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佛音在天空迴蕩,如遠空春雷乍起。那聲音浩蕩飄渺,並不激烈,卻讓人心裡忽然靜了那麼一下。只是這一下,化作光劍的雁雨樓速度便慢了下來。金身大佛伸出雙手,合攏之後將雁雨樓捧在手心裡。
大佛本來眯著眼睛,接住雁雨樓後他的眼睛忽然睜開。
「阿」
大佛張開嘴發出一個音節,然後還在逃離的劉遮天身子猛的一僵,筆直的從天空墜落下去。也不知道這一個字之中藏了什麼奧妙,竟是讓一個靈山境巔峰的修行者瞬間就失去了力量。
墜落下來的劉遮天好似變成了一個沒有任何修為之力的普通人,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就好像一顆炮彈一樣狠狠的砸在大地上。砰地一聲,肉身摔的粉碎。劉遮天的靈魂從破碎的軀殼之中掙扎出來,還沒來得及逃走,那還沒有散去的阿字餘音如波浪一般震了過來,劉遮天的靈魂被這音波震得立刻粉碎開來。
當陳羲看到那金身大佛的時候,臉色變了。
因為那大佛的面貌,他竟是如此的熟悉。
隨著一聲佛號,金身大佛迅速的縮小,最後變成了一個正常人那麼大。那是一個穿著月白色僧袍的老和尚,從面貌上無法分辨出他的年紀。白眉白須,寶相莊嚴。他如一朵棉絮般輕飄飄落地,懷裡抱著已經昏迷過去的雁雨樓。
「又是一個痴人。」
老僧將雁雨樓放在地上,然後盤膝在雁雨樓身邊坐下來。他伸出左手,手掌心有淡淡的金光閃爍。可以看到一個又一個小小的金色符文在他手心裡出現,那金光覆蓋在雁雨樓後腰巨大的傷口上。細小的符文鑽進雁雨樓的傷口裡面,血很快就被止住。
左會的修為雖然不及飛彌道長和劉遮天,但也是堪堪到了靈山境最高處的修行者。他這一擊,可以摧毀一座小山,若非雁雨樓修為強大且在那一瞬間也有所反應,只怕也抗不下來,換做別人早就已經被打的粉身碎骨。
陳羲從天空落下,快步過去然後雙膝跪倒:「大師傅。」
「起來吧,何必行這樣的大禮?」
老和尚對陳羲笑了笑,眉宇之間那般的溫善:「當初便知道你不在世俗之外,所以放你離山。從看你第一眼的時候我就明白,你的心裡有一把劍,太鋒利,便是佛法也不能化解。這把劍有雙刃,可對敵也沒準傷了自己。這劍……名為人情。陳羲,你起來吧,你我之間沒有師徒名分,也沒有血緣關係,你記得我,我便心裡高興。」
「是」
陳羲沒有立刻起身,恭恭敬敬的施禮之後才站起來。這個世界上能讓陳羲誠心誠意拜一拜的不多,這個老和尚就是其中之一。陳羲不拜神佛鬼怪,卻一定要拜一拜老僧。當初若沒有這個老和尚收留,陳羲可能早已經暴屍荒野了。
七陽穀禪宗
陽照大師
「出乎了我的預料,你的修為境界攀升的很快。雖然我很早之前便知道你不是池中之物,卻還是低估了你。不過想想你父親陳盡然那般的驚采絕艷,你能有這般資質也就不奇怪了。」
陽照大師對陳羲溫和的笑了笑:「盤膝坐下,默念心經。你體內的傷勢還沒有好,又強行運轉了什麼了不得的功法,傷及了經脈。雖然看起來你身體裡似乎有一種很強大的力量在修補,但若是再運功的話難保不會傷了根基。」
「是」
陳羲再次答應了一聲,盤膝坐在陽照大師不遠處。
「七陽穀禪宗從來不問世事,自然也就不理會江湖事。若非今日我恰是要去青州路過此處,這個人怕是自己把自己逼死了。」
陽照大師看著昏迷不醒的雁雨樓道:「也就是他這樣偏執的心性,才能修行出那般一往無前的決然劍意。多年之前我和他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說過,他早晚要死在自己手裡。他卻說,死在自己手裡也不違背本心,更不需大和尚你來救。」
他手心裡的光華逐漸強盛起來,雁雨樓似乎是疼的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想不到,還是要我來救。」
陽照大和尚一邊救治雁雨樓,另一隻手擺了擺示意趕過來的納蘭放弓等人不要打擾了他。納蘭放弓他們不認識陽照大和尚,但是也看得出來怎麼回事。所有神司的人整整齊齊的給大和尚拜了一拜,然後退到遠處戒備。
「大師傅原來就見過他?」
陳羲好奇的問了一句。
陽照大和尚點了點頭:「就在把你帶回七陽穀禪宗之前,我在西北荒漠之中遇到了他。當時他的頭髮還是黑的,一個人獵殺了一百二十七頭荒漠銀狼。雖然銀狼只是荒獸,但是群體攻擊,有著不輸於中階神獸的威力。十頭高階荒漠銀狼,就能撕碎了一頭初階神獸。荒漠銀狼,是最可怕的荒獸。」
陽照大和尚想起了那段舊事,忍不住搖頭笑了笑:「當時我問他,這些荒獸沒有招惹你,你為什麼要殺它們?雁雨樓說,要錘鍊自己的殺心。我又問他,為什麼要那麼重的殺心?他說,殺心不重,不能除邪魔。」
「一個孤身一人遠赴荒漠養自己一心殺氣的傢伙啊……」
陽照大和尚看向陳羲:「然後我在回來的時候把你帶回了七陽穀禪宗,在看到你的時候我心裡嚇了一跳。在西北荒漠的時候,雁雨樓的殺氣嚇了我一跳。而你眼神里的執念……比雁雨樓還重。」
……
……
「傷及根本,日後能不能恢復修為,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陽照大和尚看了一眼依然昏迷的雁雨樓,示意納蘭放弓他們將雁雨樓抬著離開。納蘭放弓和離狼兩個人輕手輕腳的抬著雁雨樓上了一輛馬車,渾身上下都幾乎被包紮嚴了的彥虎自然而然的坐在了馬車前邊,然後拿起了鞭子。
他就算傷的再重,也要為雁雨樓趕車。
陽照大師和陳羲上了第二輛馬車,緩緩起行。
「如果當時大師傅沒有阻止他,他是不是已經死了?」
陳羲問。
「是」
陽照大和尚點了點頭:「他以自身生元為代價,強行晉入洞藏境界。也許不等他殺了那人,他就死了。」
「大師傅殺了那人。」
「大和尚也會殺人」
陽照大和尚微微搖頭:「只是大和尚很少殺人。」
陳羲笑道:「大師傅說過,殺人若是可以阻止更多的人死去,那麼殺人也是行善。」
「那是假話。」
陽照大和尚道:「不管殺什麼人,禪宗的人都不應該動手。或許,這也是我為什麼始終不能參透佛意的緣故吧。又或許……是青州那邊的殺氣太濃,擾了我的心性。」
「青州那邊的殺意太濃?」
陳羲不解。
陽照大和尚道:「我知道滿天宗的神木大陣已經開啟,也知道你父親就在陣中。也許他日日和那些妖邪的東西廝殺,殺氣已經從神木大陣里蔓延出來。一個月前,禪宗四位大和尚去了滿天宗外面,以佛陀法陣壓制外溢的殺氣。我當時也想動身前往,但是因為有些事耽擱了。等我再想去的時候,那四個大和尚已經死了。」
陳羲的臉色一變:「為什麼?」
「有人想把神木大陣里的東西放出來。」
陽照大和尚嘆息一聲:「這世上,比佛意更難參透的便是人心。我不知道是誰想把那些東西放出來,但是我知道當那些人開始殺人的時候,他們已經變成了和無盡深淵裡的淵獸一摸一樣的東西。這個世界可以用善惡兩字來區分,有些人為了自己,便不顧善惡了。」
陳羲心裡震撼的無以復加,他想不到還有誰知道無盡深淵的秘密,而且竟然打算從外面破開神木大陣,將那些恐怖的淵獸放出來。
陽照大和尚繼續說道:「我這次離開七陽穀,本是想去查驗那四位師弟的死因。半路上碰到了你們,也算是緣分。滿天宗那邊的事越來越複雜了,你們還是儘快離開的好,回天樞城去。」
「可我的父母……」
陳羲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陽照大和尚打斷:「你了解你的父親嗎?」
陳羲搖了搖頭:「不了解。」
「你的父親很了不起。」
陽照大和尚舒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我是禪宗之人,就算沒有參透佛意,但心性還算沉穩。所以我沒有普通人那麼多的情感,就算我做不到無情無欲,終究少了些煩惱。可是……敬畏之心,我還有。你父親是我敬佩的人,禪宗的人有自己的敬畏,敬畏的是佛,是真善。當我發現自己敬佩你父親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俗心難斷。」
「大師傅,告訴我一些關於我父親的事吧。」
「你得到了青木劍?」
陽照大和尚忽然問了一句。
陳羲點了點頭:「是」
陽照大和尚道:「所以你應該知道,但凡這種神器,其實都有自己的靈性,它們會自己選擇主人。是青木劍選擇了你而不是你恰好遇到了青木劍,而你的父親……有血烈長槍。血烈長槍是很久很久之前的神兵,傳聞之中,在人與神獸的大戰之中,血烈長槍是殺死神獸最多的一把兵器,也是兇器。」
他看向陳羲:「一件大凶之器,選擇了你的父親。」
陳羲心裡的震撼越來越強烈,卻不敢打擾了陽照大和尚。他靜靜的坐著,靜靜的聽著。
「也許你無法想像,你的父親是用一種怎麼樣的大毅力,以大善之心,用大凶之兵。這個世界上,能做到這一點的或許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了。」
提到陳盡然的時候,陽照大和尚這樣的人還是一臉的敬佩:「雁雨樓是以殺氣養自己的正氣,你父親是以善念養血烈長槍的凶念,他們兩個都不是凡夫俗子,都有一種讓人不得不佩服的毅力。」
「你父親,在年少的時候曾經匿名去過天樞城。」
陽照大和尚抬起頭,眼神里有一種很淡卻很清晰的傷感:「在天樞城,你父親曾經闖蕩出好大一番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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