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涯令 第十四章 聖皇，走好
總有些事會出現在人的思維之外，比如現在。
「三極殿？！」蘇艾默念這三個字，神色雖冷淡卻從容鎮定。
「我是殿魂。」那老人慈祥的目光欣慰的打量著蘇艾。
蘇艾低頭，想了想，再看向老者，「唯有道器才能衍化出神魂。這是道器？」
老者的雙目漸彎，慈祥搖頭，「不是。」
蘇艾點了點頭，「為什麼把我拘到這？」
「難道你不想擁有這無上的法寶？」老者並未回答蘇艾的提問，反倒扯開了話題。
「不需要。沒想過。」蘇艾目光清澈，打量著面前這大殿的一磚一瓦，這讓他想起了祖殿，那個屈辱的地方，他甩了甩腦袋，「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這裡是歸元聖皇居所。」老者的語氣有些惆悵。
「那應該是個無比偉大的存在。」
老者輕笑，「他並不偉大，他很混賬，經常做些偷雞摸狗的事，心情好了，也會攔路打劫。」
「那他應該是個形容猥瑣的傢伙。」
老者大笑，「他並不猥瑣，他很瀟灑，風流卻不下流，有無數美女投懷送抱，他都拒絕了。」
蘇艾低頭，思索片刻，「總之是生活在矛盾中。我以前有點像他，現在一點兒都沒有了。」
「這樣挺好。」
「是的，但是很壓抑，繼續說他的事吧。」
老者點頭，「歸元聖皇乃是生於混沌中的混元果所化，一萬紀元前，聖皇隕落於大自由之中，死前留下一顆種子，並將他的本命法器，也就是這座大殿，封印於那顆種子之內。」
頓了頓，「這顆種子在虛空中飄蕩了無數年，落在了攬道峰頂，發芽生根，便被這一世界中人稱為攬道果，而今，這顆混沌果被你所食，我便復甦了。」
「莫非，相當於我吃了聖皇？」蘇艾臉色有些異樣。
「聖皇早已隕落，這顆果子乃是天道的循環，即便沒有聖皇，它也依舊會出現在這裡。」老者解釋說。
「需要我做些什麼？」蘇艾凝視老者。
老者低首，「隨我來。」
殿門不知在何時已經大開，殿內的空間層層交錯，以蘇艾此時的境界，還不能看透這其中的隱秘。
蘇艾跟著老者踏進殿門，但就在他踏足其中的那一剎那，原本在他身邊絢爛閃爍的五彩俱都消失不見了，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間寬闊高大的白玉砌成的宮殿，殿內聳立著一排又一排的七八丈粗的青石拱柱，柱子上雕刻著各種奇異的圖騰與文案，蘇艾不認識。
「這裡是？」
「此處乃是三極殿的主殿，聖皇當年最喜歡在此飲宴。」老者望著空蕩蕩的大殿，回憶道。
「逆天你個老匹夫，又在背後說老子的壞話！」突然，一道狂放的聲音在大殿內迴蕩，立時，這大殿仿佛涅槃重生了一樣，生機盎然，再不似先前那般死氣沉沉，一陣鳳鳴激昂婉轉，不知是哪裡的編鐘和著戰鼓聲，激盪深沉，此起彼伏，將人的思緒帶回萬古之前。
大殿最高處的王座上，一片慶雲纏繞其上，霞光自那王座內湧出，瞬間鋪滿了整個大殿，隨即，一名身著錦衣的不羈少年斜坐在王座之上，他一半的頭髮梳的整整齊齊，另一半頭髮卻散亂蓬鬆，閃若明星的眼眸裡帶著絲絲邪意，打量著蘇艾。
「老東西，這就是我的傳人？」少年一隻腳翹到王座的扶手上，雙目望著穹頂，毫不在意般。
「他吃了混元果。」老者平淡道，仿佛他與這少年有些不和。
少年仿佛習慣了老者這不急不慢的太度，他狂傲的點了點頭，拍大了一番衣袍上的褶皺，凝目望著蘇艾，「你叫什麼名字啊？」
「蘇艾。」蘇艾也凝視著這位『歸元聖皇』，這只是他的一縷殘魂罷了，但氣勢卻並無半分衰減，若不是蘇艾性子平淡，大約已經拜倒在他的腳下了。
少年閉眼，抿著嘴點了點頭，犀利的眼神中充斥著一往無前的氣勢，「你運氣不錯，比我當年強，若是當年我有你一半的運氣，也不會隕落在大自由海。」
「咳咳。」老者在一旁咳嗽了兩聲。
「不就是多說了一點嗎！老東西，你咳嗽什麼！」少年斜倚著王座，面色不爽。
「歸元，老子受夠你了！老子當年上了你的當，跑來給你當魂器！我去你媽的！」白髮老者一改方才慈祥的神色，舉著拐杖指著少年大罵。
「怎麼了！怎麼了！你咬我啊！」少年從王座上跳了起來，指著老者的鼻子跳腳，但語氣逐漸有些蕭瑟，「好你個逆天，你現在不服氣啦，當年你怎麼不服氣！再說了，這是你自願的，我能知道自己會掛啊！」
老者神色有些惘然，他搖頭道，「算起來，我還比你多了些盼頭，只是多熬一些時間罷了，而你，唉！」
老者嘆了口氣，無奈的坐在地上，少年一見老者這等神色，當下眼睛一瞪，「逆天，你別他媽給老子認慫！死就死了，老子縱橫天地百萬年，早就活夠了，早死早解脫！」
「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年的人說不定早都死了，就算日後我活著出去，還有什麼意思！」逆天老者嘆了口氣。
「哼，我就看不慣你這一點！幫我教導徒弟，幫我滅了道域，幫我看一看大自由海里到底有些什麼，這都是你要做的事，你的事多著呢！」歸元聖皇大聲道。
老者不語，歸元聖皇看向蘇艾，「過來！」
蘇艾看了歸元兩眼，大步上前，「我需要怎麼做？」
歸元聖皇微笑，「小子聰明，也夠英俊，像我，但性子太淡，不像我。」
「張狂往往死的很快。」
歸元聖皇楞了一下，臉色有些異樣，嘴唇張了兩下沒有說出話來，逆天老者反倒是大笑起來，笑的眼淚一串一串的流了下來，「聽到了吧，張狂死的快啊！」
歸元聖皇臉色微黯，他撇了撇嘴角，抬起眼帘，「你說的對。」
頓了頓，他的臉色又轉為不屑，「但我從來不後悔我的張狂，哪怕讓我重新活一次，我也依舊會張狂到死，與其安靜著老死，不如轟轟烈烈的活上一把！」
聖皇看向蘇艾，「你的生命也許比我更久，所以我把我的畢生所學傳授於你。」
說罷，他一指點來，容不得蘇艾半分的躲避，那一指穩穩地落在蘇艾的眉心，頃刻，無數字符湧入蘇艾的腦海，令他有些發昏。
短暫之後，歸元聖皇的身影暗淡了不少，他的手指從蘇艾的眉心拿下，「我刻在你識海中的東西，總結來說分為兩部分，一部分主要是功法，人極卷一部，天極卷一部，道極卷一部，其中還有一些我的得意法術，另一部分是我的所見所聞，你要勤奮修煉，不要像我這樣吊兒郎當。」
他頓了一頓，蘇艾剛想說話，便被他擺手打斷，「我時間不多了，下面我要說的東西很重要，你給我聽好了。」
蘇艾看著他凝重嚴肅的神色，點了點頭。
「我看了一下。你乃是天絕之人，本不該來到這個世間的，但你在將死之時吃下混元果，故而你的體質已經被改成了萬古罕見的道體，道體之奇異遠在四體八脈三十六靈之上，因此上天嫉妒，所以你的壽命只有兩百年。」
「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只要你能在兩百歲之前破入造化境，那麼這一道死關便會算你過去，至於具體的細節，我不知道，還要你自己去感悟。」
蘇艾點頭，便聽歸元聖皇怒道，「我生平有三大遺憾，第一，沒有殺光道域這幫偽君子，你作為我的傳人，有實力的時候，幫我殺光他們！」
「我的父親也是死在道域至尊的刀下。」蘇艾握緊了拳頭。
歸元聖皇搖頭一笑，身影又黯淡了一分，「第二，我一生都在找尋大自由的解脫之法，可惜當年沒有奪到求涯令，殞身在大自由海之外，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到那大自由海中一探究竟。」
歸元聖皇的身影越來越淡，他微笑著看向逆天老人，「逆天，你，不能親手讓你復活，是我的遺憾，也是我第一次食言。」
逆天老人面帶悲色，「你這混蛋，死就死了，還讓我心裡不舒服！」
「哈哈哈！」歸元聖皇仰天一笑，看向蘇艾，「第三，我已經準備妥當，你踏足天尊之後，逆天會告訴你怎麼做，幫我把逆天從這殿中帶出去！」
歸元聖皇狂妄的一指周圍數不清的空間，「這裡面，有我億萬年的搜刮，珍寶功法，都留給你吧，你可得好好地用，讓這諸天萬界顫抖在我三極一脈的腳下，懂嗎！」
蘇艾點頭，他眯著眼睛看著逐漸消散的歸元聖皇，「你說的這些，我銘記於心，哪怕挫骨揚灰，也要完成！」
「有點我當年的霸氣！」
歸元聖皇的聲音越來越弱，悠揚的歌聲自虛空中傳來，古樸滄桑，笛聲悠揚，帶著點點悲傷。
「遙想似曾入風流，烏騅雲起上鳳樓！」
蘇艾鼻翼微動，他傾耳細聽，嘴角何時又掛起了一絲微笑，「聖皇，喊你一聲師父，走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