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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古甦醒過來的時候,看到了明亮的窗戶,鼻子裡湧進來一種很舒服的味道,那應該是什麼香的味道,很獨特,呼吸起來並不覺得刺鼻也不會顯得太濃重,很淡,讓人有一種心神寧靜的感覺。窗子開著,璀璨的陽光從外面透進來,好像讓人的心都變得光明起來。
他坐起來,看到屋子裡站著一個正在打瞌睡的小沙彌。
「這是哪兒?」
唐古問。
小沙彌似乎是嚇了一跳,看到唐古坐起來連忙過來扶著他。唐古現小沙彌看自己的時候眼神閃爍了一下,那其中有一種隱藏起來的敵意。忽然之間唐古知道自己在哪兒了,所以心裡有一股強烈的內疚升騰起來。他殺死那些大和尚的時候其實自己根本不知道殺的是誰,陳羲將深淵之力從他體內拔除,也帶走了一部分不屬於他的記憶。
可是陳羲沒有出於偽善不告訴他殺了大和尚的事,因為一個人做了什麼,終究是要面對的。在無盡深淵之核的空間裡,陳羲在為唐古拔除那顆珠子的時候說了很多話。這些話如今就好像刺在唐古心裡的刀子,讓他的心口一陣陣的疼。但是他知道陳羲告訴他才是真的在幫他,如果什麼都不告訴他,那麼等以後這個世界對自以為無辜的他只會越的排斥。
要承擔的,終究都避不過。
「對不起。」
唐古抬起頭,認真的說了三個字。之前他問這是哪兒的時候小沙彌沒有回答,聽到他說對不起的時候,小沙彌愣了一下,然後眼圈忽然之間就紅了:「大師傅說,不能恨你。因為你在做那些惡事的時候,其實自己是不知道的。可是我做不到不恨你,你殺了好多大師傅不管你知道還是不知道,你都殺了人。」
唐古低頭:「是我做了很多錯事。」
小沙彌卻抬起頭,看著唐古說道:「現在我聽到你說對不起,忽然之間懂了大師傅說的不能恨你。我不恨你了因為你也是個受害者。我應該去恨那些淵獸,是它們,是它們正在毀掉這個世界。大師傅說修禪的人應該與世無爭,可是我覺得這次一定要爭,和淵獸去爭奪我們的家園。」
唐古的鼻子酸,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眼淚順著臉頰滑落:「我在滿天宗戒律堂的時候,曾經代表戒律堂掌座來七陽穀求過藥。那時候內宗幾個弟子外出歷練受了重傷,而滿天宗內的丹藥實在救治不了。掌座大人說,去七陽穀,那裡一定會救的了他們。」
唐古笑了笑,笑容里都是苦澀和歉疚,淚水就順著他的臉往下淌,有時候笑也是一種悲傷。
「我到了七陽穀之後,是一位大師傅親自領著我去了藥谷,選了最合適的草藥,然後大和尚又親自煉丹,後來那些弟子都得到了救治,無一人身死。」
「那一定是掌管藥谷的明智大師傅。」
小沙彌擦了擦眼角:「不久之前,淵獸大軍進攻七陽穀準備搶奪藥谷的時候戰死了。」
唐古覺得自己的心猛的抽搐了一下,好像破了一個洞般的疼。他起身,小沙彌連忙扶著他。看得出來,小沙彌對他真的還有些牴觸之心,但是這個小沙彌心裡也沒有那麼濃的恨,也只有七陽穀這樣的地方,才能教導出這樣的少年。
「我想出去。」
唐古沒有拒絕小沙彌的好意,由小沙彌攙扶著走出房間。看起來外面的天空依然那麼蔚藍,空氣之中原本濃烈的血腥味也早已經消散。可是唐古似乎看到了自己帶著大批的淵獸攻打七陽穀的畫面,看到了一個個的修行者倒在了淵獸大軍的前面。
「我想留下。」
唐古說:「不知道你們肯不肯接受我。」
小沙彌愣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回答。
「留下吧。」
明理大和尚和陳羲兩個人肩並肩走過來,正巧聽到唐古說這句話。明理大和尚微笑著說道:「外面就是藥谷,就是明智師弟用命守護著的藥谷。只要藥谷還在,就能救更多的人。佛說世事皆有因果,明智師弟為了保護藥谷而戰死,淵獸因你而來,現在你要留下,何嘗不是一種因果?」
唐古看向陳羲,陳羲對他微微點頭:「沒有人比你更熟悉淵獸,你留在這也好。我本來想找個辦法讓七陽穀的人全都轉移到藍星城那邊去,我父親也在那。可是大和尚說這裡的人太多了,一時之間根本沒有辦法大規模的遷移過去。而且藥谷里那麼多靈草都是救人性命的,也不能不要。你留下幫著禪宗的人將藥谷里所有的靈草想辦法遷移,不久之後我的人會來這,接你們走。」
「你的人?」
唐古一怔:「七陽穀里有那麼多普通百姓,幾乎整個雍州的百姓都在這避難,怎麼帶走?」
陳羲笑了笑道:「辦法終究是有的,很快你就知道了。」
如今的七陽穀禪宗已經大不如前,洞藏境的修行者只剩下了兩個,動禪的抱朴大和尚,靜禪的明理大和尚。
屋子裡的光線隱隱有些暗,氣氛卻一點兒不壓抑。陳羲提議七陽穀禪宗的人和所保護的百姓錢都遷移到藍星城裡去,大家商議了一下之後,覺得還是可行,唯一的難題就是現在七陽穀法界裡保護著的那數量龐大的普通百姓。要想把這麼龐大的一批人送到藍星城,絕非易事。
陳羲看了抱朴大和尚和明理大和尚一眼後說道:「七陽穀其實沒有什麼什麼屏障可以依據,本來峽谷算是一道防禦,可是淵獸數量龐大,且有不少會飛行的淵獸,所以峽谷也就失去了作用。進谷出谷都只有這一條路,所以反而成了弊端,一旦不得不撤退的時候,根本就走不了。」
「現在藍星城裡實力很堅實,我父親已經趕了過去,料來也快到了。還有原來神司萬候雁雨樓帶著的黑決大軍不下萬餘人,皆是訓練有素的修行者。另外,我派人去聯絡了青州的廂兵,差不多應該已經有了結果。最主要的是,藍星城現在的城防極為堅固,不輸於皓月城,比七陽穀更穩妥些。」
抱朴大和尚看向明理大和尚:「師兄,你來決斷吧。」
明理大和尚搖了搖頭:「參禪論佛,你不如我。可是現在這樣的亂世,要保護那麼多普通百姓,還要帶著大家抵抗淵獸,我不如你。所以這七陽穀里的事,我聽你的。」
抱朴大和尚也沒有推辭,想了想之後說道:「那就這樣決定,等到陳羲的人到了,能把所有人都接到藍星城去之後,咱們就立刻起行。在此之前,大家分工一下,我和靈妙寶山來的諸位師兄負責監察敵情,防守禦敵。其他人的重點放在百姓和藥谷上,一部分去和百姓們將事情說清楚,告訴大家走的時候千萬不要亂,要有秩序。另一部分人想辦法將藥谷里的所有靈草全都移植出來,一棵也不給淵獸留下。」
陳羲道:「我已經聯絡了人,之前在滿天宗的時候就已經在召集人手了,已經過去了一段日子,料來也已經差不多了。」
提到七陽穀,唐古的臉色有些暗淡。
抱朴大和尚怕唐古心裡太難受,所以轉移了話題說道:「我聽陽照師兄提起過其實當初滿天宗的實力,還在我七陽穀之上。洞藏境的高手還是有一些的,只是當年聖庭來人騙了你父親陳盡然,將其囚禁,那些高手也被騙去了天樞城,生死未卜。以至於後來的滿天宗,一個洞藏境的修行者都沒有了。若是沒有當年那麼齷齪的算計,滿天宗也不會這麼快凋落。」
唐古正色道:「滿天宗的事我當初也曾聽戒律堂的掌座大人提起過一些。當初從聖庭來的人,好像和宗主大人十分熟悉,據說曾是知交好友。當初宗主大人在天樞城的時候,和那幾個人關係極好。而宗主大人又是那種願意為朋友盡心盡力的性子,所以才會被騙。」
陳羲道:「可惜,我在天樞城的時候,本能查到當年的真相。可是淵獸危機爆,我也離開了天樞城。前些日子和父親團聚,也沒有時間去問問當年的事。」
抱朴大和尚道:「陽照師兄說,當時好像是一位從天樞城裡的大人物來了,謊稱自己因為你父親而受到了牽連。你父親為人最是仗義,當然不會坐視不理。結果那人趁著你父親不備,擒住了你的母親,你父親才不得不屈服。結果那人又設計,騙滿天宗的高手說你父親被天樞城的人擒走,正在往天樞城那邊撤走。滿天宗的高手們都極為尊敬你的父親,所以立刻就追了過去。結果在半路上遇到了埋伏」
抱朴大和尚長嘆一聲:「這大楚的聖庭,多的是這樣的齷齪。」
陳羲聽到這的時候,其實已經大致上猜出了是怎麼回事。當年的陰謀,像邱辛安那樣的人只不過是小嘍囉而已。
「對了!」
抱朴大和尚忽然想起一件事:「陽照師兄還說過,當初在半路上埋伏滿天宗高手的,是一位來自大楚兵衙的大符師。因為滿天宗的人沒有察覺,而且是在距離很遠的地方突然遇襲,被一位強大的符師占據了先機,再想挽回頹勢也難了。」
陳羲想到父親在皓月城裡擊殺了的那個人,父親說的時候只是輕描淡寫的提了一句而已。可是陳羲知道,父親出手必然有其道理。第一,是因為這個叫顧惜朝的戰統司座派人來追殺自己。第二,只怕和當年滿天宗的慘案有關了。
「這些事,以後我會查清楚的。」
陳羲看了看外面說道:「等到七陽穀的所有人都遷移到藍星城之後,我也去做該做的事了。在此之前,為了保證你們轉移的時候不會被淵獸襲擊,我得幫你們做點什麼分散下淵獸的注意力。」
明理大和尚連忙道:「你千萬小心些。」
陳羲看向唐古,笑了笑道:「當初他受的苦是因為我的疏忽,但是淵獸對我朋友做的事,我總得去討還回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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