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斯汀王國的中央街道是一處神聖的土地,除了六根充滿奢華氣息的巨大石柱外,這裡還有很多被塑造成傳奇形象的泥巴。
對於這些泥巴的崇拜是因為它們早已經失去了原本的面目,樸實無華的面目被雕刻的體無完膚,化身為來自可笑的信仰者和那些犬儒主義者最後的精神支柱,真不知這是泥巴躍龍門的幸運笑話還是一種極端的生存悲哀。
那幾尊威嚴高貴銘刻著濃厚歷史傳說的英雄雕像俯視著塔斯汀的每一處角落,仿佛在他們死去後的千百年還遲遲不肯回歸光明神的懷抱,一直想要活過來重新君臨天下似的,但他們一定沒想到如今看似光輝的自己除了可以接受後人膜拜之外,還不得不去聆聽一些刺耳的質疑,哪怕這些質疑可能是被風沙掩蓋住的事實。
只不過有一點毋庸置疑,無論戰亂的洗禮還是邪惡異端的圖謀,這些雕像從未遭受過任何傷害,即便是上面的灰塵也不曾墜落。
李來福一瘸一拐的來到了這裡,仰望著曾經的史詩與傳奇,然而迎接他的卻是讓人無奈的禮頌。
也許秩序之神睡著了,也有那麼一丁點可能性是永恆大陸根本不存在這尊掌控著一切自然規則的伸祇,至少李來福望著黑色長夜下的那些無數冰涼的白色小精靈時,也會情不自禁的露出一抹苦笑。
「不存在四季規律的世界,混亂而又不堪,光明神幹事兒真是粗糙。」
李來福甩了甩凌亂的黑髮,雪花落在他的肩頭,掃視著這片本應該陌生卻又莫名熟悉的繁華街道,這位七歲的孩子竟然也會產生一種名為『惆悵』的文人情懷。
穿越到這裡的七年,李來福生活最久的地方就是馬克斯府邸中那一間破舊的閣樓,那裡的枯燥與無聊凝練了他枯井無波的心態,同時賦予了他無盡的知識,這些知識來自各個方面,譬如各大帝國的編年史,還有吟遊詩人口中那些不朽的吟誦篇章,又譬如高端的魔法基本三維理論和空間魔法陣的構造模型,在這一點上李來福不敢說有獨到的見解,最起碼可以做到讓前人的知識爛熟於胸,但唯一的悲哀就是這個理論上的巨人竟然是個殘廢,他無法感受到一絲一毫的魔法元素波動,就像是面對著饕餮盛宴卻發現自己原來已經失去味覺一樣無奈和可笑。
在一個暗無天日的小黑屋裡面學習七年。
如果換作是一些年輕貴族們,那他們可忍受不了這種地獄,存活的地方沒有搔首弄姿任君採摘的漂亮姑娘,也沒有角斗場中一擲千金笑看生死的豪情,那日子過得簡直還不如愛爾德大教堂中的苦行僧侶,最起碼他們還可以用餘光瞟瞟高貴美麗的光明聖女呢。
但好歹李來福總是忘記了自己的另外一個名字,馬克斯·埃莫里。
「榮光鐵匠鋪,一位花甲老者的產業,傳言他曾經是王國的一位扈從騎士。」
「魔法工會,不錯的地方,只可惜我不喜歡。」
「沉淪之都,喔,據說裡面的姑娘胸部和腦子不成正比,那些貴族紈絝最喜歡的地方。」
「鐵血傭兵會,大陸上貌似有一支A級傭兵團是在這裡註冊的。」
走走停停,李來福漫不經心的掃視著中央街道每一座風格迥異的建築,這些建築仿佛一位位永不疲勞的哨兵,將塔斯汀中央街道的那幾尊英雄雕像團團圍住,李來福任憑雪花落在他的身上,每到一處和『宏偉』二字稍微沾點邊的地方兒,這位年僅七年孩子的都會駐足停留一會兒,仿佛細心的思考著什麼,然後繼續漫無目地的前行。
七年中的第七年,李來福每天晚都會戀戀不捨的離開那間閣樓,然後以自己的方式觀察著這個世界,經過一年時間的洗禮,李來福除了擁有同齡人難以媲美的強大體力,竟然無意中在自己的腦海中刻畫出一個完整無缺的塔斯汀王國,這種驚人的天賦早已超脫世人理解,但也不會得到任何人的承認,這不是例外,而是永恆大陸權利至上的產物,如果讓當初魔法工會那位嘲笑李來福可以成為一位吟遊詩人的大魔法師再次對他做出一個評價,那估計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變成『有記憶天賦的吟遊詩人』罷了。
古老的奧斯曼帝國的巔峰皇座背面雕刻著一句話,如刀鋒般銳利:
永恆大陸之真理,一為純粹的力量,一為至高無上的權利,除此二者,其餘異端皆為泡沫。
這句帶著陳詞濫調氣息的腐朽話語出自曾俯視永恆大陸北半邊千萬里河山的梟雄之首,也就是以殺伐而立國的鐵血帝王奧斯曼一世。
強者無心的低吟呢喃卻會自然成為一種世人追捧的時尚,來自骨子裡的崇拜在哪個世界都一樣,然而在光明籠罩的白晝當中,李來福可以微笑的對描摹著那位奧斯曼一世偉岸身姿的畫像恭敬地鞠上一躬,但是接下來那幅畫就不得不在某個午夜面臨粉身碎骨的悲慘命運。
這可不是某人可笑的個性,而是來自對於威脅的敏感,摒棄博大精深的古漢語規則,用永恆大陸那些矯情而又冗長的吟遊詩人的話來解釋,這種敏感甚至可以用簡單的『習慣』二字來替換。
因為他是一條桀驁不馴的瘋狗,七年間不斷咀嚼著苦澀和鄙夷,痛苦伴隨著微笑,凝練出一副在黑夜中可以閃爍寒光的爪牙,而多年以後的沉澱,是時候讓他嘗試鮮血與屍骨了。
勉強露出一絲算得上狂妄的笑容,李來福咬著牙轉身,將屁股對著一尊塔斯汀某任國王的雕像,釋放出了生理上必須排泄的某種氣體。
「抱歉,光明神在上,我忘記了你是曾經的英雄,儘管我並不認為您的事跡有多高尚,哦,不對,是有多惡劣。」
李來福憨厚的撓了撓頭,在一個空曠無人卻充滿古韻的街道上盡情釋放屬於他自己的狷狂。
那尊雕像名為塔斯汀·科爾,曾經和馬克斯家族的第一任族長為袍澤之交,一起在號角的悲鳴聲,一起在戰場上嘶吼著榮耀與信仰,只不過下場兩者的有些極端罷了。
一尊飽受風霜殘缺不堪,一尊容光煥發雖死猶榮。
數息已過,李來福有些興致闌珊,他並不是一個傻子,但明知故犯的情況下他仍然做了那麼幾秒的可笑小丑,尋著自己藏在內心深處的觸動和源頭,李來福竟然發現只是老管家口中那如山海般沉重的『抗爭者』三字所促使。
「這是我第一次犯傻,也希望是最後一次。」
伴隨著越來越猖狂的風雪,李來福喃喃低語,他不得不收斂起那副放蕩不羈的犬儒模樣,將肩上不知不覺間便積累的厚厚一層積雪抖落,放棄了和腦袋抽筋的大自然規則搏鬥的雄心壯志,踏著沉重的步子,漸漸離開了塔斯汀王國的中央街道。
「咦?」
風雪未散,鍛銀厚底靴一頓,吱呀一聲仿佛驚動了某些生靈的沉睡,李來福突然停了下來,若有所思的抬起了頭顱,仰望著浩瀚無盡的夜空。
「為什麼...」
豎琴聲悠揚,緊跟著山間清泉般的低吟淺唱,宛如伸祇的悲鳴,自夜空而來。李來福的嘴角微張,漆黑的瞳孔仿佛有些累了,七年來的第一次,他有種哭泣的衝動。
黑夜下雪花如同一隻只翩翩起舞的白色精靈,跳躍著,綻放著,昭示著即將消逝前的最後一丁點倔強,如同這陣陣迴蕩在夜色下的空靈吟唱。
...
「誰的聖光如此輝煌,讓不朽伴我身旁。」
「絞首架旁的絕望,致死難忘憐憫的目光」
「吟唱,吟唱,追憶幻影的淒涼。」
「醜陋怪異的信仰,昔日的人啊,此刻你在何方?」
「顛沛流離啜泣夕陽?嘶吼力竭血灑疆場?」
「吟唱,吟唱,落葉遍地的哀傷。」
「黯淡無光的蒼涼,古老的城啊,可否忘卻輝煌?」
「頹坯的牆沐浴聖光,誰在黑夜下禱告絕望?」
「遠去的人啊,勿忘我們的芬芳。」
「吟唱,吟唱,我曾有過美麗的家鄉。」
「吟唱,吟唱,我曾有尚未死去的夢想。」
李來福漆黑的眸子漸漸變得空洞,仿佛隱約間蒙上了一層水霧,這一刻,他忘記了身為貴族的一切桎梏,七年裡學的貴族準則在瞬間便化為烏有,不顧豎琴聲的惆悵與悠揚,任憑風雪在哀傷中消逝,他瘋狂的奔跑著,不顧一切的向著這陣悲鳴吟唱奮勇衝去,顫抖的嘴唇如發了瘋似的不斷念叨。
這點風雪能阻攔誰呢。
這種毫無殺傷力的寒冷,哪怕是塔斯汀王國北邊貧民窟里那些苟圖衣食的傢伙都懶得去浪費抬眼的時間吧。
不管怎樣啊。
老子都要找到這個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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