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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一直到傍晚才停歇。武昌伯遇刺的消息,透過雨幕迅速傳遍全城。馬惟興聞訊,率兵帶著馬自得的三個女人趕到,封鎖了幾條街,等待大雨稍歇,他把馬自得和馬炳坤都帶到軍營。
馬自得也後怕,他強烈要求師傅堵胤錫和岳父張同敞都搬到軍營住。今天好巧不巧,張仲虎和李元胤相繼趕到,否則自己這條命要交代這裡。刺客要是對準師傅或者岳父,後果不堪設想。
晚上,拜訪的人絡繹不絕,他們到城內小院找不到人,直接找到軍營。馬自得請王一賓出面接待,好言好語好的感謝訪客,接待不必了,武昌伯受驚需要休息。最近的形勢被有心人看在眼裡,小馬哥隱然是梧州頭號軍閥啊,眾官僚此時不拍馬屁找門路,更待何時?
軍營里,馬自得陪三個女人吃晚飯,正開心著呢。三個女人聽說刺殺的消息,這還沒過門就要做寡婦,也忒嚇人啦。馬自得有說有笑,有意放鬆,讓女人們不用擔心。他主動挑起話頭問道:「盈盈、鳳凰,護士營幹的開心麼?」
任盈盈噘嘴說道:「每天都是陪郎中給病人看病,最近來了很多潯州的傷兵,很忙的呢。」
藍鳳凰拆台道:「盈盈姐是沒有兵帶,無聊呢。」
馬自得微笑著說道:「等護士營的兵到了,你們可以獨領一軍啦。你們看潯州傷兵活過來這麼多,都是路參將按照我們的法子救活的,不要小看了護士營,救死扶傷,將來比戰兵還厲害啊。」
張蕊給馬自得夾菜,眼睛亮晶晶的,她說道:「按照李先生的想法,我們把工坊和商隊分開,組建董事會,回頭給你看看章程呢。」
馬自得很給面子,把張蕊夾得菜全部吃掉,他說道:「咱們的得想個響亮的名字,把咱們旗下的產業都放進去,我看就叫大明西南公司。除了工坊、商行,咱們可以把運輸搞起來,弄一個騾馬行,一個商船隊,歸到物流下面。咱們的地盤內上路無阻,咱們這個生意有的做!」
張蕊的眼睛直冒星星,說道:「真不知你腦袋咋長的,這麼多奇思妙想。」馬自得投過去充滿愛意的眼神,心裡卻不大得勁兒,腦子還是不夠用啊,缺乏頂級謀士來參詳。他隱約覺得,眼下遇刺是個撈取好處的好時機,這屎盆子扣誰頭上誰倒霉,可惜沒有人商量下。師傅堵胤錫、岳父張同敞都是方正君子,這種事情沒辦法開口。他非常想念何子謙,這小子在的話准一個主意接一個主意,哎!堵長瑞太嫩,先放在水師里操練一段時間再說吧。
剛吃好晚飯,堵胤錫派人來請馬自得。軍營里不大遠,馬自得邊走邊打定主意,廣西總督府就建在軍營里,把圍牆打個洞,建個大門拉倒。雨後涼爽蚊子多,堵胤錫在屋前支起小茶几,招待幾個人飲茶,四處燃起艾草驅蚊。
堵胤錫不待他施禮,站起來給他介紹幾位客人。一個穿紅袍的瘦子是魯可藻,時任廣西巡撫,看來是堵胤錫的文官搭檔。另外三人是錢秉鐙、方以智、王夫之。
人以類聚,物以群分。古人誠不欺我!馬自得大喜,這四位都是抗清的硬骨頭,終其一生,沒有投降清廷。魯可藻來年敗於孔有德,光棍的當和尚去了,後有書畫傳世。錢秉鐙時任翰林院推官,也是個大文人,後來當和尚隱居。方以智則是大明最後一名大科學家,桐城學派的傳人。王夫之也牛逼,明末四大思想家,《永曆實錄》的撰寫者。
四人都是大才,馬自得見獵心喜,心想不會是師傅給我安排人才吧?堵胤錫給大伙兒隆重介紹弟子,鄂國公的公子、廣西水師提督、廣西都督府長史、武昌伯馬自得。大伙兒給堵胤錫面子,站起來紛紛見禮。
堵胤錫有意給弟子指路,他說道:「魯大人可是孔夫子掛腰刀,文武雙全吶。當初李成棟進兵廣西,他帶兵跟李成棟硬剛過哩。鵬舉可要跟魯大人好好請教!」
魯可藻哈哈一笑道:「堵大人轉戰萬里,實乃朝廷柱石!堵大人的弟子,可不是庸才!」小馬哥低眉順眼的接話,低調的不像話,他說道:「師傅看在我爹的面子上!魯大人看走眼啦。」
「乾淨利落的火併曹志建,挑動徐彪、陳邦傅不合,不聲不響策動廣西湖南一體,還交好李元胤。堵大人收了個好弟子啊!」旁邊一個文官慢條斯理的接話道。
馬自得的一蹦三尺高,手按住刀柄,盯著他說道:「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講!你敢污衊朝廷大臣!」
「武昌伯恕罪!錢某人並無冒犯之意,反而非常欣賞。」這個文官看向馬自得,嘴上說著恕罪,臉上可是一點道歉的意思都沒有。他這麼一說,其他幾人大為驚奇。堵胤錫默然不語,等於給他背書。
「當今大明,缺乏鐵腕人物統一朝政,武昌伯,我看好你!」這個文士語不驚人死不休。
馬自得陰陽怪氣的說道:「這麼看好我,你為何不投到我門下?」文士倒也不含糊,起身走到馬自得面前,單膝著地,沉聲說道:「錢某拜見主公!」
馬自得張大嘴巴,被他弄個大紅臉,不過看樣子,他也不是開玩笑抬槓。馬自得正色上前,扶起錢秉鐙,說道:「錢先生折煞小弟啦。此等玩笑,不可再開啊。」
旁邊一個文士說道:「武昌伯的精鹽、霜糖頗為精妙,方某見獵心喜,可否討教?」方以智是大科學家,喜歡琢磨奇淫技巧,他時任左中允,少詹事,翰林院侍講學士,拜禮部侍郎、東閣大學士,是個難得的務實官員。馬自得斬釘截鐵的說道:「大學士折煞小子,我立刻寫上製作法子給您一觀。」
錢秉鐙插嘴道:「這個倒也不急在眼下。眼下方大學士有一棘手之事,王坤與大學士不對付,進讒言趕大學士走哩。」馬自得心想這個事情難辦,不過也只有我能辦。他決定考考錢秉鐙,說道:「先生何策教我?」
錢秉鐙扇子搖起來,說道:「在下覺得主公打馬吉翔那一頓挺合適。」眾人哈哈大笑起來,馬吉翔人品差,馬自得打他一頓,無意間替很多人出了口惡氣。馬自得翻了個白眼,你當我是鐵頭娃,看誰不順眼都上去打一頓。扁了馬吉翔,再打王坤,皇帝會不高興的!
不過師傅在場,自己不能坍台。馬自得承諾到解決此事,只要方大學士不找王坤的麻煩,王坤肯定不找王坤的麻煩。方以智一聽不高興了,他嚷嚷道,閹豎無理,禍亂朝綱,我還能忍他?
得?您這是顛沛流離好些年,年近不惑,混成這樣,火爆脾氣還一點沒變。馬自得腹誹不已,不過也非常佩服。他好生安撫,請方大學士且待時機,王坤是兔子尾巴長久不了。
堵胤錫與四人交好,借這個場合也把弟子拉進小圈子,能把人脈經營成啥樣,就看小馬哥的本事啦。馬自得心裡也掂量了下,錢秉鐙觀察力很強,拉的下臉,是個謀士的好人選。方以智是個科學家,以後朝廷的工部尚書應該讓他干。王夫之寫作能力強,幹個正好。魯可藻嗎,跟師傅同類,以後接師傅的班。
眼下自己羽翼未豐,只能意淫。不過咱以總督府的名義,先把三人籠絡過來幹活兒,嘿嘿。喝了會兒茶,大伙兒轉場接著聊。原來還沒吃晚飯,文人吃飯要喝酒助興,軍營里沒這個條件。
錢秉鐙笑眯眯的說道:「久聞天香居菜品一流,今天吃大戶啦。」眾人哈哈大笑。馬自得當然不含糊,大手一揮,走起!
到天香居沒幾步路,不過馬自得不敢大意,他派路曉山帶了一隊火槍兵,沿途站崗,一直站到天香居大門。遇刺事件早已傳開,沒人笑話他小題大做。
天香居的掌柜遠遠地親自出門迎接,把眾人靠里的一棟小樓。這棟小樓平常不營業,專門為馬自得準備的。把人送進去,掌柜的落後半步,對馬自得說道:「屬下有事稟告。」
這傢伙做生意一把好手,在軍情司也有一份薪水,主要任務就把各路官員的消息動態整理匯報。原來瞿式耜、張同敞和連城璧也在天香居吃飯,樓下放了衛兵,不讓人靠近哩。馬自得點點頭,交代道:「大臣們在咱們的酒樓吃飯,是看中咱們的環境、菜品和安保,咱們要繼續提高服務品質,把他們的銀子都賺回來啊。」
說完哈哈一笑,吩咐掌柜的準備筆墨。他兌現承諾,把精鹽和白糖的製作法子寫下來,交給方以智。方以智看完默然不語,隨手燒掉,嘆道:「武昌伯非一般人也,此等秘術,價值連城,居然白送給方某。此等法子,聞所未聞,宋先生的《開工天物》並未記載,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宋先生就是宋應星,當代人,眼下已經五六十歲,在江西隱居。他的兄弟宋應昇,在隆武二年時任廣州知府,眼見清軍南下勢不可擋,服毒殉國,享有士林聲望。眾人見方以智把小馬的金手指評價這麼高,心中一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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