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麟和那五十多個軍漢的到來打破了蕭家集的寧靜,還有官軍呵斥著蕭家集內的佃戶莊眾,以及尚盤住在蕭家集販羊馬的石成等商販:「爾等聽明白了!蕭家集蕭府蕭唐勾結賊人,犯下彌天大罪,我等奉大名府衙差遣到此捉拿賊人,不相干的不得生亂,否則一併抓回衙門審問!」
石成等羊馬販嚇得連連稱是,被盤問番後便放回了客棧。石成那侄子皺眉思索,說道:「阿叔,我瞧蕭家那少東家為人和善,可不像是殺人滿門的凶匪。」
石成聽罷連忙對他那侄子半勸慰半訓斥道:「不像又能如何?現在官差辦案誰還會聽你的言語?你可千萬收起你那江湖脾氣來,招惹到官府頭上咱們這些小商小民可吃罪不起!唉,那蕭少東家若真沒做過歹事,吉人自有天相,哪由得你這黃口小兒插手?」
「吉人自有天相?嘿嘿...」石成那侄子冷笑道,隨即對他叔叔說道:「阿叔盡且寬心,我什麼斤兩自己知道,哪會辦渾事牽連到咱們?」
石成聽他侄子這麼說心才放下一大半,便趕回房繼續睡去,而他那侄子回了房,尋思了陣,趁著同行的羊馬販子都睡了去,卻又悄悄爬起身出了客房,見周圍沒官軍把守時身子一竄,便潛入進漆黑的夜中。
石成那侄子摸黑潛到了蕭府前院,四處查探一番,忽聽有人在牆那邊言語,他側耳傾聽,就聽有人說道:「蕭安吶蕭安,你在少爺手底好不威風,就連我這個總管都不瞧在眼裡,又怎料得到會有今日?」
蕭安?不就是蕭家少爺跟前那個面目可憎的幫閒?石成的侄子聽得更是仔細。
就聽那蕭安說道:「雷總管、雷爺吶,雖然少爺和雷總管近日不睦,小的又雖是少爺手底的人,又怎敢冒犯雷總管的虎威?可少爺在咱們蕭家集錦衣玉食無仇無災,又怎會做那殺頭的勾當?此事必是有甚麼誤會,有道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雷總管也是咱蕭府上的,這事還要與官爺說個明白啊!」
被稱作雷總管那人冷冷哼了一聲:「蕭府?蕭老爺和蕭唐那黃口小兒,把我真當做蕭府上的人麼?我不妨告訴你,那蕭唐千不該萬不該去開罪大名府通判家的李公子!
就算他是被冤枉的又能怎樣?你以為這些時日他轉了心性,其實他還莫不如像以往那般胡天胡地,不過也託了他的福,以後這蕭府,就要姓雷了!」
「什麼?你,你.....」蕭安瞠目結舌,一時間不知如何回應。
「你還想說什麼?」雷賁陰聲說道:「蕭家大樹將傾,我也用得著你。我知你是個識時務的,是陪著蕭家去死,還是做我的幫手,全看你識不識這個抬舉!」
一番沉默後,蕭安訥訥說道:「一切全仰仗雷總管做主....」
「呸!狗賊人!狗奴才!」石成之侄暗暗聽完兩人對白,唾了口暗暗罵道,他將來龍去脈聽了個大概後,一貓身又潛進了黑暗的夜幕中......
半個時辰後。
蕭唐被五花大綁,囚禁在屋中,屋子外還有幾名官軍把守。他知道等官軍押官率人至qh縣將武松擒拿後,他們將會被一併押解至大名府,而他們所將面臨的,將會是場徹底黑白顛倒,而且要將他們置於死地的審判。
蕭唐沒有料到李少華的手段來得如此地快,並且如此地惡毒,也沒有料到雷賁一直都和那九頭蟲的手下有關係,而且在這個節骨眼上狠狠地在背地捅上蕭家一刀!
既然九頭蟲李少華這麼快便準備好構陷蕭唐、武松等人的罪證,那麼被收押在宗城縣府那楚楚可憐的蘇瑾娘,想必此事也已經落入魔掌了吧?蕭唐心裡的無力感漸漸擴散,公道、人性、良善這些人世間美好的事物在隻手遮天的權貴面前毫無價值和作用,或許真如那宗城縣的都頭趙紳對他所說:「這個蒼天,是無眼的!」
看來穿越到大宋的奇妙生活,就要到此為止了,蕭唐的心漸漸冷去,而蕭家集、蕭老爹又將會受到怎樣的牽連?想到此,蕭唐又不禁感到十分愧疚。
就在這時,蕭唐忽然聽到門外兩聲悶哼,不一會房門吱呀聲被打開,從門外竄進兩個人來,蕭唐一見他倆,被陰霾充斥的內心又射入了一道希望的光芒。
因為來的兩人正是蕭唐手下的莊客青鶻子蕭義,和莊上槍棒教師病大蟲薛永。
蕭義搶到蕭唐跟前,邊急著為蕭唐鬆綁,便急聲說道:「少爺!還好我等逃了出來,這次咱們被狗官誣陷,只能速速逃離。」
蕭唐欣喜道:「蕭義!薛師傅,你二人又是如何擺脫看守的官軍的?」
薛永回道:「我和蕭義放倒了三個把守的官軍,萬幸沒驚到其他人這才能見到少爺,也還好那些官軍對蕭安不曾提防,才讓他救我和蕭義脫困。」
說到這,蕭唐就見蕭安也從門外走進來,蕭安見了蕭唐也急道:「少爺,雷賁那老賊吃我的哄,現在正在府中與蕭老爺說話。我便趁此機會放了蕭義和薛師傅,你們快快走吧!否則等那押官押解武松和官軍再至,可就沒機會逃了!」
蕭唐望著蕭安,他不由感到有些意外,因為他了解蕭安的為人,蕭安終日對蕭唐奉承溜須,和尋常紈絝地主手底養的幫閒走狗沒什麼兩樣,那是因為蕭唐是蕭家集的主子,可眼下蕭家遭臨大難,以蕭安油滑的性情,立即改投雷賁他蕭唐也絕不感到意外。
蕭安看著蕭唐的神情,他慘然一笑,澀聲道:「少爺,我知道你和武師傅、蕭義、薛師傅都瞧不上我,就連雷賁那老豬狗也以為憑他一番威逼利誘,就能讓我去做他的走狗。
我也知道自己是什麼品性,可我哪怕是個懶滑怕事的,也會寫『義氣』這二字。少爺這些時日雖訓斥棒喝於我,可我知道個好歹,明白少爺將我看成是自己人,我也怎會豬狗不如背信棄義?少爺你和蕭義與薛師傅快些逃吧!那姓雷的老賊以為我真心投奔了他,老爺與府上的事我自會照拂。」
蕭唐被冷透的心頓時像被注入股暖流,他被蕭義鬆綁後,滿懷感激地重重拍了拍蕭安的肩膀,說道:「好兄弟,往日我都看輕了你。」
蕭安與蕭唐對視著,他也是感然一笑,全無往日那副油尖嘴滑、狐假虎威的嘴臉。無論是在宋時還是現代,總有很多人平日拍著胸脯將兄弟、義氣等字眼喊得震天響,可在緊要時刻很多所謂的兄弟並沒有實現他們的承諾,甚至會在你的背後狠狠捅上一刀;也會有些人因為性格不符,以及其些小毛病等原因讓你雖和他們保持著聯繫,心裡卻默默將自己擺在德道點的高峰俯視對方,以此收穫些優越感,而等到自己落魄時,卻會驚喜有些自己心裡會「看不起」的朋友,卻會在這時向你伸出援助之手。
對於蕭唐幸運的是,蕭安恰好屬於後一種人。
可等蕭唐、蕭義、蕭安、薛永四人走出房間,正要尋路逃出蕭府時,他們的心又是一涼,因為他們瞧見不遠處九頭蟲手下那啖血豺劉麟正朝這邊走來,而且已經瞧見了他們!
原來那劉麟本打算坐等押官率軍至qh縣抓捕武松,再一併將蕭唐武松等人押到大名府請功,可宗城縣蕭家集到qh縣孔宋莊的腳程也要花費些時辰,百般無聊下他本想到蕭唐這裡,再生生羞辱一番那不開眼的東西,沒想到剛走過來便發現蕭唐已被人放了出來。
劉麟心裡咯噔一下,轉身便要跑,他打算扯著嗓子高喊將其它留守的官軍喊來,而眼看劉麟就要轉身去叫人,蕭唐等人距離他還遠,根本阻攔不得。倘若被他引來官軍,那麼蕭唐、蕭義等人再可無逃走的機會!
劉麟剛轉身,卻險些撞到個少年,那少年「哎呦」一聲,臉上顯得極為驚慌,這少年劉麟打過照面,似乎是途徑蕭家集的羊馬商販中的一個,他嘴裡罵道:「滾開!快來人......呃!」
可當劉麟剛喊出聲來時,那少年眼神忽然迸射出與他年齡不符的凶光!他一腳踹在劉麟膝蓋上,待其半跪下時一手捂住劉麟的嘴,一手掏出把解腕尖刀來,照著劉麟的腰子狠狠扎了下去!
劉麟渾身猛地一抽搐,饒是他會些功夫,可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誰能想得到這麼個半大的少年出手竟然如此毒辣!
那少年的手還沒閒著,一刀、兩刀、三刀.....罩著劉麟心窩、腰子、咽喉「噗!」、「噗!」、「噗!」又是一通亂攮!
看見如此可怖的場面,蕭安差點驚叫起來,蕭唐眼快,一把將蕭安的嘴捂住,而他也被眼前這突變給震懾住了!
劉麟的眼睛如同死魚般凸了出來,他身子也隨著那少年攮進的尖刀一下、一下地抽搐著,那少年見劉麟死透了,這才住了手,劉麟便如條死狗撲通下撲倒在地,血水還止不住的向四方流淌。
那少年滿臉血污,伸手在劉麟屍首上胡亂抹了把擦了擦手,站起身來對蕭唐說道:「蕭少爺,小的姓石名秀,承蒙少爺照拂家叔,小的無以為報,見少爺遭狗官構陷,蒙受不白之冤。本見蕭少爺等被這狗官拿住,小的本想尋個機會助蕭少爺等脫困,眼下小的能做的只有宰了這鳥人,助蕭少爺早早逃離。」
天慧星石秀!梁山泊排名第三十三,以果敢狠厲著稱的拼命三郎!!
《水滸傳》原著里,這石秀隨著叔叔北地倒賣羊馬為業,在他叔叔病死後便流浪於江湖,後來與楊雄結識,犯下命案與病關索楊雄、鼓上蚤時遷三人齊齊投了梁山泊。
在後來發生的一系列事件中,將石秀江湖義氣深重、魄力十足、極具執行力和決斷力,智勇雙全等特點表現得淋漓盡致,而他性格特點中極為鮮明的還有他的敏感偏激、心狠手辣!
在石秀替楊雄解圍時,他被「踢殺羊」張保罵做「打脊餓不死凍不殺的乞丐」,登時被觸動逆鱗,將一眾打得東躲xc兀自不歇手發起狂來,被戴宗、楊林生生攔勸住才住了手。
與楊雄拜為兄弟後,楊雄將肉鋪的生意交給石秀打理,一日見肉店砧頭也都收了,不開門做生意時,他誤以為旁人見不得他發達,便算清賬目拿了包裹便要離去。
在被潘巧雲挑撥他與楊雄的關係後,他不作聲響地離去,卻暗地裡利落地將潘巧雲的姘頭裴如海及其手下頭陀殺個乾淨,他的手法連官府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蕭唐自然知道石秀成年後會是何等人物,可他實在想不到他個半大的少年,此時就已如此毒辣果斷!
蕭唐沖石秀一抱拳,說道:「幸得石小哥出手,否則被這廝示警,我等又要陷在這裡。」
石秀應了,又說道:「蕭少爺,眼下可不是敘話的時候,速速去了罷,他日若得有緣,你我自會在江湖上相見。」
蕭唐稱謝過剛要走時,忽然想起一事,對石秀說道:「石小哥為我等手上沾了人命,若是官府追查下來,石小哥又當如何?」
石秀呲牙一笑,滿臉血污的臉上露出口白森森的牙齒來,說道:「蕭少爺不必為小的擔憂,待蕭少爺等逃遁而去,那干差役只會將這鳥人的死算在蕭少爺頭上,誰又能猜得到是我這麼個庸碌平凡的少年郎下的手?」
石秀見蕭唐等人走得遠了,弓身隱住身形四下打量了番,脫下外衣和解腕尖刀包在一起,悄聲由蕭府後牆摸了出去,在後山洗乾淨臉並將外衣尖刀埋在個隱秘的地方,最後摸回了客棧房間裡,又同房鼾聲如雷的羊馬販同行躺在床上,全程行事嚴密機警,竟沒被一個外人發覺。
.....................
蕭唐等人在尋路逃亡時,蕭義想到石秀的行徑,不禁嘆道:「方才那小子如此年紀,便恁地心狠手毒,他又是個精細的,等其長大了必是個難惹的人物!」
蕭唐也不禁暗暗點頭,他沒想到那日的一時善舉,竟又將個少年梁山好漢引了出來,想到武松、石秀、薛永這些日後將在梁山上成名的好漢,再想到自己現在被權貴誣陷的處境,他心裡突然蹦出個念頭來:
難道,我也要被逼上梁山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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