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志雖然聽不懂是自稱做甚喀喇汗國桃花石汗的伊卜拉欣在說甚麼,可覷他衣裝扮相另有不少親衛相隨,又是副惶恐伏拜的模樣,便立刻喝令麾下軍騎將其餘一眾餘部親隨盡數拿下。
其餘齊朝諸部精銳軍旅,繼續從各個方向,向西遼潰軍進行無休止的追擊猛攻。被炮彈炸死的,命喪於亂軍之中的西遼乃至附屬邦國王公貴人不知凡幾,兵慌馬亂之中陷入無盡絕望的軍卒不辨東南西北,也只能朝著喊殺聲相對稀少的去處潰逃處。狼群沖入羊群,本來兩大帝國的會戰演變成慘烈的屠殺,也一直持續到黎民時分......
原本的連營大寨,乃至周遭戈壁地面上到處都是死狀扭曲的屍骸,也幾乎儘是西遼方面的將兵。而齊朝諸部軍馬的死者傷者數目寥寥。只粗略估算,耶律大石連同附從於他的諸國各邦合計十六七萬的軍馬,只一夜的時間被轟殺屠戮,四散奔逃...遮莫堪堪集結成陣逃脫得去的殘存部眾,也不過萬餘人。
當齊朝眾部軍旅已經開始打掃戰場、繳獲軍資、照料傷殘、清除餘孽之時,楊志也押解著那個自稱做喀喇汗國汗王伊卜拉欣前去向蕭唐復命。而眼見得這伊卜拉欣高呼表示要與西遼徹底劃清界線,以表願誠心歸順齊朝之意...今番與西遼展開爭霸大戰,用兵貴在知己知彼,蕭唐通過走報聲息的屬官稟說,當然對附從於西遼的這些國家所知甚詳,大概也清楚這個汗王伊卜拉欣在正史中又充當著甚麼樣的角色。
本來在極盛時期版圖囊括後世中國新疆、乃至中亞諸般的喀喇汗王朝差不多在百年之前分裂成東西兩部。而這個伊卜拉欣是東喀喇汗國的君主,卻與國內葛邏祿部、康里部首領不和而時常衝突,遂請求耶律大石出兵支援,結果以東喀喇汗國境內葉密立為根據地發展壯大的耶律大石突然反客為主,脅迫東喀喇汗國附庸於西遼,幾年過後又於卡特萬草原大敗西喀喇汗國的宗主塞爾柱帝國,自此征服東、西喀喇汗國盡皆歸從附庸。
而這個東喀喇汗國的汗王伊卜拉欣之父收留耶律大石部眾於境內葉密立地界自足,隨後還曾大敗過建國後意圖大力擴張,而反目為敵的西遼軍隊。叵耐這繼承汗國王位的伊卜拉欣軟弱無能,無法鎮壓住國內部族,反而使得耶律大石有機可乘,只得向外來的勢力拱手稱臣......
如此看來,東喀喇汗國如今雖然依附於西遼帝國,可這伊卜拉欣想必時為勢所迫,難免敢怒不敢言。而如今他身為汗王,東喀喇汗國無意脫離對抗宗主強國,既然這廝被生擒活拿,已是震恐懼服,想必東喀喇汗國倒戈於齊朝之意心誠,自也不敢再有甚麼非分之想......
大樹將傾,猢猻們自也該散了,而要另攀高枝以求自保。
至於耶律大石...就算今番首次動用火炮轟擊連營,隨即發動大軍掩殺的戰事中未能取你性命。但是如今你十幾萬大軍灰飛煙滅,本來歸附於西遼的諸國各部也必然土崩瓦解,就算還要硬撐住局勢,卻又能再死撐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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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聲鶴唳、草木皆兵,驟然遭受齊軍火炮轟擊時驚然出帳看覷,卻也渾然不知敵方是如何對己方大軍造成這等慘烈殺傷的耶律大石,又聽報說齊朝大軍趁勢向連營發動排山倒海的全面猛攻,他情知也再難以及時整頓軍旅陣勢抵抗得住,也只能在一眾親隨心腹的護送之下,連夜踏上了漫漫逃亡路。
馬不停蹄奔逃到幾百里地,敗將潰兵潦倒得不成一個樣子了,也已然無力再約束敗兵。然而事到如今,本來雄心勃勃的耶律大石仍是不敢相信這才一兩日的功夫,蕭唐便率領他齊朝大軍,便將自己苦心經營招聚其十幾萬大軍殺得分崩離析!
而如今這場慘敗,不止關乎十幾萬大軍頃刻間蕩然全無,經過多少年自己處心積慮樹立起來的威望也轟然崩塌。那些本來歸附於西遼的諸國各部此時心思的變化,耶律大石當然也是心知肚明......
蕭斡里刺、耶律術薛...還有眾多當年誓師一定要殺回故國,中興大遼的心腹如今都已不見了蹤影,想必也於昨夜都已死在了齊朝大軍的夜襲戰中......耶律大石感到心在滴血,絕望的挫敗感化作怨毒的火焰,似乎也正在吞噬著他的五臟六腑!
朕當初為匡扶國祚殫精竭慮,於析津府與蕭干聯手殺敗宋軍,另立秦晉王(耶律淳)為帝意圖死守住南京道諸州各府...可嘆終究難以力挽天傾...可恨先是遭耶律延禧那廢帝昏君軟禁,而後又被金人俘虜,仍拼死逃脫,招攬俺遼朝餘燼子弟一路西遷...也經歷幾番兵敗,終是臥薪嘗膽壯大實力,重立遼朝國號建制,而後懾服喀喇汗國取而代之,又是背水一戰,殺敗塞爾柱國使得諸邦震恐,再出兵懾服花剌子模,這一路走下來又談何容易?
殫精竭慮至今,朕復立的大遼國自是軍勢日盛、銳氣日倍,也合當與蕭唐會戰爭霸,殺回故地,復大遼山河...朕當初為了守住大遼社稷費嘔心瀝血,終究難以成事,而後忍辱負重、從頭再來!意圖奪回我遼朝社稷,仍是費盡了心血!也終於熬到了要與蕭唐齊朝一決雌雄的時候,可哪怕是功敗垂成也罷......但也怎會敗的如此窩囊!?
費盡心思仍舊難以挽回亡國厄運的那種悲慟絕望,耶律大石當年已經切身體會過了一次,而他的的確確是從頭再來,以一己之力要延續耶律皇族涉及宗廟,甚至親手又重新建立了一個帝國,他是極有傳奇色彩的奇人雄主不假,但其中這些年來的兇險艱辛與付出的心血他也自是心知肚明。陷入那種無法匡扶國家社稷的絕望當中,如今身子已日漸衰弱的耶律大石自知恐怕沒有從頭再來的機會,他卻如何還能承受得住?
而就在這個時候,前方卻又先行快馬疾馳往北面西州回鶻治下伊州報訊的軍馬疾馳而來。耶律大石眼見疾馳返回的軍騎狼狽的模樣,他若有所察,身子當即在馬背上晃了一晃,若不是身邊親衛及時拽住,也險些跌落下馬去。
但見為首的一名騎將滾鞍下馬,哭喪著臉對耶律大石報道:「陛下!且不可再往伊州那邊去了!我軍會戰之時,齊軍另派出李世輔、唐斌等人率部迂迴襲取伊州,如今納職、益都等地已然失守,再往北面奔走,也必然要落入北面齊軍與南面追兵的夾擊當中!」
耶律大石聞報後心口中更如被一柄大錘狠狠鑿中,他臉色變得酡紅,渾身不停的顫抖著。又過了片刻,待周圍餘部近臣心腹前來相勸時,卻見他們的帝君耶律大石猛的仰脖朝天,隨即「噗!」的一聲,便從口中噴出了一蓬鮮紅的血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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