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寧公主這兩日很煩躁,水悅居那邊一點動態也無,不禁懷疑起柳姨娘有沒有危機感,聽到自己女兒失寵另一位嫡女即將入主大皇子府的消息,連點正常反應沒見著一星半點,正等著看好戲的自己怎能不焦躁。
事情到底成還是沒成,水悅居不動想是大皇子府一樣不按著自己編好的路線走,和寧公主滿肚子狐疑,眼底急切立顯,恨不能跑到柳姨娘面前問個明白,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
心裡揣著事,又是不便擺在明面上的隱秘,一連三日和寧公主愁眉不展,丫環每每回稟均是一如往常,煩的她頭疼,已經有兩晚未曾休息好。
心情雜亂加上緊張猜疑所有不好的一切匯聚在一起,本就不擅長掌握陰謀算計的人,這下子深深的陷入了泥潭,和寧公主茶不思飯不想,整日算計著自己那自認為完美的計劃。
被排除在外的嬤嬤面無表情地觀察和寧公主的一言一行,她的不安她的陰狠以及一點點消瘦下去的臉頰,一個人莫大的變化就在這短短的幾天內形成。
和寧公主算計時嬤嬤沒有被徹底趕出去,她還有旁聽的能力,看似不費一兵一卒的謀劃,終歸是差了那麼一點,她未曾開口提醒和寧公主這樣做是否正確,或者計劃中的漏洞是那麼的顯眼。
重要的是為了自己的私慾,將無辜者拖入泥潭,真的合適嗎?在宮中看到的聽到的甚至經手做過的那些骯髒的另人作嘔的事,經由時間與年歲的積聚,從剛開始的茫然畏懼無所適從到最後的麻木不仁,一切變化是那麼的快,快到面目全非的地步。單純的心飽受著慚愧與煎熬,好容易平安的從十二歲活到現在的近五十歲,如此漫長時間裡發生過的所有可怕的事。忘記自己是如何堅守咬牙挺過來的,如今回想起來往昔是多麼的不可思議。
原本以為出宮之後心裡的枷鎖能夠隨之消散。找一份不算辛苦的活帶著多年積蓄下來的體己,舒舒服服地找塊清靜地渡過此生。
人常說計劃趕不上變化,果真現實永遠是現實,美好的願望很難真正實現,嬤嬤原想依著自己的想法決定過怎樣的生活,淑妃的邀請隨之而來。
嬤嬤經歷過的事情太多,已經養成了先懷疑再判斷的習慣,對於做和寧公主的嬤嬤一開始並未心動過。她亦知深宮大院世家大族中同樣不缺爭寵陷害的戲碼,比之宮中不逞多讓。
找理由回絕過,並且略提了提另一名即將放出宮的嬤嬤,自己不接也不便擋別人的財路,順便在婉拒淑妃後賣一個人情,這樣淑妃心裡不覺得自己不識抬舉。
之後和寧公主出嫁身邊的嬤嬤正是自己提及過的那位,不曾想沒過多久出了事,無故身死之事傳到耳中,震驚之色有如一道炸雷入腦。什麼都不記得,好半晌緩過神。仍心有餘悸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消息,之後不久淑妃的要求再度擺在了自己的面前,這一次自己再無藉口拒絕。抱著無力又忐忑的心入了丞相府。
嬤嬤心裡一直有疑竇未解,在不張揚的情況下秘密查探,得出的結果何其驚人。丞相府人口儘管單薄,後院內的陰司算計卻一點不缺。府里的下人更是怪異,從來不提憑蘭苑以及府中唯一嫡女的事,好似在懼怕著什麼。
丞相府里有一不成文的規矩,府里所有人不經允許不得靠近憑蘭苑半步,多麼奇怪的規矩,在好奇心驅使下。不用一日得到了答案。…
嬤嬤聰明的選擇了聽而不聞,本本分分地服侍和寧公主。
和寧公主的偏激讓嬤嬤重新認識到皇室之人的氣量。以及女人不可或缺的嫉妒心。
多番的勸慰沒能拉回和寧公主對翼王的仇視,反而在和寧公主心中印象變壞。雖未在言語上折辱,卻實實在在的用行動表現出來,嬤嬤心中的無奈無人可訴,苦水自己咽。
有時也會怨恨老天,自己的命為何這麼苦,剛脫離皇宮這方苦海,又入丞相府這等漩渦,此生能活到壽終正寢委實是種奢望,就和寧公主不安分的性子,總要鬧出大事,大到無力挽回的地步,方知後悔二字如何寫成。
嬤嬤知曉自己在和寧公主眼裡命如塵埃,縱然好意相勸,無絲毫私心,仍改變不了和寧公主扭曲的執念。
在嬤嬤看來和寧公主的計較很幼稚,挑撥柳姨娘和其女與翼王做對,不說以卵擊石也差不過分毫,世上哪有天生的傻子,聽到一點莫須有的消息與大皇子發生爭執或是尋翼王麻煩,都不是明智之舉,以柳姨娘多年執掌丞相府瑣事,府中內務又打理的井井有條,怎會是無腦之人。
和寧公主的算計終將落空,嬤嬤非常肯定,如今她要做的就是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無意引和寧公主的鬱氣無法卸除轉而發泄在自己身上,保持眼下相對平和的地位,剩下的便是苦熬,熬到自己平安走出丞相府,或者最慘烈地結局,橫著被人抬出去。
嬤嬤自覺自己的命數已定,毫無轉圜的餘地,認命這個字眼在她的生命中再一次被提起,做下人的人唯有認命。
和寧公主全然不知被自己摒除在外的嬤嬤心裡翻騰不休的想法,眼下等不急已迫上眉梢,一再的催促丫環去打探虛實,如坐針氈般起了又坐。
倘若計劃不成,大好的機會是否又將落空?和寧公主由自不甘,憑什麼自己要與機會失之交臂,難道她要帶著無法得報的仇恨垂垂老去,滿心滿眼地激憤盡數宣洩。
「公主。」丫環來回跑了多趟,大熱的天裡已是滿頭細汗,顧不得去擦,趕忙回來稟報。
「說!」和寧公主面容僵硬,原先溫和雅致的面容蕩然無存,陰冷地視線掃向眼前的丫環。
丫環不由得打了個冷顫。暗道自己倒霉,和寧公主比之時不時發瘋打罵下人的歐陽芸還要陰晴不定。
「水悅居柳姨娘沒有派人去過大皇子府。」丫環硬著頭皮冒著被遷怒的危險不得不如實稟報,說來奇怪。柳姨娘聽風就是雨的性子怎麼現下突然改了?
「你確定?」和寧公主的話音瞬間拉長,透著不寒而慄地陰冷。
「對。對。」丫環嚇得兩股戰戰,頭垂到胸前,不敢挪動分毫,恨不能打個洞把自己埋起來方覺得安全。
「怎麼會,怎麼會?」和寧公主想不透問題究竟出在哪裡,明明都對啊,為什麼柳姨娘不上套呢?
「你說。」和寧公主猛然抬頭陰冷的目光盯向丫環。
「說,說什。麼?」丫環磕磕絆絆吐出半句,腦子裡一片空白不知如何回話。
「是不是你走漏了風聲?」除此之外和寧公主想不出偏離自己計劃的原由何在。
「公主,奴婢不敢。」丫環駭然一驚立時跪下來詛咒發誓自己對和寧公主並無二心。
「不是你還能是誰?」和寧公主好似認準有人背著她做了不開眼的事。…
丫環低垂著頭口中喃喃直道自己冤枉,她雖害怕和寧公主處置於她,卻不敢為保命胡亂攀咬,當時這屋中就三個人,她不敢保證嬤嬤有問題,嬤嬤可是宮中出來的,比之自己小小的丫環更有分量,只要腦袋沒發昏。不敢做此昧了良心的事。
和寧公主不禁一側首去看在屋中一角站著的嬤嬤,眼神中透出不加遮掩的懷疑。
嬤嬤被瞬間投在身上的視線驚了一下,臉色未有絲毫變化。心裡暗忖和寧公主竟是在懷疑她,好沒道理。
和寧公主的做為看在嬤嬤眼中,心底寒涼一片,雖做主僕不到一年的時間,自己對和寧公主可謂忠心不二,換來的是懷疑與輕賤,心裡本有的暖意被徹底澆滅冷意浸染。
和寧公主盯著嬤嬤,嬤嬤未跪下來像丫環一樣磕頭明示自己的精明,不動如山的站在那裡。臉上無多表情。
嬤嬤的無動於衷令和寧公主心裡一陣不痛快,藉由火氣想發落不知尊卑的嬤嬤。忽然思慮起整件事不一定真是嬤嬤的問題,無憑無據的萬一把人責罰一頓。往後誰還敢替自己辦事,於是壓下心頭的怒火視線一轉。
和寧公主未處置自己,嬤嬤心中不曾有丁點感恩,料想和寧公主發落了自己導致的後果,只要有腦子便可分清,自己的身份決定一切。
嬤嬤不禁感到慶幸,慶幸自己出自宮中,今日之事假使換了身份,必要遭殃,當主子的可不管冤枉不冤枉,一切皆由所想而為,下人的命如草芥死一兩個無關痛癢,尤其主子身份顯赫更是變本加厲。
盯著跪下的丫環兀自沉思的和寧公主,心中煩亂不安,怎麼才能促成此事,達到自己的目的。
丫環雙眼緊盯著地面,不敢有絲毫變動,礙了和寧公主的眼,即便身上的視線刺的人生疼,和寧公主不發話底下的丫環就得一直跪著。
半晌和寧公主感覺口渴,身邊沒人上前服侍,自己動手倒了一杯飲下,指著跪著的丫環道:「再去打聽,不問水悅居的人問別的下人。」她仍是不信柳姨娘真就能沉得住氣。
「是。」丫環得了命趕忙站起身,逃也似的離開,在呆下去只不定要交待在這兒。
丫環打發走了,和寧公主焦躁不安許久略感身體疲憊,站起身走到內室躺在床上休息。
嬤嬤聽了聽內室傳出的動靜,確定和寧公主睡下,輕手輕腳收拾桌上的果盤退出屋子,吩咐兩名丫環在外守著,屋內有動靜立即進去服侍。
和寧公主入睡後一直在做夢,有好有壞,睡的不怎麼安穩。
大皇子府,歐陽芸在嬤嬤的服侍下喝了暖肚子的湯藥,腹痛的情況有所好轉,每月一來小日子必會經受一番痛苦的折磨,經大夫診斷因身體內寒涼所至,開了藥吃了三副加以調理。
記得出嫁前在家不曾這樣,怎麼一到大皇子府事就來了,歐陽芸曾一度懷疑是有人給她下了藥,身體寒涼就不容易受孕,大皇子來好房裡的次數又少,真極死人了。
好在經大夫問診未發現有中毒的跡象,歐陽芸這才放下心,一心一意調養身體,柳姨娘送來的藥方也經大夫看過是極好的。
歐陽芸在飲食上更加注意,後宅女人間的手段防不勝防,幸虧有小元氏擋在前面,才能有一段時日的風平浪靜。
都盯著小元氏肚子裡的孩子,還有元氏要在何時出手,換來歐陽芸暫無紛爭的閒暇。…
歐陽芸嘴裡發苦,用了點甜糕壓了壓嘴裡的味道,取了把絹扇時不時扇扇風,雖無多涼快,亦不可在這個時候貪涼。
「小姐,夫人那邊一如往常。」這幾日嬤嬤一直注意著元氏院裡的動靜。
「沒動靜?」歐陽芸露出疑惑之色,「難不成元氏情緒穩定了?」
「興許,也同小姐一樣記起皇上的旨意。」嬤嬤小心猜測。
「算了,不亂也罷亂了更好。」歐陽芸多麼希望元氏衝動之下去挑戰大皇子的威儀。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小元氏在前壓鎮,夫人暫時騰不出手來料理後院。」嬤嬤一心為歐陽芸著想,儘快有孕方為大計。
「母親那邊可有回信?」歐陽芸派人悄悄的告知柳姨娘她會小心。
「柳姨娘傳了口信,說事情已查出大概,係為和寧公主所為。」嬤嬤剛知道內情著實驚然。
「哦,又是個不安分的。」歐陽芸隨口應了一句。
嬤嬤將傳話的內容原原本本的一說,「真看不出和寧公主有這等心機。」
歐陽芸到樂見和寧公主與翼王對上,只可惜和寧公主手段無多高明,現下仍困於癥結之中,計劃必然成不了。
「和寧公主不該把我和母親拖進來。」若非如此歐陽芸看在對付翼王的份上,伸手幫一把不是沒可能。
「和寧公主自視甚高,哪會去管是不是自己人。」同是相府中人盡不知恥地利用起丞相的夫人柳姨娘,嬤嬤對此極盡冷嘲,不知天高地厚。
「想到此我這個做女兒的對母親實在不上心。」歐陽芸心裡生出一些酸澀。
「小姐莫傷心,柳姨娘是小姐生母怎會怪罪小姐。」嬤嬤出言安慰,「知女莫若母,小姐日後有了能力方為報答柳姨娘含辛茹苦養育之恩。」
歐陽芸紅了眼眶,手帕拭去眼角的水光,呼出口氣平復心靜。
「有了穩固的地位才能擁有一切。」歐陽芸眼中透出堅韌的光亮,一定要達成心愿。
「你說母親頭上有和寧公主壓著,是否過的大不如前?」歐陽芸突然擔心起柳姨娘來,嫁了人回過頭來恍然發覺,柳姨娘對自己的疼愛。
「身份使然。」嬤嬤不清楚丞相府中事,試想一下莫過如此。
「你說要是和寧公主倒了大霉。」歐陽芸雖恨翼王,但更在意柳姨娘的地位。
嬤嬤心下一凜,歐陽芸這是預計算計和寧公主,我的乖乖,歐陽芸哪這麼大的心,可千萬莫出岔子。
「小姐你可千萬別做傻事,現下關口被卷進去難以脫身啊!」嬤嬤好言相勸,打消歐陽芸不該有的念頭。
「嬤嬤急什麼,我又沒說是自己動手,那不還有個翼王嗎,兩人的恩怨深著呢。」歐陽芸早就學乖了,不會貿然行事,「放心,有和寧公主倒霉的時候。」話音帶出些許的意味深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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