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和大理寺忙的是團團轉,一個人恨不能掰成兩半用,日夜不停的徹查事情的真相。
刑部上下官員沒一個是閒著的,牢裡關押的嫌犯那叫一個多,挨個審問也需相當長的時間,至於拿嫌犯取樂的事,嘖哪有那個閒情,整日下來連個囫圇覺都沒的睡說笑的心情早不知拋哪去了,再說這些人是嫌犯在未定罪之前不宜露了底,讓別人以為刑部的官員都不正常可就毀了。
「周大人,你看這……」大理寺卿郭少鋒翻著刑部下面送上來的證詞。
刑部尚書周乾放下手頭上的事去看郭大人手上的供狀,眉頭皺了又皺道:「均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與案子關係不大。」能掠過就掠過,查重點要緊。
「這些人多少犯了點事,不處置嗎?」郭少鋒擰眉目光深沉地望著手中厚厚一摞供狀頭大如斗,對比之下與要查之事沾不上邊,但是就這麼把人放了,萬一皇上那邊問起如何交待。
「怎麼?」周乾見郭少鋒詢問嘆息一聲道:「人手不足,這些僅僅是供詞一無人證二無罪證,省省吧。」實在沒那個心力。
「要不先將人分開關押,有案子的關一處。」等手上的案子結束再翻回來查證剩下的犯事人。
「好吧。」周乾同意了郭少鋒的提議立即下達命令。
「這案子要怎麼查?」已經整整兩日過去,郭少鋒是一頭霧水,整個人非常茫然不知從何處下手。
周乾被問住了,他其實也不知從哪處著手,東西都是現成送過來的,不光是牢裡的那些人。就連皇上中毒的藥粉以及元貴妃身邊丫環的人頭和斷手,經由李公公的手送到刑部,總感覺整件事情透著股古怪。除了人證外物證有,只需審問牢中的嫌犯即可。哦對了有人證,元貴妃便是,整件事看上去非常的順利,不像有些事九曲十八彎查得人頭疼,正因如此,他才不敢下手,太順利了感覺到後怕,整件事中夋沒有穿插別的事?他不敢保證更無從去尋根究底。要麼說疑心是病呢,搞的自己一個頭兩個大,快瘋了,還好有人能幫把手,不至於自己一個人在此抓狂。
「從未接觸過此類事件。」郭少鋒真不知道說什麼,以表達此時此刻七上八下的心境。
聽了郭少鋒的話周乾神情一凝,真要發生多起此類事件,那還得了,皇上得死多少回?啊呸,什麼死不死的。皇上誤怪,皇上誤怪,臣不是有心的。就是打個比方,菩薩保佑皇上龍體康健。
都怪郭少鋒害的自己精神錯亂,周乾要非知曉郭少鋒有口無心,早就罵回去了,哪有這麼打比方的,差點把自己帶進溝里,還好還好沒說出口,心裡念叨了一下應該不作數吧。
「郭大人慎言。」周乾苦著臉提醒,虧得屋裡就他和郭少鋒兩人。這話萬一讓人聽去即使無心一樣要丟了小命。
經周乾這麼一點,郭少鋒立刻明晰自己說錯話了。臉色瞬間煞白,不忘對周乾作揖了表感謝。
「是郭某妄言了。多謝提點。」郭少鋒真心實意的道謝。
「無妨,都是被這事鬧的。」周乾受了禮此事就此提過。
「要你我親自去審的也就那麼幾個。」周乾嘆息,這已經不知是第幾回嘆氣,「整理完這些一同去吧,時日拖的越久越麻煩。」
「好。」郭少鋒也知輕重,「送來的東西又經過一加徹查這是結果。」抽出一份紙遞與周乾。…
周乾看後道:「是漫性藥。」其他的到沒什麼異常。
「對,這一點值得懷疑。」郭少鋒大致說了下自己的觀點,「折羅草的藥量再大也比不上很少量的砒霜。」根本不應該造成皇上突然臥病不起。
「還好不是砒霜。」周乾自我調侃了一句,「問過太醫沒,有什麼具體的說法,有時候越是不起眼的看似十分平常的東西往往均會出人意料。」他一樣懷疑,心裡有了大致的猜測。
「忌食之物頗多。」郭少鋒又取了一張寫滿字跡的紙回到桌前,「但不足以造成皇上現在的病情。」所以才會覺得分外詭異,就像似,像似……
郭少鋒眯了下眼睛喃喃低語,「像似早就中毒而無所覺,加上今次。」
「你覺得有可能嗎?」周乾不是沒考慮過這種情況,只是出入太大又沒證據,更何況,「太醫有每日請平安脈的規定。」日日診脈不可能未發覺絲毫異樣之處,實為罕見。
「有沒有這種可能。」郭少鋒略一轉念道,「元貴妃買通太醫,或者下藥微量,即是慢性藥劑量不夠應該不易察覺。」
「買通太醫不可能。」周乾有物意注意過為皇上請平安脈的太醫,「一直是徐太醫,徐太醫不在由方太醫接手,這兩位都是宮中多年的老太醫,醫術有保。」
「至於先行下毒,再添劑量一說到是有幾分可能。」不然也不會來勢凶凶立刻病倒,周乾贊同郭少鋒第二個觀點。
「無論從哪點看,元貴妃謀害皇上證據確鑿。」還用的著往下查嗎?郭少鋒真怕再查下去,查出不該查的東西,官職到在其次,小命為先。
不是身為堂堂大理寺卿的郭少鋒膽小怕事,他與周乾同年都是年過四旬的人了,在官場上混的如魚得水,真怕事很難坐穩現在的位置。幹這活的多少接觸到的是些上不了抬面的陰司,見的多了也就見怪不怪,眼下問題出自最高權利者,凡是該小心為上,誰知道會不會查出皇上最忌諱的事,之前的功勞沒得反而要被問罪,這得有多冤。
像他們這些看清官場百態的人,必須知悉並熟練運用適可而止這類字眼,做到張弛有度,該聰明時聰明,該裝傻時裝傻。方為保命之道。
其實皇上心裡門清元貴妃所做的一切皆展現在眼前,畢竟皇上是受害者,整個過程盡在眼底。要不能下旨抓人封府,證據送上。這是一種向朝臣表態的信號,至於目的,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罷了,你我依規矩按章程過一遍,剩下的要看皇上的意思。」周乾決定將燙手山芋丟回給皇上,雖然不道德但他真沒辦法,查與不查所牽涉到的人已經很另人頭疼,定罪的事還是皇上做主吧。做為臣子實為不易,不說伴君如伴虎,單論皇室僅有的這兩位皇子,一個個就沒個省心的,還好皇子少,要多起來鬧出的動靜不定多大呢,當官的要愁白多少青絲。
郭少鋒懂周乾的意思,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他僅是周乾的副手,真正主事的是刑部。手諭上是以刑部為先,這點郭少鋒自知分寸。
「翼王突然出現……」郭少鋒腦海中浮現出多個困惑。
「嗯?」周乾一時沒聽懂郭少鋒要向自己表達的含義,
「聽聞周大人與翼王能套上那麼兩句話的交情?」郭少鋒沒有惡意。本意不放過任何可能救命的稻草,人的本能僅此而已。…
周乾一聽明白了,「你想接觸翼王?」盡而從翼王口中套出點東西來,最好是自皇上口中說出的。
「有這層意思。」郭少鋒如實坦言,「翼王深得聖心,又聽聞近日守望在龍華殿內服侍皇上,這是一個機會。」能夠清晰的得到皇上意圖對整個案件的決斷。
周乾略一思忖道:「郭大人是不是把翼王想的太好了?」若非自己與翼王有事務上的交情,真要上前套關係,別人還不當自己瘋了。
「什麼意思?」郭少鋒怔神。有聽沒有懂,此話從何說起。
「郭大人是怎麼覺出翼王有能夠揣測出聖意的本事?」周乾不是要潑郭少鋒冷水。也不是有意迴避接觸翼王這件事,雖然與郭少鋒共事不多。了解更是沒有,但他仍然覺得郭少鋒的提議有那麼一點點心動。
「這……」還真被問住了,郭少鋒無言以對,照周乾的說法自己確實對翼王抱以太大的希望。
「翼王再得聖心,終歸是看在她女兒身的本質上。」周乾給郭少鋒提個醒,千萬不能有利用翼王的心,萬一兜不住想死也沒地叫你躺。儘管極少有的接觸過幾次,對翼王外面的風評不做評斷,單看翼王本身極不好惹,要說仗著皇上的恩寵有那麼幾層意思,若真沒兩把刷子,工部就不可能交由翼王全權接管,現在的工部與之前大不相同,可謂今非昔比。
「是郭某莽撞。」郭少鋒非是頭大無腦之人,對周乾的話仔細甄別判斷確有其道理依存,也就沒了這起子心思。
「郭大人提議也非不能用。」周乾經郭少鋒一提,覺得可行,「總歸是辦法,不接觸一下又自知不可取,只是初步試探,不問及深處到是無妨。」
「先解決牢裡的大人物。」周乾總要有內容可尋,萬一皇上問起,自己拿不出皇上要的東西豈不倒霉,過程走過了,尋翼王探聽口風,皇上即使得知亦不會怪到自己頭上。
刑部大牢內,沐昭坐在乾草鋪成的石床上,兩晚均在這裡睡,沒任何特殊待遇,也是,自己是嫌犯至於皇子身份哪還用得上。
好在剛入秋天氣不算太冷,在沒有被子的情況下勉強能睡一小會,睡眠質量仍舊不怎麼好,大皇子府的高床軟枕哪能與現下的冰冷寒磣相比。
「殿下。」守獄官走到牢房面前道:「尚書大人與大理寺卿大人請殿下移架。」
沐昭站起身沒有問原因,自知是被帶去問話,邁出牢房前視線小幅度瞥了眼隔壁牢房的人。
元大人像個木頭一樣坐在床邊抱頭不知在想什麼,連開牢房門的聲音也入不了耳。
沐昭僅掃一眼便快速收回視線,從元大人行止中可窺探一二,那便是元家有參與到這件事中,不然怎會是那種表現,太顯眼了。
差官恭敬的在前邊帶路,不曾回頭去看身後的大皇子一眼,畢竟是皇子該有的尊卑上下理當遵行。
沐昭步伐穩健向前去,面上一絲不露任何情緒,更沒有逃跑的荒唐念頭。那是蠢人才幹的事。堂堂皇子要是畏罪潛逃,等待他的將是沉重的不可逆轉的結局,到時任你滿身上下長了嘴都說不清。
自認什麼也沒做過什麼也不清楚的沐昭無所畏懼。沒有證據就不能定自己的罪,哪怕自己那個愚蠢至極的母妃是元兇。又能將自己如何,頂多降罪一二不予同犯論處,命有了保障以後徐徐圖之再度翻身易非難事。…
沐昭想的非常透徹,剛被關入刑部大牢時的焦慮已經逐漸消彌,他相信刑部的能力,完全不擔心有錯判的可能,他的背後有那麼多朝臣支持,也是自己最堅實的壁障。
心態擺好的沐昭被帶入一間屋子。外面有官差把守,屋內僅有四人,分別是刑部尚書周乾,大理寺卿郭少鋒,以及執筆小吏兩名。
「殿下。」周乾和郭少鋒向大皇子行禮,大皇子雖是嫌犯,罪名一日未定皇子仍舊是皇子,君臣之禮當守,這是規矩萬不能為了小節得罪皇子。
「殿下請入座。」周乾客氣的讓座,屋裡有六張椅子。正好一人一個,除兩名執筆小吏用到桌子紙筆等物,未設堂案。像是客入主家一樣坐在一處隨意閒聊。
沐昭對刑部尚書此舉頗為滿意,都懼刑部如虎狼,現在看來傳言略有誇大,用著茶水,雖稱不上好茶卻能讓人靜心凝神。
待大皇子擱下茶盞,周乾在這時開口:「殿下誤怪,臣等職責所在,請殿下務必配合。」開場白一定要言明,這是問話前好的開端。總不能一上來就刑部審問,有失禮數。
「周大人客氣。本皇子一寧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沐瑾明無任何反感,周乾說話處事很是周到。
聽了大皇子這話。周乾和郭少鋒大鬆口氣,還以為大皇子很難纏,好在通情達理。
「臣問了。」周乾先打聲招呼,好叫大皇子有個準備。
「請。」沐昭從容不迫回應,面上一派鎮定自若,絲毫看不出身為階下囚的窘迫。
周乾和郭少鋒相視一眼,互遞了意味,暗贊大皇子氣度涵養之高,臨危不懼是個人物。
「殿下素日裡在做什麼?」周乾未單刀直入直切主題,而是問起平常之事。
沐昭一怔被問愣了,而後淺笑回答,半點隱瞞也沒有,因為這些事算不上不能說的隱密,而且只要問跟在自己身邊的小廝一樣知曉答案。
「殿下經常入宮?」周乾在這裡說的是後宮,即是問話就得有技巧,隨意一些像是閒話家常最容易讓被問者放下戒心。
「不是經常,每月有一日可入宮看望母妃。」沐昭淡定作答,「偶爾母妃有事會傳召,父皇那邊有奏請。」
「元貴妃有沒有說過一些對誰不滿的話?」周乾漸入正題。
「沒有,最近只提及正妃元氏得罪翼王。」沐昭確實未聽母妃說起討厭之人,以及這事的突發細節。
「哦。」周乾點了點頭,接著問元貴妃那裡可有異常之類的問題,沐昭一一給出答案,未曾有絲毫敷衍,郭少鋒坐在一旁只聽不說,一切由周乾主導。
問了有一盞茶時間,周乾和郭少鋒恭敬的送大皇子回牢房,其他的並未多言。
待大皇子安全回到牢房,差役來稟過後,周乾和郭少鋒回到辦公處坐下來兀自沉思,一時相對無言屋內安靜非常。
半晌郭少鋒先開口打碎一室的沉靜,「大皇子看似什麼都說了,實則什麼都沒說。」一點可供參考的有價值的內容沒有。
「不是隱藏了內情故意編造事實,就是所說一切皆為真實無任何摻假。」周乾喃喃低語,蹙著眉頭想事。
「畢竟是母子,母子連心。」郭少鋒到非是看大皇子不順眼,死盯著大皇子是同犯這點不放,僅是就事論事僅此而已。
「母子天性,可有一句話也說了。」周乾目光深沉道:「那便是大義滅親。」…
「可能嗎?」郭少鋒絕對不信大皇子為了自己得保下狠心棄掉自己的親生母親與整個元家,那可是自己唯一的臂膀,雖有壯士扼腕一說,仍不可信大皇子真敢做。
「有可能。」周乾肯定而明確的告訴郭少鋒,「謀害皇上是誅連九族的重罪,一旦做實定斬不赦,大皇子即使僥倖不死唯有圈禁一生,你說大皇子會如何選擇?」
「可要是真的做了,大皇子一定被人詬病,被朝臣所不恥,以前支持大皇子登位的官員難保不會倒戈相向,名聲毀了德行有虧,怎麼說都不占理,你覺得儲君之位能是六親不認的大皇子?」這樣做又能與之前有何分別。前者興許可以活得自在,除卻自由,後果遭人唾罵不恥甚至是避如蛇蠍,堂堂皇子的尊嚴何存,如此苟且偷生真的值嗎?
「如果大皇子未曾知曉整件事,就有可能。」周乾心底閃現一瞬,隱隱覺得大皇子會這麼做。
「大皇子死咬著不吐口,你我拿大皇子無法,皇上就不一定了。」郭少鋒不予苟同周乾的想法。
「也可能皇上無意放棄大皇子。」周乾心頭突然浮現這樣一個膽大妄為的念頭,「皇室終究子嗣不豐,剩下個不被看好的三皇子,你會怎麼想?」
「……」郭少鋒沉默不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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