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唐背著蘇瑾娘在山林中走著,雖然有佳人依偎在他背後,可現在的蕭唐反而並沒有因為男女這零距離的接觸而產生太多歪念頭,因為他的思緒漸漸飄回到過去的回憶中......
在蕭唐還在前世上大學的時候,他曾經認識過一個女孩,也曾像現在背著蘇瑾娘一樣,在傍晚校園內的蔭蔭林道中背著那女孩漫步前行。
蕭唐在同系內的新生歡迎活動中,認識了那個小他一年級的學妹,在聚餐時蕭唐還與這個學妹因為關於韓寒與郭敬明誰更好的問題大吵過一架,當時的蕭唐還是個心高氣傲的憤-青,可是在性格有些小潑辣,而且伶牙利嘴的小學妹的連連攻勢下節節敗退,兩人鬧得不歡而散。
又過了兩年,小學妹在大學談了一年的男朋友分手了,她在同系的聚會中多喝了幾瓶酒,哭了,哭得很傷心。也喝了很多酒的蕭唐,已經忘記了當時他到底對那小師妹說過些什麼,只是後來他和小師妹的關係漸漸好轉起來。
而蕭唐記得很清楚的是,從那時起蕭唐已經對這個讓他一直感覺很無理取鬧、蠻不講理的小師妹動了心。
在半年後蕭唐和小學妹在大學校園裡打鬧時,小學妹不小心崴傷了腳,蕭唐也便像現在背著蘇瑾娘一樣將小學妹背回了宿舍。
蕭唐在他大學最後一年的聖誕節,將小學妹約了出來,小學妹望了望天,說道:「如果今天下雪就好了,那樣多浪漫啊......」
蕭唐鼓足了勇氣,對小學妹說道:「如果今天下雪的話,我要吻你。」
那天並沒有下雪,而小學妹依然吻了他。
畢業後的蕭唐拼命找工作,想努力掙錢,和小學妹結婚如同他的父母那樣撐起個家庭,可是骨感的現實讓蕭唐接連碰壁,蕭唐這才發現他在這個社會是多麼地渺小,別說照顧也快畢業的小學妹,待業七個月後的唐第一份電話銷售的工作,時常東扣西扣還常需要他的父母來補助。
小學妹也畢業了,出身家族小企業背景的她因家裡經營不善需要她立刻回去幫忙,過去了半年,在發給蕭唐的最後的電子郵件里寫滿了整篇的「我愛你」之後,小學妹與個和她家有生意往來的公司老闆結了婚。
雖然qq、微信中仍有小學妹的聯繫方式,可蕭唐再也沒與小學妹聯繫過,也從來不見她的狀態更新,直到又過去了一年半,經一個大學的同窗提及,蕭唐才在個微博上看見小學妹抱著個嬰兒,和一個西裝筆挺的斯文男子親密合照的照片。
從此以後,蕭唐便將這段往事塵封在記憶深處,按部就班地生活著,再也沒有讓那無數個「如果」反覆揭開自己心靈上的瘡疤。
那都可以說是上一輩子的事了吧.....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想了起來,蕭唐不禁苦笑著搖了搖頭,他的思緒又轉了回來,自己背著的這個可憐的美麗少女,蕭唐的心裡滿是說不出的憐惜,自己這條命陰差陽錯地來到這個世界,活到現在已是賺了,自己便是死了,也要讓蘇瑾娘不再被這殘忍的痛苦所折磨。
忽然,將頭枕在他腦後的蘇瑾娘輕輕「嗯」了聲,又偏著頭輕輕倚在蕭唐的後腦在,她呼吸均勻平靜,原來幾日的奔波勞累下來,蘇瑾娘已經在蕭唐的後背上酣酣睡著。
她將自己的整個身子、整個心都依偎在了蕭唐上,天降厄運徹底毀滅了蘇瑾娘平靜安逸的生活,只是一介弱女子的蘇瑾娘卻要用她較弱的身體背負著常人根本無法體會冤屈的悲苦,然而生命中珍愛她、在乎她的人都已死去,她早已孤苦無依,要讓她萬劫不復的危險卻始終緊緊追趕著她,不給她一絲喘息之機。
而蕭唐與武松這兩個原本與自己生命毫無交集的人,將自身安危放置腦後來保護她時,這才讓蘇瑾娘感到些安心。
武松那個威武的漢子卻始終刻意與蘇瑾娘保持著距離,只有蕭唐那個俊朗的少年溫柔體貼地關心著她的感受。蘇瑾娘負在蕭唐的背上,她體會到股強烈的男子氣息,反倒前所未有的生出了一種安全感,在蕭唐的背上她安靜地睡了,而且從來沒有睡得如此香甜過。
「前面不遠有處莊院。」急匆匆趕來的武松打破了蕭唐和蘇瑾娘之間奇妙的氛圍,他說道:「此地已離高唐州不遠,在那裡借宿歇息後,還須要趕緊趕路。」
不到小半個時辰,蕭唐背著蘇瑾娘與武松便從山澗野路走了出來,前面豁然開朗,已能瞧見炊煙裊裊升起,十餘家農戶後便是一個大莊園,那莊院靠著溪岡,旁邊打麥場中的農戶弘趕著鵝鴨,打眼望去,估摸著應該有五六百的人口。
「蕭公子...」又行了一段路,蘇瑾娘聲如蚊吶,紅著臉說道:「我已可以下來走路了。」
蕭唐趕忙放下蘇瑾娘,關切地問道:「現在你身體好些了麼?」
蘇瑾娘抿嘴不言,只是微微地點了點頭。
「咳咳。」武松故意乾咳兩聲,將身農婦的衣裳丟給了蘇瑾娘,說道:「我方才從前面的農家晾曬的衣服拿的,你趕快換上。」
蕭唐見蘇瑾娘現在的衣裝,明白武松之意。現在蘇瑾娘穿的還是逃出蘇府時所穿的衣服,連日奔波逃命,又是在山林野地中竄行,一身黃杉早已滿是泥點塵土,而且那晚蘇瑾娘還將大半衣袖撕下替趙紳都頭包紮傷口,本來剪裁得體的羅裳現在反而像落拓的女叫花子才穿的爛衫,這般穿著不是更引人生疑?
蘇瑾娘臉又是一紅,武松雖然言者無心,可是一個大男子直言讓她個姑娘家換衣服,未免有些唐突了。
蕭唐見不遠處有幾個草垛子,便溫言對蘇瑾娘說道:「蘇姑娘,那裡隱蔽些,我和武二哥在此為你把風便是。」
蘇瑾娘抬頭與蕭唐的眼神對到一處,相互有了情愫的男女有時一個眼神便能明白,蘇瑾娘對蕭唐點了點頭,兩個人都微微地笑了。
武松瞧見蕭唐與蘇瑾娘相顧無言,卻又盡在不言中的神情,他眉頭擰了個老大的疙瘩,悶著聲卻並沒言語。
等著蘇瑾娘至僻靜處換衣服的功夫,武松才走過來,面色略微凝重地對蕭唐說道:「蕭老弟,俺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蕭唐一笑,說道:「武二哥是爽利痛快的人,怎麼這時吞吞吐吐的?如今你我同舟共濟,有話開門見山,直說便是。」
武松哼了聲,侃侃直言道:「蕭老弟,咱們都是響噹噹的大丈夫,江湖上的好漢快意恩仇、襟懷坦蕩,便如我朝太祖皇帝行走江湖之時千里送京娘,一路下來卻不對那女子動半點非分之念,將其送到家鄉後拂袖便去,江湖中人說到此事哪個不豎起大拇指,直贊太祖皇帝端的是條好漢子!
你我此番惹上這事,讓蘇家那丫頭有個安身之所,那是義不容辭之舉。雖然你沒用強,沒逼著蘇家丫頭隨了你,可這般處境下你二人湊到了一起,難免有乘人之危之嫌,如此便是墮了好漢的名頭。話我就說到這裡,往後的事你好自為之!」
武松說的千里送京娘,指的是宋太祖趙匡胤投軍前在江湖闖蕩,從強盜手裡救下了和名為趙京娘的女子,並千里相將她送回家的故事。
在與趙匡胤同行時,京娘曾向趙匡胤表訴愛慕之情,可趙匡胤雖對京娘有好感,卻念及他救下這個女子的初衷乃是行俠仗義的義舉,便婉言回絕了京娘。
後來的結局有三個版本:一是京娘在趙匡胤將她送回家離去後,因不堪情殤、投湖自盡;二是因和個男子千里同行,遭到家裡人懷疑她失了清白,而自行了斷;第三個結局則是趙匡胤登基後曾回去找過京娘,欲封她做皇妃,可此時的京娘早已心灰意冷,削髮為尼,使得一樁美好的愛情,卻成了千古遺恨。而在此般時節,在宋地主要信服第三種說法。
武松義正言辭的一番話讓蕭唐微微愣了愣神,隨即他會心一笑,果然血性剛烈的武二郎,走的完全是古典傳統式大俠的套路。
什麼是大俠?快意恩仇、打抱不平、寧折不彎、百折不撓,事了拂身去、深藏功與名。俠到極致,便是「為國為民、俠之大者」的射鵰英雄郭靖郭大俠。
什麼是大俠?按照蕭唐大學時男生寢室間曾流傳的玩笑,大俠就是要把一個脫得精光,而且相貌身材爆棚的大美女轟出門外,然後迅速關起房門,「自行解決」。
即便金庸、古龍等大師筆下勾勒出的武林中,兒女情長的江湖俠侶的故事也被廣大讀者深深記在心中,可在那成年人童話的世界裡依然可以能夠了解到很多大俠們心裡對於男女之事的疏遠與排斥,例如《飛狐外傳》裡嬌艷美麗的南蘭會拋棄豪氣干雲、俠肝義膽的打遍天下無敵手金面佛苗人鳳,反而紅杏出牆做了見到苗人鳳便嚇得屁滾尿流、面如土色的小人田歸農的續弦之妻。
在《水滸》裡江湖好漢們的道德標準上對於男女之防看得更重,不近女-色這點可是衡量好漢的重要標準。
可就是如此,很多好漢面對男女間的很多問題,必須第一時間表現出嗤之以鼻、不屑一顧的態度來,否則生怕別人不把自己當好漢。即便他們把功名權貴當做成屁,要活得灑脫痛快,其實一直因別人的目光與評價遏制著自己的情感,甚至是理所應當的情感。
想到著,蕭唐對武松說道:「千里送京娘,確是我朝太祖的一段佳話,可依我來看,太祖皇帝在江湖上打踅時固然是條響噹噹的豪俠好漢子,但單以這事來說,反倒是他婆婆媽媽了!」
雖然江湖上混飯吃的漢子對勞什子官家朝廷冷眼相看,天高皇帝遠的他們並不把皇權放在眼裡,可他們都頗具江湖傳奇色彩的宋太祖趙匡胤都極為推崇,武松也是如此,他聽蕭唐如此說,登時把眼一瞪,說道:「你這又是什麼意思?」
蕭唐朗朗而道:「太祖與京娘明明兩情相悅,可他只擔心若娶了京娘,那麼他千里相送的行為便會蒙上不義之名,這才斷然回絕,再等太祖稱帝急著回去尋京娘時,京娘卻早已心灰意冷、青燈古佛。既有緣救下了自己心愛的女子,人家又已芳心暗許,那還管旁人他娘的說個鳥!?
太祖投周后於高平一桿蟠龍棍殺得北漢軍大敗而救下周世宗柴榮;伐淮南伐南唐沖入萬軍之中使敵大潰;迎鑾江口又連敗南唐使南唐李璟聞之色變,何為好漢?這便是好漢!何為英雄?這便是英雄!風言風語怎麼了?別人背後議論之言又怎麼了?太祖若是對京娘拿出他在戰場上殺伐果斷的豪邁來,就該娶了她!
能娶得心愛的女子,帶著她打下這個天下,這才是響噹噹的好漢子,貨真價實的大英雄!!」
一向對武松禮遇甚至有些退讓的蕭唐,此刻竟然連番反駁,這使得武松也也不禁有些愣神,心高氣傲的武二郎被這頓搶白不禁心底微微有氣,怒道:「說一千道一萬,你不就是對那丫頭動了心麼?」
深藏在記憶中的傷感遺憾,與隱忍的無力感使得這一刻的蕭唐爆發開來,他爽朗地仰天笑道:「對!我是喜歡她!可蘇姑娘就算對我並無情意,我蕭唐堂堂條漢子也絕不勉強!依舊會將她送到青州安置!可若我有幸得蘇姑娘青睞,那我絕對要和她在一起!至於旁人的眼色還是想法,對我而言全都是放他娘的狗臭屁!
她不喜歡我,我便護她一時,她若喜歡我,我便愛她一世!」
而在蕭唐與武松一番激烈的言談時,蘇瑾娘已經換好衣裳正往蕭唐這裡走來,走得近了些蘇瑾娘聽見兩人似乎在談論自己,便又悄悄地躲在個草垛後,而蕭唐和武松的話她都聽得清楚。
聽蕭唐說道最後,蘇瑾娘羞紅了臉可並不著惱,她雖然神情有些複雜,卻明明看得出眉宇間帶著似欣喜。她低下頭甜甜地笑了,嬌艷不可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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