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不會是巨人的底色。
隨著李安擲地有聲的話語,眾人耳邊像是再度響起前天晚上的勃拉姆斯第二鋼琴協奏曲。
原來那讓人止不住想仰望的,那浩瀚如史詩般的玄音,是來自巨人發自心底的吶喊。
「嘩——————————」
掌聲由一人變成一片,再次響徹活動現場。
迎著掌聲,李安仿佛也回到了前天晚上的現場。
此時此刻他也在回想,他前天晚上究竟有沒有按照他剛才所描繪的去詮釋這首作品。
片刻後他輕嘆一口,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
忽然不知從哪冒出一聲,「那李老師您是巨人嗎?」
緊接著就有人鬨笑著紛紛追問起來。
李安顯然沒有想到瓜能這樣吃到自己身上,跟著台下一起笑了起來。
「我肯定不願意當巨人。」
哇哦!
現場沸騰!一個又一個問題像是炮彈一般被扔上了舞台。
事實也再次證明,八卦是人類的天性。
再看此刻混跡在台下的小米老師,已經笑成了一道迷人的風景線。
而就在下一秒,小米老師傻了眼。
「那呢那呢,坐在第二排戴白色帽子的那位女士。」
李安不光動嘴,還推卸責任似的用手指向陳璇,「是她,就是她。」
現場沸騰2.0!
小米老師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變成了眾矢之的。
後排的人為了看清哪位是李安老師的女朋友,都紛紛站了起來。
開心是開心,害羞也是真害羞,面對此情此景,小米老師心裡多少有那麼一丟丟「埋怨」。
不過李安都介紹她了,她也不能當鴕鳥。
在舉止這一塊,我們的小米老師還是拿捏得死死的。
起身便前後左右送上微笑的目光,隨後是放低姿態的鞠躬,最後一個請的手勢給到舞台方向。
像是在說主角在這裡,接著捋了捋風衣下擺重新坐下。
整個一套動作行雲流水,說不出的落落大方,明艷動人自是不用多說,同時又給人一種非常有涵養的感覺。
此情此景,大家仿佛也找到了答案——
難怪李安老師不願意當巨人,理由簡直不要再充分。
再「好事」的粉絲見到小米老師這番舉動也不好再多問什麼,他們再「糾纏」什麼就顯得太沒品了。
李安也借著短暫的安靜將現場氣氛重新組織起來。
那位男生的問題他只回答了一半。
勃拉姆斯的藝術成果絕不是他的「小我」促成的。
這是李安通過歷史事實為現場眾人驗證得到的觀點。
若不是對古典主義音樂懷著觀乎宇宙人生這般高度的崇尚,勃拉姆斯又怎麼能將他的室內樂作品與他的管弦樂和聲樂作品三足鼎立,在最後的最後成為德奧音樂史上堪稱集大成的最後一人。
「到這,我們可以回到一開始了。」
李安說著看向了那名男生,「我在一開始講過,我和你的一個觀點是一致的,縱觀勃拉姆斯的人生,他總是顯得格格不入。」
「那麼既然與卡拉拉沒有什麼關係,那與他格格不入的又是什麼呢?」
說著李安豎著麥在舞台上走動起來,台下粉絲們的目光緊鎖,像是正在極力的思考這個問題。
不覺間,現場愈發顯得安靜,宛如變成了一個大講堂。
約莫過了三秒鐘。
「在解決這個問題之前,我們得把另外一位老朋友請出來。」
「有誰知道是哪一位嗎?」
台下一男聲:「貝多芬。」
李安送上一個大拇指:「貝多芬。」
「勃拉姆斯與貝多芬有一個共同點,古典與浪漫這兩個詞總是在他們身上糾纏不休。」
「很多喜歡古典音樂的朋友都搞不清該怎麼界定這二位究竟是隸屬哪一派。」
「想把問題搞清楚,我們至少需要明白二人都面對著浪漫主義危機,這點非常重要。」
一頓。
「德國是浪漫主義的大本營,而貝多芬與勃拉姆斯都生活在廣義的浪漫主義時代。」
「貝多芬年輕時,德國的早期浪漫主義文學已經呈現蓬勃勢頭,但音樂中的古典大廈卻巋然不動。」
「這有賴於海頓和莫扎特兩代人的堅守,早期浪漫主義對他們的影響僅限於特殊的音樂氣質,古典風格的本身對於他們是不變的。」
「之後到誰了。」
台下:「貝多芬。」
李安:「對,火炬傳到貝大爺手上了。」
台下幾聲輕笑。
「大家注意,在這個時候,音樂領域中的主旋律還是什麼?」
台下:「古典主義。」
李安:「古典主義,也就是說貝多芬在接棒的時候,主流還是傳統的。」
一頓,「好,現在我們來看看勃拉姆斯。」
「在勃拉姆斯創作的時候,古典風格已經成為歷史,浪漫主義已經全面到來。」
「新舊規則的交鋒已經決出勝負,並且西方音樂文化就是從這裡開始,像是插上了翅膀,開始狂飆突進。」
「就在新的規則剛剛誕生,就在音樂家正在各自尋找解決之道,緊接著浪漫主義就同現實主義交匯,仿佛另一個新的時代明天就要降臨,真的就是一瞬間,晚期浪漫風格的出現直接為整個浪漫主義時代送了鍾。」
「那麼我們從勃拉姆斯的視角來看看這一切。」
「他生在浪漫主義的鼎盛時期,又親眼目睹其衰落,最後和浪漫主義差不多同時壽終正寢。」
「就個人與時代而言,他與古典風格已經沒有什麼關係了。」
「只是我們回望歷史,總有一些人偏偏就不合於時,就在瓦格納馬勒等人迫不及待向音樂宇宙深處探索的時候,勃拉姆斯所瞻望的卻是過去。」
「或許他是一個懷舊的人,或許他只是生錯了年代,我們無從真的知曉他本人當時到底是怎麼想的,我們能參考的只有他為後世留下的作品。」
「從他的作品裡,我們顯眼可以看到他所熱愛的體裁。」
「再根據完成這些體裁的方法,我們便可追溯到古典風格的黃金年代。」
「所以再回到勃拉姆斯決心創作那一刻,我們可以看到什麼,如果他真要走這條他內心所選擇的路,無論他是否願意,他都必須投身面對衰落藝術與當代藝術的交戰。」
說著李安停了下來。
「時代的洪流下,他也只有選擇面對現實才能為他內心的堅持所爭取。」
「這樣做,真的看起來格格不入嗎?」
隨著李安的話,大家不禁聯想到了許多,聯想到了今天,聯想到了自己。
「或許在今天看來,從歷史的角度看來,勃拉姆斯作為一位藝術家,的確與當時的文藝環境格格不入,但作為當事人的勃拉姆斯,他認為自己是格格不入的嗎?」
「我認為勃拉姆斯從來沒有考慮過這樣的問題。」
「一個敢於把自己置於絕境的人,一個敢於與當代交戰的人。」
「擁有這等氣魄的人,他幾乎已經站在了浪漫主義風格自我背後的巔峰,可以說他本身就是浪漫主義的化身。」
「挑戰規則,雖千萬人吾往矣。」
「各位捫心自問,還有什麼是比這更浪漫的呢。」
挑戰規則
雖千萬人吾往矣.
還有什麼是比這更浪漫的呢.
勃拉姆斯的名字仿佛在這一刻,就在這個現場,被賦予了新的含義,深深地烙在了每個人心中。
再看李安,梁山的眼裡已經變成了狂熱。
坐在方永波旁邊的何家睿此刻也不知怎麼了,他激動得渾身燥熱,他想馬上就學習勃拉姆斯的鋼琴作品,就和李老師學!
而老方則還是那臉笑容。
良久。
台上響起了一聲輕輕的嘆息。
李安像是追憶一位老朋友的口氣說道,「在勃拉姆斯生命的最後幾年,他創作了一些十分柔和的個人化作品。」
「並不是說這些作品缺乏張力,像單簧管五重奏,間奏曲,以及他最後一部作品,為管風琴寫的十一首讚美詩前奏曲,這些作品中充滿了一種可以放在任何一個時代尾聲中的淡泊與寧靜。」
「打個比方說,如果說海頓晚年的交響曲仍然像是一個青年作曲家的作品,那麼勃拉姆斯的晚期作品就是給人一種對落日餘暉的細微描繪。」
「當時正值浪漫主義的黃昏,對於當時的每一位作曲家,落日的這抹奇特餘暉都很難描繪清楚。」
「它似乎放射著一種均勻的,平穩而和煦的光芒。」
「它不像馬勒的音樂那樣光焰奪目。」
「也不像布魯克納的交響作品那般,如同忽然間在地平線上躍升而起赫然巍立。」
「也不像施特勞斯的音樂那樣,如太陽耀斑似的突然勃發。」
「回顧勃拉姆斯的音樂,似乎從一開始,他的音樂就是一顆創造性心靈的產物,他完全駕馭了自身的素材,把技巧和融入了柔美的金色光輝。」
「而隨著年齡一點點地增長,到了晚年,他作品中的那抹金色光輝也就自然而然化作了落日餘暉的倒影。」
「在我眼裡勃拉姆斯就是這樣一位真人。」
「身處那樣一個時代,當瓦格納壟斷著歌劇院時,當施特勞斯的震撼交響詩成為全歐洲談論的對象時,勃拉姆斯的音樂依舊以漸入佳境的方式繼續展示著他一貫展示的東西——」
「裡面包括這成熟性和完整性。」
「貝多芬和舒曼的靈魂。」
「古典主義音樂的意志。」
「以及一個純粹和嚴肅音樂家的嚴謹態度。」
「他只致力於創作一部部絕對音樂的純美華章,以及那些最實現並提升這些純美語音的體裁。」
「這就是勃拉姆斯簡單而又不簡單的一生,一生中他就做了這麼一件事。」
「那麼最後一次,讓我們最後一次回到那個問題,究竟是什麼與勃拉姆斯格格不入。」
李安最後一句話說得很輕,卻依舊有力落在了每個人的心頭。
「我想大抵是我們吧。」
大抵是我們吧。
「嘩—————」
這一次的掌聲相比前面的掌聲多了一絲克制,也多了一份說不出的情緒。
李安環顧著台下,微笑著鞠下一躬。
關於勃拉姆斯這一站,他覺得到這可以結束了。
至少在這最後一刻,他認為自己做到了對勃拉姆斯的正名。
或許勃拉姆斯還活著,大概會對他說你根本不必如此。
或許這就是勃拉姆斯與作為「我們」一員中的他,之間的格格不入吧。
但是每一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
藝術是自由的,勃拉姆斯是自由的,李安自然也是自由的。
從某種角度而言,他和勃拉姆斯一樣,也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嘩————————」
又是一波平靜的掌聲。
此時此刻,李安也興慶自己在最後的最後選擇了相信自己內心的聲音。
在尋找勃拉姆斯的整個過程,他也在始終問自己:這樣是不是真的顯得格格不入。
現在來看,似乎問題本身也沒有那麼重要了。
「嘩——————————」
隨著綿綿不斷的掌聲再次逐漸走向熱切,李安的心也漸漸地又飛了起來。
是啊,想那麼多幹嘛啊。
選擇也已經選擇了,彈也已經彈了,結果也已經出來了,就這樣吧。
想那麼多幹嘛,他就是個老師,認認真真上好自己的課,堅持提升教學,有演出的機會就四處走走轉轉,這不就挺好了嗎。
真好。
李安咧嘴。
真好。
台下小米老師仿佛也在這一刻感受到了什麼。
二人隔空四目相對,小米老師又笑成了一道風景線。
-
粉絲在結束前出現了一點小狀況。
按說時間已經超了一個小時了,可眾人在合影簽名之後依然圍在現場不願意走。
一聲又一聲李老師充滿了期望與不舍。
仿佛經過了今天這短暫的三個小時,李安真的變成了他們的音樂老師,大家真的還想繼續和李安討論下去。
見此李安樂呵道,「確實該吃飯了,那咱們留個作業吧,好不好各位?」
現場一瞬安靜。
說著一本正經的李老師又回來了。
「咳咳。」
「如果我們帶著先入為主的觀念認為勃拉姆斯的音樂是在一種充滿爭議的前提下創作的,那麼我們一定會忽略隱藏在其中的蓬勃力量。」
「我想各位現在一定明白我在說什麼。」
明白啊!
太明白了!
毫不客氣地說,現場超過80%的人此刻都覺得勃拉姆斯的音樂不再晦澀難懂。
確實就如李安老師所說,他們一直認為勃拉姆斯的音樂晦澀難懂,主要原因是與勃拉姆斯格格不入的是他們啊!
「我最近一直在聽勃拉姆斯的B大調第一鋼琴三重奏,大家回去也重溫一下,把你們的感受留在我的微博下面,我一定會回復大家。」
眾人:「!!」
「李安Piano,大家一搜就知道哪個是我,還有我的B站賬號下面也有一些好玩的視頻可以讓大家打發打發時間,喜歡的一定要給我一鍵三連啊,我太慘了,不信你們自己去看看!」
眾人:「哈哈哈哈!」
不少人馬上拿出手機。
「還有,想要了解更多關於鋼琴教學方面諮詢的朋友可以關注一下四號鋼琴教室,這是我的個人工作室,所有的問題我都會親自給大家解答,還有還有,抖音我還沒有正兒八經開始弄,各位.」
教室一瞬又變成了李安叫賣的菜攤一樣。
梁山:這
方永波:瞧瞧這不值錢的樣子.-
同一時間,喵喵萌寵屋的病房裡。
兩個孩子正緊張的望著打針的小豆包。
小豆包卻只是安安靜靜的,像是天生長著一副笑臉,小豆包此刻還在笑一樣。
連一旁店長大叔都說少見這樣的小貓。
豆包打完疫苗,小車連忙把豆包抱回懷裡。
「喵嗚。」仰頭短小一聲過後,小豆包馬上埋胸。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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