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勢孤,但岳飛言語說的甚是堅決,蕭唐聽罷卻微微一笑,又道:「我未嘗不想賢弟這等帥才投效用命,做我齊朝國之柱石?但只怕以你的秉性,也必然不肯投從叛宋代宋的我齊朝盡忠,就算不得已你我曾兵戎相見,但我仍敬重你精忠報國的氣節,不肯投我齊朝,也任從賢弟你的心愿...只不過......」
蕭唐話鋒一轉,隨即又道:「但賢弟既也曾說,全因我背反宋朝,當日待你的恩情,也只得割捨下了,但如今中原時局勘定,兄弟又說若是你我為敵作對,只會再生禍端、累害黎民...如今想必你也能念在舊日恩義情分上,也不是要強扭你為齊朝國事效力,只希望賢弟你能答應我兩件事。」
岳飛見說不免面露猶疑之色,回道:「...只論私交,當年兄長早知我心中夙願,卻仍蒙能照托提攜,竭誠盡心,非是市恩賈義的虛情假意,小弟銘感於心,又如何不知?只是我畢竟身為宋朝未亡遺臣,但有所命,且先請恩兄示下,容許小弟察知後再做定奪。」
蕭唐隨即道:「這第一件事,我希望兄弟你能好好活下去,似你這等剛直磊落的英豪,非但不該遭奸黨迫害,亡於小人之手,而你是貞良死節之臣,可為兄仍求你能珍重自己性命。你半世為國竭心盡力,也難免冷落了妻兒家小,而雲兒尚在襁褓中時我還曾抱過,小小年紀便受你嚴厲管教,在軍中砥礪磨練,吃了太多他這般年歲本不該承受的苦...如今你不必再對宋國官家盡忠,不會再受宋廷權奸迫害憾然身死,為兄也不逼你做我齊朝的勛臣,有些事,該放下的也須當放下了,好歹多照拂家眷親人,我期望你仍能保全得有用之身。」
本來雖自刎殉國難的心意堅決,但先前畢竟有岳雲、張憲、牛皋、武松等人先後奉勸忠告,如今蕭唐如此推心置腹,岳飛就算心如鐵石,也絕非薄情無義之徒,他沉吟良久,終究發自內心的嘆聲說道:「我戎馬倥傯,領兵在外,又為做眾將士表率,雖高官厚祿,卻一直教拙荊勤儉持家,穿布衣、吃粗食,與軍民同甘苦。而拙荊向來克勤克儉,受了很多苦楚我自然清楚,當初因身繒帛衣裳被我言辭訓斥一番,仍是毫無怨言,自此再不曾穿綾羅綢緞......
畢竟宋廷多有軍中蠢蟲剋扣軍餉糧秣,貪婪斂財,敗壞軍心,國家不寧,何以家為?我等國家軍將,也唯有恪盡職守、克己奉公,整肅軍紀,方才能教天下太平。但捫心自問,因公廢私,拙荊為小弟續弦所娶之後,一直操心苦勞,未曾過上一天錦衣玉食的安樂日子,這些年來...也的確虧待了她。而除了犬子云兒投軍入伍的早,在軍中能與他時常相伴之外,我因公事,與雷兒、霖兒、震兒、霆兒...到底聚少離多,也是因回去多陪陪妻兒家小了......」
聽岳飛如此感嘆說道,蕭唐大致也能確定他應不會執意仍要自戕盡節,遂又問道:「既恁的,兄弟可是打算返回鄉里安住,又想如何生計?」
話說到這,岳飛與蕭唐之間也似再無半點隔閡,又推心置腹的嘆說道:「身為國家軍將建功立業的夙願,至此便休,小弟打算先至宗城縣拜祭義父墳庵,再守墓陵一段時日,隨即便返至湯陰家鄉故里,祭拜家父家母,助拙荊操持家業...至於何以生計,小弟自從恩兄蕭家集搬遷回相州湯陰之後,於屈沉時節也曾苦守清貧,雖眼下尚未決定,但便是於鄉中務農,好歹也能照管得妻兒家小。」
「是了,我想請賢弟應允的第二件事,非但涉及你以後安生,也更是與恩師相關。」
蕭唐聞言立刻頷首說著,隨即又道:「恩師當年因宋朝多有奸邪,也不願為官。而後四處遊歷,收盧俊義、史文恭乃至我為徒點撥教導,練就身精絕武藝,更是有緣與賢弟相會,而教導你與湯懷、張顯、王貴等弟子茁壯長成,自是桃李爭妍,培養得眾多學子競相出人頭地,各顯才能,也當真無愧為德高望重的名師尊長。
賢弟與恩師結為義父子,也素來感念他老人家教誨之恩,而你若能追循恩師行徑,如此義父教誨義子、師父傳業弟子,自是薪火世代相傳,而為華夏山河後代著想,栽培得眾多治軍有方、用兵有道,而能保家衛國,捍衛神州沃土的軍中棟樑。兄弟如此非但能安生計,照托弟妹與幾個侄兒福泰安康,縱然再不願出仕為官,但能效尤恩師當年教授我等的行徑,如此可算是教賢弟達償了一份心愿?」
岳飛聽得也不由意動,宋廷官將就算已經退位降從於齊朝,岳飛也不願再與蕭唐為敵而致使中原板蕩動亂,但因為自己不容半分迴旋餘地的稟忠氣節,饒是不會再打算以死殉國,但也決計不可能歸從於滅了大宋的齊朝效命為官。但是義父不也是以布衣之身,將他畢生所學傳授於門下弟子,我不領受齊朝官爵俸祿,亦不會接受齊朝賞賜扶植,但也仍能遊歷各處發掘些璞玉之才,設帳授徒,便如義父當年教誨我等那般,培養得眾多能保國安民的才俊,如此就算我無法再征戰沙場,建功立業,卻是為後世著想,致力於作育人材,以如今恁般形勢,如此不也正是最適合我的歸宿?
只不過...就算我願意效法義父,授徒傳業,可是教出來的弟子,到頭來卻不是仍要為你齊朝效命?
以岳飛的心智,也當然立刻能洞察出蕭唐恁般要求自己的用意何在。而岳飛更清楚恩兄如此相求,也當真是設身處地的為他著想,非但沒有違背他秉承的品性,如此能夠如自己義父那般栽培璞玉英才,久後也未嘗不能青史留名,亦能照管家小、安樂終老。
而蕭唐如此要求岳飛,我尊重你的秉性意願,不會逼迫你非要為我朝效命,但是對於你親自培養出來的軍中棟樑之才,想必終究仍要為我齊朝效命,又將如何作想?自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你是否還要犯執拗倔性,認為這是否又違背了自己素來秉承的忠君理念?
這已不是黑白分明,定性忠逆的道統綱常,念及彼此間的恩義情分,以及如今宋朝終究難免覆亡之後,非以國家政權之別,你是否又仍願意盡己所能,為中土華夏強盛中興,抵禦外辱等大業出上一份力?
如何作想,如何抉擇,這,也就只在你岳飛的一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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