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無安寧 1.假裝阿蕾莎還在

    嘩啦！

    座椅歪倒在地，工作人員驚愕的看向猛然站起的張晴。

    「晴姐……」還不待他張嘴，就見張晴轉身飛奔出去。驚愕半晌，他奇怪扭頭去看監控器，隨即就看到原本空蕩蕩的1號特殊安全屋顯示器中，多出一道身影。

    「1號特殊安全屋236個體回歸！1號特殊安全屋236個體回歸！」他一把抓起直撥電話，急急喊道。

    【收到，已通知待命醫療小組。】

    【1號搶救小組。】

    「收到。」

    【1號特殊安全屋236個體已經回歸，請待命中的搶救小組進入安全屋進行醫療。】

    專屬安全屋，就一如王耀當初進入時的姿勢，枕著手臂。

    只是與那時有些不同，多了些東西，少了些東西。

    少了四根手指和背包。多出沉重與哀傷。

    門外響起雜亂的腳步聲，直至搶救小組闖入，王耀仍保持著那個姿勢。他沒大叫哭喊，也沒憤怒抱怨。只是像個活死人一樣，眼神發木看著頭頂。

    待這些穿著防化服的身影接近後，王耀他翻身下床，徑直從他們之中穿過，進入長廊，背影無比寂寥。

    「這……」四人小組透過面罩，相互對視一眼，面面相覷。

    叮——

    電梯停滯下來，王耀邁步出去，出現在電梯門口的身影讓他一愣。

    「我送你回去吧。」張晴開口道，說的話出乎意料。

    早在路上她就從搶救小組那裡收到消息，王耀的情緒不太對勁。她連忙去聯絡美國方面，得到的結果是丹尼沒有回來。她立刻就明白，丹尼死在了裡面。

    王耀猶豫片刻，點點頭。

    路邊白樺林從窗外掠過，散發泥土芳香的風順著打開一條縫隙的車窗吹進，吹動王耀髮絲。朝陽升起，穿透白樺林，點點光斑灑在這條僅有一輛車的公路上。

    王耀眼眸毫無神采，他這幅模樣讓張晴擔憂，她不斷張口想要說話，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

    這種尷尬的氣氛持續十幾分鐘，直到路邊的景象已經變成低矮的民房。

    「張晴，你說，他們真的只是電影中的角色嗎。」忽然，王耀帶著茫然的聲音響起。

    這王耀的心結嗎？張晴細想片刻，才說道：「是的，他們是電影角色。但是在236中，他們就是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思想，有愛有恨。」

    她推斷不止王耀情緒不止是丹尼的死，還有其他。並且問題就出現在劇中人物身上了。

    「謝謝。」不論張晴是故意開解自己才這麼說，還是的確這麼想的。王耀很真誠的對她道了聲謝。

    「我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

    「可以。」張晴沒有問什麼事，而是一口承諾下來，讓王耀心中一暖。

    「告訴我寂靜嶺導演的地址。」

    張晴眉頭微蹙，扭頭看他：「你要做什麼？」

    「放心，只是逼他去拍寂靜嶺第二部。」

    「如果是這個的話……沒必要了。」張晴回答。「第二部已經在12年上映了。」

    「這樣麼……」還有機會，王耀黑色眼眸恢復些神采。「還有……算了。」

    王耀本想提出要去看扮演阿蕾莎的演員，仔細一想，她應該已經成年了。何況自己的阿蕾莎，是占據小安娜身體的阿蕾莎。

    而且哪怕能從她身上看出阿蕾莎的影子，她也不認識自己。歸根結底，她只是個演員而已，寂靜嶺對她來說，不過是童年時拍的一場電影。

    總之既然有第二部，自己就有機會。如果運氣好，說不定下一部就是呢……王耀如此安慰自己。

    跟隨車流前進，四周高樓林立。喧譁聲久違的傳進耳中，這些是他一直期盼的，可是如今，卻令他生厭。

    路過一家超市時，王耀腦袋跟隨他扭動。

    「怎麼了？」張晴回頭奇怪看了一眼，車速放慢。她以為王耀發現了什麼。

    「沒什麼。」王耀轉回頭，目視前方。「在前面停下吧，我走回去。」

    「……那你一個人注意點。」車停到路邊，張晴關切地對王耀道。「而且你的傷要……」

    「放心吧。」王耀揮揮手臂，強撐起一抹笑容，只是這笑容怎麼看都只有苦澀。

    「傷了十幾天了，不差這一天。明天回基地處理。」

    伸手去拉車門，只剩大拇指的左手很是困難。張晴見狀，讓王耀坐正，自己趴到王耀腿上，腦袋距離王耀腿根部不過幾厘米，替他拉開副駕駛車門。

    「謝謝，你回去吧。」王耀邁出車對張晴道，反手關上門。

    嘭——

    王耀離去後，張晴愣愣在車裡坐了十幾秒，忽然捂住臉頰，紅暈蔓延至耳根。

    王耀看著眼前，路邊緊關門的童裝店，恍然如夢。一天前，他在灰濛濛的表世界，從這裡推門進入，替阿蕾莎挑選衣服。

    早上7點，人行道上行人不絕。杵在一家店鋪櫥窗前的王耀格外引人注意。紛紛將好奇的目光看過來。

    原由就是左右手的傷。

    「可惜了這麼好的小伙子，居然殘疾了。」竊竊私語從路過的兩名大媽那裡傳進耳中。

    王耀視若未睹，面色不變。他只是透過櫥窗，看向童裝店內部。

    他看到了自己為阿蕾莎挑選的兩件連衣裙，它們始終掛在那裡，不知多久。沒人去買。

    王耀眼眶一熱，視線變得有些模糊。向前幾步抬起左手，貼在櫥窗玻璃上。這兩件阿蕾莎最喜歡的衣服，到最後也是沒能穿上……

    缺失了四根手指的手掌格外扎眼。

    周圍漸漸有了幾名圍觀的人，畢竟王耀的舉動實在奇怪。

    「呼……」

    王耀吐出口氣，退後半步。短暫的平靜後，瞬間身子一個急旋，右腿猛地鞭甩而出！

    嘭！

    在路人驚慌的目光之下，裂痕爬滿櫥窗，緊接破碎，碎玻璃嘩啦啦散落一地。一些靠的近的紛紛向後躲去，發出尖叫。

    十幾天的休養，早讓他的身體恢復到巔峰狀態。五倍於常人的身體素質，僅僅一扇鋼化玻璃可阻擋不了他。

    嘩啦——

    腳踏在碎玻璃，發出輕響。王耀邁步進入店鋪內部，伸手分別拿下連衣裙，自來熟的走到櫃檯前拿起紙袋裝進去。隨即走出，旁若無人的離開。看呆了外面的圍觀群眾。直到他身影離去，才有人響起打電話報警。

    駐足在家門口，略一停頓後，王耀從墊子下拿出鑰匙來開門。

    阿蕾莎坐在床上，看著電腦上的海綿寶寶。隨即她扭過頭，看到王耀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小臉上浮現出興奮，光著小腳爬下床跑來。

    王耀會心一笑，張開雙臂。

    ……

    回過神，陽光從窗外傾灑進來，給屋子增添一抹活力。窗台的仙人掌漲勢很好。桌子上和屏幕落上一層灰。

    笑容漸漸斂去，悲傷重新攀上。王耀輕嘆一聲，將紙袋放到一邊，爬上床拉上窗簾，隨即轉身打開電腦，調出海綿寶寶。

    房間光線一暗，顯得沉悶。

    王耀回到沙發前，翻身躺上去，蜷縮起身子。

    「晚安。」王耀道。

    他假裝阿蕾莎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