙內這等將草莽好漢不齒的濫官紈絝門下,背負這般罵名於江湖中也絕難再跡,枉我還把他當做個人物,如今又未必在他身上花甚麼心思?
這李助不止會看相問卜,又練得一身道家玄門高深的功夫,可他也不是潛心修道之人,一心只想憑著身本事,投得個江湖上的梟雄之輩興風作浪,攪混天下後謀求富貴暴利。
若說只從面相便能斷定一個人的命運軌跡,李助自己也不信,起碼他還沒有那般未卜先知的本事。可李助精於察言觀色,通過觀察人的氣質神色、言談舉止便能大概判斷出自己與對方性格合不合拍。
在蕭唐率心腹兄弟攔截強擄林娘子的王慶等潑皮,與牛二、程子明等爪牙走狗鏖斗時,李助就曾隱藏在暗處冷眼旁觀,他觀察完江湖上名頭甚響那蕭唐的言語和行徑之後,李助心中便得出了結論:自己與那任俠蕭唐,不是一路人。
綠林道上的草莽之輩,與所謂甚麼俠義道的江湖好漢為人處世原則可絕對是大相徑庭,李助知按他的秉性為人,如果投奔蕭唐一定束手束腳得很。男兒大丈夫行事七分魄力三分毒,都是在江湖上打踅的,道爺我幹嘛要收你擺布?何況你這甚麼蕭任俠又是朝中命官,道爺我可與你尿不到一個壺裡去!
所以在原本的命途軌跡中,去投靠炙烤殺了自家相公、賺那噁心錢兒還誘扎無數良家子弟的房州惡霸段三娘,對李助而言不算甚麼;又因段三娘垂涎王慶的男色,叫他樂不得地充當起馬泊六(撮合男女行苟且之事的人)的角色,還直說曾折磨死親夫的自家主子「三娘的八字,十分旺夫」,對李助而言也算不得甚麼......
一直到殺官逃亡的王慶事,被官府追捕時,又是李助飄然而出,直說:「列位恁般呆!如今還想要做好人?」自從在京師開始,無論是王慶被判充軍、逃亡後以房中術討好段三娘而聚集他勢力的雛形、還是火併房山嘯聚山林時,這個李助始終暗施手段,推動著王慶一步步走向嘯聚生事、禍亂天下之道。對於李助而言,他很喜歡這種做幕後黑手的感覺。
所以李助可以去投任何行事百無禁忌的綠林梟雄,卻唯獨不願意投奔蕭唐。
至於那王慶......不孝忤逆、惡逆暴虐、好色卑劣都無所謂,可如今休說那蕭唐決計不會與他善了,這廝連高衙內都能投得,他的江湖名聲也早已臭了。李助暗暗想道:久聞荊南異人善玄門劍法、子平妙訣,正與我的道家功夫契合,眼下不如先去使盡手段,奪了那人劍術秘傳法訣。再與江湖中謀個跡之處不遲.....
可自從蕭唐安撫京西南路後,連同荊湖路的綠林豪傑大多本分得很,只投個山寨做強人豈不是枉費了我的一身本事?
河北洺州張迪又被蕭唐那廝給剿了,江南興起的那甚麼摩尼教道爺我也沒興趣與他們食甚麼菜、事甚麼魔...眼下綠林強人林立、江湖豪傑雲起的地方,山東倒是個好去處......
且說王慶一路倉惶而逃,從汴京西門直朝京西的方向奔去,又趕了大半日的路程,周圍已杳無人煙,四周重重疊疊都是亂山。慌不擇路下王慶只覺饑渴難忍,就在這時他忽然望見前面嶺下約有五六間草屋,旁邊青鬱郁的樹林間還挑出個酒帘兒。
王慶大喜,慌忙朝著那偏僻的酒肆奔去,當他到了酒肆門前時,便大呼道:「店家,燙些好酒來吃!肉再便切三五斤來,一算錢與你!」
「不必叫客官壞錢,我們這酒家不受錢財,只收人命!」
等王慶看清從酒肆中走出的那漢子時,他面色刷的慘白,臉上驚懼欲絕望之色溢於言表。走出來的那個,卻正是他在東京汴梁的死對頭,他命中的煞星拼命三郎石秀!
石秀面色冰寒,嘴噙冷笑著打量著王慶,在他身後董十五、張三、李四等心腹兄弟也跟將出來,各各手持利刃玩味著打量著王慶。
王慶狠狠一咬牙,他轉身欲逃,可沒奔出數步時,便又見當日施展神箭絕技的小李廣花榮率十幾個漢子從林蔭中折出,堵住了他的去路。
「叫你這廝逃!嘿嘿......饒你這廝精似鬼,卻也不知從你這廝奔出家門時,便被我鼓上蚤盯上了梢。」王慶猛然抬頭望去,就見有個眉濃目鮮、身軀短小的漢子蹲在個大樹的枝幹上,正捏著他的八字短須,居高臨下著打量自己。
「王慶,當日我就曾與你說過,你既然敢動我的人,後果如何心裡應該有個數......」
一席語調冰冷的言語傳入耳中,王慶慘然一笑。當他又回頭望去時,就見蕭唐也已從酒肆從踱步而出。「你終究還是不肯饒我一命麼?」王慶強自按捺住內心的恐懼,可他的語調仍然止不住有些顫抖。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蕭唐面色不見喜怒,對王慶淡淡說道:「本來你確實罪不至死,往日雖然三郎常與你衝突,卻也並未害你的性命,可是你往日做些歹事也倒罷了,如今可不止是助紂為虐,其實我也清楚得很,你投高衙內無非是因為嫉恨三郎,乃至於我。如果換成你是我這般處境,又肯會饒我一命麼?」
「蕭任俠!是小人瞎了狗眼!小人千不該萬不該衝撞於你!只求留饒小的一命!」王慶忽然跪倒在地,頭如搗蒜般跪在地上朝著蕭唐重重磕頭,他連聲哀求道:「恁是江湖上奢遮的漢子,何必與小人一般見識!?小人自問還有甚本事,只要蕭任俠饒小的這一次,小人願投於蕭任俠府中做牛做馬,以報蕭任俠的大恩大德!」
這就是四大寇中的淮西王慶?蕭唐心中暗嘆道:本來王慶也不過是個惡霸軍漢,只是如書中獵戶出身的田虎一般造化弄人,他們並非是匡扶正道的義士,以豺狼虎豹之姿,行殺人奪貨之事,甚者揭竿斬木只圖過足皇帝癮。雖然王慶起勢時官軍莫敢嬰其鋒,可諸如蔡京、高俅之流是惡官,王慶、田虎等人也都只是惡賊,無論惡官惡賊,都不過是一個時代昏昧不明的產物而已......
眼見以惡逆聞名的王慶為求活命,額頭咚咚撞著堅硬的地表已磕出血來,蕭唐心裡盤算一番,對這個本該是綠林梟雄的王慶是殺是留,終於有了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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較真來說,王慶在京師遇到李助應該是政和六年五月份的事,可是原著水滸常用春秋筆法,一筆略過半年數月。本來本小力求要和正史與水滸時間軸基本吻合,可是如果按極嚴謹的方式去框架水滸中十幾二十年的事,只能大量填充其它官場或者其它內容,致使水滸的味道越來越淡........所以有些時間點生的事件未必十分嚴謹,但還是在兼顧小說可讀性的前提下,盡最大的可能尊重歷史(譬如京西曾出現過的鄧州知府餘光庭,其實應該再晚兩年出仕做官,時間有偏差,但是不大),特此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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