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無安寧 33.復仇

    這是個渾身血污，狼狽不堪的年輕人。襯衫完全看不出原本顏色，他遍體鱗傷，左手更是缺失四根手指，被骯髒的繃帶簡易包紮。凝固後的血液殘留在臉龐，與灰塵混合在一起。

    「魔鬼的幫凶！」克萊斯主教色厲內荏。

    「看看你們啊。」王耀輕笑著，一步一步邁下台階，向眾人接近。「愚昧，無知而又虛偽殘暴。毫無憐憫之心。你們稱別人為惡魔，殊不知惡魔就是你們。也只有惡魔，才會被發配到這地獄之地。」

    「……燒死他！」與外界屏隔離三十年之久，整日只與這些好糊弄的教徒打交道，面對王耀尖銳的言辭，克萊斯主教根本不知該反駁什麼。

    事實上她也不需要說太多，面對這些愚昧無知的教徒，燒死他三個字足夠了。

    「燒死他！燒死他！」先前啞口無言，保持安靜的眾教徒們被再次慫恿，亂鬨鬨的喊道，卻沒人敢逼近他，而是隨著王耀的前進，向後退縮。

    就這樣，王耀一步步走到克萊斯主教面前，竟沒人敢對他動手。

    心神大亂的克萊斯主教做出一個瘋狂的舉動，她一把搶過身旁教徒手裡的獵槍，將其頂在王耀的胸膛。

    「這就是你審判惡魔的方式嗎？」王耀無動於衷，而是神色淡漠地問道。

    砰！

    話音落下的時候，也是槍響的同時。

    震耳獵槍聲在教堂迴蕩。

    克萊斯丟下獵槍，舉起雙手對周圍教徒道：「他是褻瀆者，必須殺了他。」

    「……殺了他。殺了褻瀆者！燒死他！」

    短暫的寂靜後，散亂的附和聲響起。在幾名虔誠教徒出現後，喊聲愈發整齊。被困在這裡行屍走肉三十年的他們，早已失去了對一切的判斷能力。在他們看來，哪怕要燒死的是自己的妻子，孩子，也會木然接受，並高呼燒死。

    眼見如此，克萊斯主教牽動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墜落在地板的獵槍，槍口上沾染著王耀的血液。只是那血液卻猶如墨水一般烏黑粘稠，充滿了黑暗氣息。

    啪——

    一道細不可聞的聲音，一滴黑血從槍口砸落在地板上。沒人注意到，這滴血液迅速滲透地板。

    撲通——

    王耀跪倒在地，捂住胸膛，有如上岸的魚張大嘴巴，痛苦而又劇烈的喘息抽搐。心悸充斥他的心房。

    黑血透過指縫，從傷口灑落，滲透地面，逐漸向外擴散，侵蝕這片空間。

    外皮翻卷，脫落，升騰。就猶如里世界轉變一樣。

    黑暗入侵。

    搭起的柴火堆墜落進被黑血侵蝕出的孔洞。這裡的地面原本畫著宗教的教徽，卻完全被黑血腐蝕。形成一個完整的原型孔洞。

    「你做了什麼……」克萊斯主教喃喃道，就如同其他教徒那般，他們驚慌的向後退去。恐慌與畏懼出現在他們骯髒的臉上。

    「你把黑暗帶了進來……你知道你做了什麼嗎……」

    孔洞深處，火海中一張床緩緩升起。

    ……

    「我的上帝……」被綁在二層，蘿絲比其他人能更清楚看到孔洞中升起的是什麼。她慌忙對莎倫道：「閉上眼睛，千萬不要看。」

    莎倫聽話的閉上眼睛。

    「這是為了阿蕾莎，還有安娜。」王耀癱坐在地板上，轉身面對克萊斯主教與眾教徒，無力的笑道。胸口的傷口迅速癒合，一聲脆響，鋼珠被擠出來，掉落在地板上滾動。

    在其身後，無數鐵絲網有如觸手揮舞，它們托起一張病床，從孔洞中冒出，將病床面向所有人。

    一道渾身都是灼燒留下的可怕疤痕的女性，被固定在病床上。

    克萊斯悚然的向後退去。她當然知道她是誰。她曾親手將她送上火刑架。

    教徒中爆發出一陣騷亂，所有人都擁擠著，向角落處，向大門處跑去。

    數百隻觸手一樣的鐵絲網陡然激射出去，刺穿那些逃離的教徒。一部分纏住克萊斯主教的雙臂，將她高高吊起，雙臂伸直，就像是十字架。

    「啊！！！」她驚恐的尖叫著，但沒人救她。

    遠處，屠殺還在繼續。血液傾灑，讓整個教堂都瀰漫著血腥味道。王耀有些不忍別過頭去，隨即就看到黑暗阿蕾莎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從孔洞中爬出。她嬉笑著經過王耀，站在克萊斯的正下方，歪頭看她。

    王耀略一猶豫，重新扭回頭，看向這片正在進行的地獄。眼睛深處，那片不忍消失的無影無蹤。

    「主啊！請保持我的純潔！！！」克萊斯看到了深藍校服的阿蕾莎，驚恐地大聲祈禱著。

    幾根鐵絲纏繞住克萊斯的雙腿，將其固定在半空。無數鐵絲網從其身下刺入，將其穿透。直至被撕成兩半。

    黑暗阿蕾莎興奮地沐浴在血水當中。

    「不！！！」一名教徒怒吼，他撿起木棍，沖向坐在地板上的王耀。

    密集鐵絲網激射過來，纏繞住他，驟然收緊。慘叫聲只是短短一瞬，就被分屍為肉沫。

    一道鐵絲網組成牆，擋住了濺向王耀的血肉。王耀抬頭，和病床上的阿蕾莎對視一眼。阿蕾莎移開目光，將視線放在那些教徒身上。

    王耀爬起來，蹣跚的往前走去。慘叫聲，痛呼聲在身旁響起。血肉橫飛。一名教徒被高高吊起，鋼絲網纏繞四肢同時拉扯，四肢橫飛，只剩軀幹的身體落在教徒中，爆發出一陣尖叫。一名跑到門口的教徒被鐵絲網纏住腳，一路拖拽著，直至被其餘鐵絲網激射刺穿。

    地獄就發生在身邊，每當有血液濺向王耀，卻總是被身旁的鐵絲網阻攔。

    一路來到二層，王耀將被綁在梯子上的蘿絲解開繩子。

    「謝謝你！」得救了的蘿絲只來得及匆忙道謝一聲，便去解救自己的女兒。「千萬別睜眼，媽媽來救你了。」

    王耀沖她點點頭，來到第三個梯子前，解開束縛在小安娜身上的繩索。將瘦弱的她抱起來。

    即便是死了，克萊斯主教她們並未打算放過小安娜，而是同樣施以火刑。

    小安娜緊閉雙眼，抿著的嘴唇上還帶著一絲安詳的弧度。

    她睡著了。

    王耀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泥污，卻反而被自己沾滿血污的手弄得更髒了。

    無數觸手般的鐵絲網形成台階，黑暗阿蕾莎一步一步沿著這些鐵絲網組成的台階，走到二樓王耀面前。

    「蘿絲，你帶著莎倫離開吧。」王耀轉頭對蘿絲道，後者感激應了一聲，拉著莎倫迅速跑向樓梯

    待她們跑下樓，王耀對黑暗阿蕾莎道：「你不能動她……」

    話未說完，便僵在口中。

    這裡又哪裡還有黑暗阿蕾莎的身影。

    王耀疑惑的向前幾步，往樓下看去。入目的，便是那靈活如蛇般的鐵絲網緩緩收斂，伴隨被鐵絲網簇擁的病床，一齊沉入地下。

    最後一剎那，阿蕾莎往王耀所在的二樓看了過來。眸中充斥感激。

    恢復寂靜。

    一切都……結束了。

    「我們回家吧。」

    王耀輕聲呼喚，懷中抱著小安娜。

    屠殺已經結束，慘叫聲不再響起，鮮血，肉沫，內臟，殘肢，灑落在教堂的牆與地板上。

    「為什麼她不像帶走其他人那樣，帶走我。」阿蕾莎生母癱坐在門口，白髮披散，語氣失神。她身上同樣沒有沾染血污。

    牽著莎倫的蘿絲經過她，聽到這句話腳步一頓。

    「在孩子眼中，母親就是上帝。」

    ……

    走出教堂大門，夕陽斜照在身上，帶著絲絲暖意。

    這裡沒再有了霧氣，而是一片廢墟。拉著莎倫的蘿絲不可思議的轉回頭，入目的卻只是個殘破教堂，牆體倒塌，滿地皆是碎石塊。就仿佛剛才發生的只是一場夢。

    「克里斯多福！」蘿絲看到了向遠處行駛的警車，試探大喊道。

    警車緩緩停下來，上面下來一位男子，帶著驚喜之色衝過來。

    「蘿絲！莎倫」克里斯多福激動地無以復加，他衝上去，將蘿絲與莎倫擁入懷中。

    落日餘暉傾灑在緊緊相擁的三人身上，將一家三口廢墟上的影子拉出長長一道。

    充滿溫馨的一幕。

    老警察坐在駕駛室中，從後視鏡看清這一切，唏噓不已。

    「我們回家吧。」克里斯多福鬆開妻子和女兒，輕聲道。

    ……

    下一瞬間，王耀的身形出現在安全屋。

    這裡就像他走時那樣。事實上，這次寂靜嶺的世界也不過才花了兩個小時。

    要說唯一的不同，就是安全屋瀰漫著霧氣，死氣沉沉的。就像寂靜嶺的表世界。

    王耀並沒放在心上，這是眼睛習慣了表世界的濃霧，沒緩和過來造成的。

    他抬起左手，懷抱著一絲希望。他希望看到的是完好無損的手掌。

    然而就在此時，一隻小手橫伸過來，仿佛穿越了時空，穿越了空間，握住王耀的手掌。

    王耀驚愕的低頭去看。

    身穿深藍校服的小安娜抬起沾滿泥污的精緻小臉，抬起頭，對王耀露出一個不符合她年齡層的笑容。

    ……

    「晴姐，要不要我幫你把飯打回來？」工作人員問張晴。

    張晴揉了揉眉心：「不用了，我還不餓。」

    工作人員走後，她重新將目光放在王耀的專屬安全屋。那裡依舊沒有人。

    「真是太累了……」張晴輕笑一聲。她剛才居然產生了王耀回來的錯覺。

    王耀，要活著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