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十八變,這時蕭唐眼見趙福金已經二旬出頭的年紀,不但是俊俏可人的大姑娘,於宋時習俗按說本早該嫁人才是,只是一段時日下來大事接踵發生,趙佶自顧不暇,也把自己閨女的終身大事也耽誤了下來。
帥帳內的氣氛一時沉默,燕青自是心細識趣的人,當即遂又請柳影煙、花想容、趙嬛嬛三女出去先做安頓,而教自家哥哥與茂德帝姬趙福金單獨敘話。
與柳影煙不同的是,聽花想容的意思也不止是倘若能尋回自己的家私也盡肯捐助給義軍做軍資,雖為女兒身,似乎她更有意追隨蕭唐所部兵馬,但凡能派上任何用處自願幫襯。看來也是不願再於國難之際留在汴京繼續去做那歌舞昇平的青樓行首,也不像柳影煙那般看淡紅塵打算隱居,而仍矢志於抗金大業上能盡出自己的一份力;
至於柔福帝姬趙嬛嬛...現在十六芳華的年齡,也到了知事懂事的時候,她自知蕭唐受封的天下兵馬大元帥,也是在自己父皇、皇兄受脅迫時所賜封的。可是蕭唐畢竟嘯聚各路強寇兵馬與朝廷作對,背叛了自己的父皇.......只是經過那一段如同置身於最為恐怖噩夢中的悽慘經歷,趙嬛嬛顯然還沒有緩過神來,她戰戰兢兢,緊緊依偎在自己的姐姐身邊,而對於蕭唐,似乎也仍不免有些防備。
可是蕭唐倒也發現花想容、趙嬛嬛二女與燕青似乎更為親近些。這倒也是,燕小乙百伶百俐、道頭知尾,非但吹彈唱舞、拆白道字、頂真續麻無有不、無有不會,為人也最是知人冷暖,懂得覷人心思行事交際,本來驚魂未定的趙嬛嬛便似得燕青撫慰,不自覺的也樂意相信這個生得端的好看,且待自己極是呵護體貼的大哥哥,她倒也肯暫時離開趙福金,而與花想容、柳影煙隨著燕青出了帥帳。
帳內一時間只剩下了蕭唐、趙福金二人面面相覷,而那茂德帝姬幽幽的嘆了一口氣,說道:「以往我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蕭將軍背叛了父皇,犯下便是身懷丹書鐵券也不得寬胥的謀逆大罪,你帶領許多強寇兵馬反朝廷,而我到底也是趙氏宋廷的宗室子女,本來以為與蕭將軍再無謀面的時日...可是今番父皇、皇兄......乃至我趙氏宗室子女盡被金人所擄,這一路上我也親眼目的過太多暴行與慘劇,若非蕭將軍率軍殺至援救,我等所將面臨何等厄難,是在不敢去想,所以...還是謝謝你......」
蕭唐沉吟片刻,終於還是長嘆了一口氣,說道:「帝姬身份尊崇,自小在深宮內苑長大,是以有些事,你仍不會明白。我率領各處豪勇矢志欲在這等國難之時力抗外辱,雖說是忠君愛國,可是在朝中立足,試圖肅清由來已久的痼疾弊端,我已經做過了嘗試,但後來我也明白了,那時也只有背反朝廷,反而才有於國難時力挽狂瀾的指望。
不止是為了這個國家,而是在這天下已受過太多壓迫苦難的黎民百姓免遭外虜禍害,也就只有背反君王。我自也不會奢求帝姬會理解我背反朝廷的行徑,可是我所做的一切,不但問心無愧,也是勢在必為的。」
趙福金見說也是一時默然,她抿了抿嘴唇,忽而又道:「我生在帝王家,的確天下許多大事我不懂得,可是當初被金人擄掠出京時,也曾聽聞許多百姓聲嘶力竭的叱罵父皇治國無方,累害得太多黎民無生計尋覓,也是因父皇與皇兄昏聵不明,這才使得宋民百姓淪於金人鐵蹄之下受苦受難......
蕭將軍,我父皇、皇兄在你看來當真便是禍害得天下百姓置身於水深火熱之中的罪魁禍首麼?也是因為這般,所以你當初才斷然背反大宋朝廷,現在父皇、皇兄既已寬胥將軍的謀逆大罪,還御封你為天下兵馬大元帥,而蕭將軍...如今還肯效忠於大宋朝廷麼?」
眼見趙福金那雙眸子如水晶也似的澄澈,只是當中似乎也充滿了悵然哀傷之色,蕭唐自知她是堂堂帝姬,錦衣玉食、身嬌肉貴,也從來沒有親身經歷過民間疾苦......
念及至此,蕭唐遂又對翹首以盼的趙福金說道:「實則我如何作想,並不很重要,關鍵是天下百姓又是如何以為的...於此處至東京汴梁還有一段路程,我想帝姬也正可趁此機緣,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耳朵去聽,才能真正明白在百姓的眼中大宋朝廷為何,而導致今日天下動亂、外寇覬覦中原江山的因由到底又是甚麼。至於我是否還肯效力於宋廷......本來大宋歷朝各代不乏治國有方的明君賢相,統御得這片富庶江山,若是教治下億萬黎民吃得飽、穿得暖,生活富足安樂,就算內有國賊作亂,外有狄虜覬覦,又怎生能夠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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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個昏君趙構膝下之女,同時本來在正史靖康之恥時香消玉殞的可憐人,蕭唐言語自也是有所保留。有些事,有些心結,也總要趙福金自己親自去看,去想得通透,而等到她真正了解到導致宋朝今日這般災厄的真正因由,她才算是真正脫胎換骨得以成長,而解開自己的心結,屆時她又會如何作想,自也全憑趙福金自己做主。
如今當然還是抗金大事要緊,蕭唐也不願再牽扯引發甚麼宮闈秘事,而致使與宋廷暫時達成的協力抗金關係出現節外生枝的變故。
待蕭唐率領麾下兵馬啟程前夕,被派出追擊金軍殘部餘孽的諸部馬軍也已趕回稟告。雖然與金國東路大軍攻伐廝殺的位置以北不遠處便是自古以來於兵家上為重要南北通道的白馬津,追軍先行抵至隘口出截殺,可是由於冬季時節,綿延不絕的黃河有數處支流結凍成冰,金軍殘部兵馬並非只能從白馬津等要隘口岸尋覓船舶北上逃脫,趁著寒冬河凍時任意尋覓得個去處逃脫,的確也很難密不透風的設下關卡堵截金國敗軍北逃的去路。金國東路大軍另一員主帥完顏撻懶,以及陳希真、陳麗卿、祝永清等奸邪廝鳥,到底還是被他們逃脫了去......
而被金軍俘虜的宋廷君臣,自然也都急於啟程上路、重返京師。清點戰陣殺伐時折損的朝中文武官員,當時奮死抵抗兵敗發狠,虐殺宋人俘虜的金軍敗兵時,也只有同知樞密院的孫傅為主的要臣力戰身亡。蕭唐自知那孫傅身居高位,卻迷信鬼神之說,而錯信了賊道郭京致使東京汴梁城門失守,可是在正史中他深感愧疚,在金軍並未打算擄掠他北上的情況下仍自薦做為俘虜追隨二帝,次年含恨身死於北地。如今他卻是為保護其餘宋人不被金軍殘害,在抵抗中死於亂軍之中,也可說是死得其所了......
至於趙氏宗族皇后、諸王、妃子帝姬以及一併被擄掠的大批宋人可憐民女,所幸的是大多人並沒有如同原本的命途軌跡那般,先後於被擄掠北上的途中,在金國浣衣院,以及金軍如狼似虎的將領頭人蹂躪折磨下慘然身死,而是能夠保全得清白與性命,返回自己的家園。
雖然心中多少仍有些無奈,可是張叔夜與張伯奮、張仲熊二子也只得做為勤王兵馬的偏師,繼續由蕭唐所部兵馬以護駕的名義看覷二帝乃至趙氏宗族子女,以諸路義軍、濟州禁軍為主的車仗兵馬一路浩浩蕩蕩,又直往東京汴梁返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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