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呼叫嚷的那個人,當然便是名義上的正使監軍蔡鞗。雖然說他也十分清楚自己不過是受官家與他老子調撥來白受功勞的文臣,可是現在軍情緊急,已經到了火燒眉毛的地步,既然涉及到了自己的安危,軍事戰況如何,蔡鞗當然也不可能再置之不理。
尤其是當蔡鞗親眼目睹眼前戰場慘烈與殘酷的景象,空氣中瀰漫著血腥與嗆鼻的氣味,更是讓他忍不住作嘔欲吐。當他聽說麾下親隨說及夏軍重點攻打臨夏城西、南兩側的城門,城內畢竟還有些馬軍與車仗,尚可向東面或者北方逃離出城之後,蔡鞗便急不可待的來尋蕭唐等人,勒令這些行伍莽夫立即為自己的安危著想,速速保護自己逃離開這個朝夕不保的險地!
蕭唐此時也立刻躥起身來,他注意到隨著蔡鞗驚恐的叱喝眾人放棄臨夏城,汴京禁軍中的幾個將官也都面面相覷一番,恐怕此時也早已萌生退意。蕭唐心中痛罵蔡鞗這廝擾亂軍心,可是他也只能強自按捺住心頭火氣,陰沉著臉對蔡鞗說道:「如今敵軍有意逼迫我等棄城逃離,恐怕沿途也有兵馬埋伏,現在好歹還有城池掩護,蔡相公要驅使部曲離開,放棄大批糧草輜重,豈不是正合了夏軍的心思?」
蔡鞗冷笑一聲,又道:「蕭唐!往日本官以大局為重,也不願與你這廝一般計較,可是休以為我不知眼前形勢!夏賊要賺糧草輜重,所以才要迫使我軍棄了此處城寨。既然有機會能夠逃出敵軍重圍,你這廝遮莫還非要爭得戰功,教本官在此陪你一併耽著莫大的兇險不成!?」
蕭唐直感到心中騰的火氣,他雙手關節也已捏的噼啪作響:「蔡相公,你性命金貴,我也沒指望你能在此派上甚麼用場。既然你不願死守城池,我便調一百輕騎護送你從北門逃脫出去,至於後事如何也與我無關,是去尋其他宋軍部曲求援還是另尋處軍寨躲避,你他娘的愛去哪便去哪!」
「蕭唐!你這廝也忒過放肆了!」
隨著蔡鞗的一聲喝罵,他身後又閃出幾個隨行的心腹家將,只不過眼前在蕭唐身邊有那些龍精虎猛的將士怒目而視,這些蔡府的護院隨從倒也不敢對蕭唐有半點不敬。可是現在涉及到自己的生死存亡,在蔡鞗想來既然夏國軍隊奇襲臨夏城的目的是為了截取宋軍的糧草輜重,那麼拋棄所有車仗從北門逃離,無疑是最安全的選擇,所有他現在再無往日那般城府內斂的模樣,並指著蕭唐的鼻子又大罵道:「本官才是正監軍,城中所有兵馬都受本官節制!我再說一遍,我命令你們放棄城池,立刻護送本官撤離此處!」
吳玠眼見蕭唐與蔡鞗越說越僵,他忙站出身來要打圓場,可是還沒等吳玠言語,蔡鞗便指著他的鼻子劈頭蓋臉的罵道:「腌臢廝,你給我噤聲!你這廝不是說臨夏城池固若金湯,不會被夏賊輕易打破麼?如今你又如何說!?本官尚沒治你搪塞上官的罪責,你這廝卻又要欺瞞我麼?」
這個時候,花榮垂下的手掌食指、中指不由自主的抖了一抖,現在他真恨不得拈弓搭箭將眼前那個怕死惜命的腌臢酸儒一箭射個對穿!只是花榮好歹還能強自按捺得住,而裴忠卻躥出身來,指著蔡鞗大罵道:「狗官!偏生你的性命重要,邊庭將士的便都命賤?這批糧草輜重若是落到夏賊的手裡,前線補給缺乏,你這廝知道又要害死多少前線的兒郎!?」
蔡鞗看裴忠勢如瘋虎,他駭得不由連退數步,旋即又指著他大罵道:「姓裴的,你待怎的?你這夯貨是要造反不成!?糧草輜重終究是死物,爾等職責便是護衛本官,倘若真教夏軍打破城池,你這廝們又如何保得住本官周全?」
「洒家保你娘個腿!」
裴忠嘶聲痛罵著,若不是旁邊又軍卒死死將他拉住,裴忠真恨不得抽出腰間鋼刀剁翻眼前那個聒噪的紈絝膏粱子了事!沙場殺伐,軍中將士都要耽著千萬的兇險,誰又能保正每場戰爭一定打得贏?誰又能保正所有的城寨一定能守得住?可是軍中兒郎不還是要拋頭顱、灑熱血,哪個又似這廝一般避刀畏劍!
蔡鞗眼中殺機一閃,他指著裴忠又罵道:「好啊!你們也都瞧見了,這廝竟企圖行刺本官!國法如何能容得你這賊配軍出身丘八?來人啊,把他給我拿下!」
雖說蔡鞗高聲斥責,可是在他左右的隨從卻無一人敢妄動,因為在裴忠身後另有三四十個西軍士卒都半端起手中機弩,並且各自目光利如尖刀,惡狠狠的瞪視著那干從京師來的官吏。
蔡鞗見狀更是勃然怒道:」好啊!荒蠻邊陲的泥腿子目無王法,果然是要造反了?汴京殿前司的幾位指揮使,還不快把這干叛逆給我拿下!!」
「夠了!」蕭唐忽然一聲虎吼,震懾得本來左右為難的汴京禁軍官將更是不敢動彈。而許貫忠這時也忙來到蔡鞗面前,並勸說他道:「蔡相公明鑑,綏德州中尚有克戎、米脂、鎮邊、清邊等許多座軍寨,皆距離臨夏城不遠。若是糧草輜重有失,朝廷也必然要追究蔡相公的罪責......現在或許其他軍鎮的援軍已知敵軍奇襲,並且統率兵馬來援,如果此時棄城而逃,也正是中了夏賊的奸計,外有強敵,倘若此時我等再內生間隙,形勢豈不會更加兇險?」
「這......哼!本官還用你來教麼?」
許貫忠說得合情合理,也讓蔡鞗無法反駁。現在雖然很想速速脫離險境,可是蔡鞗倒也很清楚蕭唐那廝看來就要與自己唱對台戲,如今也指望不得,如果真的再拿下裴忠等西軍將官,在城內引起西軍譁變的話......恐怕對自己的處境也是更加不利,是以他只得憤恨的說道:「本官且先在等候些時日,可若無講其他兵馬來援時......汴京禁軍將官皆須聽我號令行事,你們都給我記住,正使監軍代表的可是官家的旨意,爾等再敢違背我的命令,便是犯了欺君大罪!!」
蔡鞗說罷便氣沖沖的拂袖而去了,蕭唐與許貫忠、蕭嘉穗等兄弟對視一眼,心中也開始憂慮蔡鞗的態度已經使得東京汴梁方面的禁軍將領心中產生動搖,有他這個攪屎棍在此胡亂發號施令,只怕城內部曲的軍心也會開始分崩離析......而現在夏軍奇襲臨夏城,其他城寨的宋軍部曲是否又能夠及時集結前來支援?
又過了大半個時辰,已經是戌時一刻,忽然又有軍健報說夏軍似乎又要準備攻城。蕭唐等將官忙又奔到城牆處去探望,就見夏國軍陣中分開一條道路,十餘只馱伏著旋風炮的駱駝又被軍夫牽出,鞍袋中的物件也被狠狠拋出,並向城頭激射而去。蕭唐、裴忠等人忙又喝令麾下軍士躲避在城牆後方,小心飛石的轟擊,可是由旋風炮拋射而出的那十幾團黑乎乎的物件來勢較緩,它們撞在了臨夏城牆的箭樓上後,又紛紛骨溜溜的滾落到城牆上宋軍將士的腳邊。
蕭唐等人定睛望去,這才發現夏軍中拋射過來的,是十幾顆血淋淋的人頭!而裴忠覷清了兩個頭顱的相貌後,他倒抽了一個涼氣,並恨聲說道:「直娘賊!是克戎寨的沈都監!還有綏平寨的王都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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