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東路,東平府獨龍岡以西,竹口鎮附近。
伴隨著激烈高亢的喊殺聲,大批軍卒向前涌殺過來,戒備一撥強寇兵馬以槍刀與大盾布成的那一堵鋼鐵牆壁死死攔截住,許多鄉勇與官軍奮力舉起手中長槍前刺,身子也拼命向前擁擠著,可是隨著槍桿折斷,又有許多利刃亂刺猛劈過來,將那些急於突圍的軍健一個個的盡數搠成了血葫蘆。
官軍與諸地鄉勇那邊的後陣,陳希真與祝永清等人作甚也要率部前沖,可是他們還需要等待對面那伙強寇的軍陣鬆動,擇選出最適合的時機殺出條血路突圍。而此時陳希真面沉如水,他雙目死死盯著對面強寇軍陣,眼見那邊數撥兵馬有條不紊的也壓將上前,源源不斷的鞏固軍陣,看來也不打算發動全軍猛攻立刻分出輸贏,而只是要將己方兵馬死死拖住。
繞道祝家莊後設伏的強寇兵馬,原來數量還要遠超出我的意料......陳希真心中發狠念道,他現在終於意識到了京東路三山強寇從一開始結盟聯合,似乎就已經早做安排,集結在此處的賊軍切斷己方兵馬到的去路,從一開始就打算將祝家莊一夥盡數剷除。
隨著三山綠林兵馬的連番局勢,現在戰局也已取得了壓倒性的優勢,陳希真本來以為暗中攛掇西門慶等人,利用蔡京也肯出面吩咐梁世傑動用河北兩路的官軍在那群草寇背後狠狠插上一刀,結果自己的計劃未能成功,反而是自己遭了敵軍的算計!
念及至此,陳希真臉上的戾氣不由得又濃郁了幾分。如今當敵軍占據絕對的優勢,便是有甚麼陰謀計策只怕也派不上用場,陳希真也只得滿目怨毒的朝對面敵軍的步陣,心中暗念想不到那三山強寇之中果有善於鋪謀劃策之人,卻不知率領這一路賊軍在此攔截住自己兵馬的寇首,卻又是甚麼來路?
而在對面強寇兵馬陣中,有個做道士打扮的頭領冷眼凝視著前方愈發慘烈的戰局,他那一對目光便似是鴞梟一般陰沉銳利,漸漸的,那個強寇頭領臉上又浮現出猙獰的笑意,他又暗念道:事已至此,祝家莊這些撮鳥、山東諸地響應今番蕩寇的地方豪強以及京東、河北諸州各地的官軍慘敗已成定居,又有我在此守株待兔......我金劍先生李助,如今也算是在京東路地界綠林中打出了名號,又教我聚集得許多兵馬在此,只須投奔得綠林中的梟雄明主,便是公然造反對抗朝廷,又何愁大事不成?
李助正想著,從旁有一個看來不過二十多歲年紀的後生策馬也踱到他的身前,並說道:「阿叔,對面的官軍只顧要從此處突圍殺出,咱們卻早排好了陣勢等他來攻,卻占了先機的便宜,那廝們只攻不守,亂了陣勢,不如由侄兒趁著此時掩殺過去?也不必等全羽、宋江那邊率大軍追擊而至,遮莫卻能教咱們搶得頭功。」
這個喚李助為阿叔的後生也如那金劍先生一般,在背後負著一把長劍,外披的半身鐵鎧之下卻是烏縐抹眉綸巾,青袍褐布長衫的書生打扮。聽自己的侄兒爭先請命出戰,李助的眉頭卻是微微一皺,並沉聲說道:「我等與全羽、宋江那邊有梁山泊中的頭領戴宗來往走報聲息,如今三山大軍兵臨祝家莊,陳希真、祝永清這廝們率大半人馬意欲突圍,那鳥莊沒甚重兵把守,想必很快便能攻破,我等也不必急於一時。」
那後生見說連忙又道:「可明明是阿叔你設計教那三山大寨做盟聯合,如今全羽、宋江率兵攻破博州治所、東平、東阿、陽穀各縣,屢次取得大勝,倘若今番再打破了那祝家的鳥莊攆殺過來,功勞又教他們爭了去,如何能顯出阿叔的名頭?」
李助搖了搖頭,又對那後生說道:「侄兒你還是莽撞了,你且要記住,但凡兩軍殺伐時就當竭盡所能保持住戰局的優勢,你急於搶攻卻也是給了敵人可乘之機。現在對面那伙撮鳥巴不得我等與他們做全面對攻,這才有機會能教更多兵馬從此處突圍逃脫,但凡領軍之將若能按捺住性子做出最合適的決策,建功揚名也都是早晚之事。
可是倘若沉不住氣,反為敵軍所趁,便是今番不出甚麼紕漏,早晚也必會搬石砸腳、自取其咎,你須記得咱們雖然在綠林中打踅,可既然是要做大事的,也切不可似尋常江湖匪盜那般只顧率性恣意。」
那後生又聽李助一通訓誨,他低頭思付片刻,也只得點頭趁是。而李助又把眼乜向後方統領各部強寇兵馬的頭領一眼,又低聲對那後生道:「何況那些綠林豪強經我攛掇雖然肯集結在一處,可是我等與他們眼下到底還不算是拜把結義的弟兄。現在只是暫時聽我號令,卻還未將性命都交託於咱們。
那些綠林頭領多是因不甘心只霸占一處山頭嘯聚,這才肯集結在此處大弄,而咱們有甚能耐,在京東路起事那幾路大寨又是否靠得住,他們現在一個個的也都緊盯著咱們呢,那些強寇若是與咱們心不齊,便是兵馬再多,也不過是招攏了一群烏合之眾,所以這一仗咱們搶得頭功事小,讓那三山綠林兵馬打出威風事大。讓這些綠林強寇頭領明白聯合京東路的大寨必能做成大事,也是由我引薦周旋在先,待這些頭領篤定了心思,還愁這些兵馬不能為咱們叔侄倆所用麼?」
聽李助如此說罷,那後生的眼睛驀的一亮,隨即又頷首說道:「阿叔教訓的是,小侄受教了。」
李助這個時候才微微點了點頭,說道:「我並無子嗣,而將你這個侄兒視如己出,凡事自然也盡可與你明言,無論是在荊湖、京西中打踅,還是如今到了京東、河北地界大弄,諸地綠林豪強也都是各懷心思。似我這等做慣了出謀劃策,凡事也不能總出尖逞強,而你我叔侄二人一條心,也只有等你可以獨當一面,能夠駕馭得住綠林群豪,有甚要緊的大事我才能安心交託於你啊......」
與設計算計祝家莊陳希真、祝永清等專要與綠林中人為敵的對頭不同,甚至比起與蕭唐、宋江等綠林寇首周旋時也一樣暗懷心思的李助卻對這個後生推心置腹,言語中也絲毫不帶一點爾虞我詐的算計,也權因這個後生正是他的親侄子李懹。
在荊湖、京西地界已沒有甚麼能夠統御住群雄的綠林梟雄,而自打李助決定到京東路觀察梁山泊那晁蓋、宋江是否又是可以投效的明主的同時,他也用了許多心思要栽培李懹能夠成為在綠林道上舉足輕重的人物。而這李懹到也算是爭氣,不止時常受自己親叔的點撥教誨,又習得了些「金劍先生」李助得異人傳授的那套神通劍術,雖遠不及李助劍術通神,可是已頗有些造詣,而在江湖之中還得了個「鐵劍公子」的諢名。
而聽自己的阿叔一番語重心長的教誨過後,李懹略作尋思,又向李助問道:「阿叔,恁說造反大事兇險,也不願自立旗號與朝廷對抗,若是做成了大事咱只盼爭個從龍之功。可是京東路那幾處大寨,你先投的水泊梁山,卻也說那晁蓋不似是能開朝立代的雄主,宋江則更是胸無大志,棲身綠林也只盼著昏君能夠降詔招安......咱們既然是要把一身本事賣於敢與朝廷作對的明主,遮莫咱們叔侄二人,日後當真要奉那數山共主全羽為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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