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把劍撐起的劍陣,就能被稱作滄浪劍陣?
玄龍尊者不由得冷笑,沒有拔起身邊玄龍槍。
玄龍槍固然強大,一槍擊實,可滅仙人,卻因勢大力沉,迅猛不足,反近不得江月白之身,這些個靈劍他素來不放在眼裡,也只有這些弱小的人族,才會將這等所謂法寶當作性命相系的同伴,如今在古妖血浸淫下的劍災中備受折磨,又死了劍主,充其量就是些紮實一點的廢銅爛鐵,他就是站著不動,任由這些靈劍亂戳,怕是都不及江月白隨意的一抓造成的傷勢更強。
「區區小技,也值得這般顯擺?」
玄龍尊者冷笑,回應他的,是一柄閃爍雷光的靈劍。
此劍為雷俠雷驚天之佩劍,隨其縱橫數百戰,染盡敵我鮮血,每逢與強敵對陣,老人都會在事後拂去劍上血,再飲一壇烈酒,參詳此戰細節,戰一次,修為膽魄便都漲一分,到得最後,老人名聲素來極佳,修為亦通仙階,此番觀劍大典之中,無人能夠同時在輩分名望上壓住他,只是老人到底老了,追名逐利的心淡了,進劍墓一觀小劍聖的身後事,已是他少有的執念,不料被捲入劍墓中的陷阱,護著一群素不相識的晚輩,不明不白的死了。
身處殺局之中,江月白心中已有了大概的構想,所謂劍災,不過是劍墓中妖族的手段泄露出去,將大範圍的劍器影響造成的自食其果,觀劍大典之前,劍閣的人都沒能看出究竟,具體怎麼平息下去的,怕是只有蒼龍尊者知曉,那守護著劍墓的劍壁,也是在那個時期才被世人所知。
劍墓中的手段,則針對的是那些劍修,神劍山莊從來不缺劍修。
劍修失了劍,不說廢了一身武藝,也等同於斷了雙臂。
神劍山莊的劍修,因磨劍意一法的存在,與本命劍的聯繫更加緊密,劍的靈性也在同品階中更強。
假如在當年,一個自神劍山莊的屍體堆中爬出的倖存者悄然潛伏,將神劍山莊傳下的功夫練到極致,希冀著復興神劍山莊,那麼在某一日,此人必然會嘗試進入劍墓,尋出那朝廷與南聖域都坦言不曾被自己取走的天玄神劍。
然後,死於陪伴自己一生的寶劍劍下。
百戰勇將死於戰場,登仙劍修死於仙劍,當真很合乎情理。
而當設好埋伏的人猛然發現,那個自神劍山莊中爬出的幽靈確有其人,不僅不算一個劍修,實力還強大到將神座之下的大半存在肆意揉捏,假以時日,必然會是一個沒有道德禮儀約束,心中更無王法的武陽君,原本的準備實在太過單薄,便只能添上幾把火,再放出他不能拒絕的誘餌,以求將他徹徹底底的滅在劍墓里。
於是四名龍尊齊設伏,它們為何幫助朝廷,便不是他能想到的事了。
現在他要想的,只是如何斬了眼前這刀槍不入的玄龍。
江月白出劍,那先頭一劍引動萬鈞雷霆,其後諸劍隨其斬落。
江月白從未萬化過雷霆功法,這一劍的根基全在靈劍本身。
老人的信念與執著,到底是留在了自己的寶劍之中,其餘諸劍亦各有各的理由。
萬物有靈。
沒有完全靈智的靈劍,也有自己願意堅持的道理,其中最大的一條,便是為他們的劍主復仇。
當然,有一位不大一樣,它只是單純的隨波逐流,劍主沒有發話,它就這麼跟著了。
萬人敵這才能將它們串聯一處,形成這滄浪劍陣。
玄龍尊者只是冷笑,任由這些靈劍劍鋒斬到自己身上。
噹噹噹噹。
金鐵交錯之聲不絕於耳,玄龍尊者挑眉微笑,完全有恃無恐,那一身玄龍鱗堅不可摧,任那幾把靈劍如何翻騰,除了斬壞自己的劍刃,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的目光只盯著江月白。
唯有江月白親自出手,值得他全力應對,武神訣的強大他已領教,一旦被一擊擊實,玄龍鱗也不見得能擋住其中勁氣,好在以傷換傷之下,他有著絕對的優勢,江月白要使這些小玩意,任他玩著又如何?
江月白也在看著玄龍尊者。
他們之間的距離不長不短,一息,江月白的拳便能轟在玄龍尊者面門,但同時,玄龍鱗或是玄龍槍也會出現在他的拳路之前,沒有出現的另一者,則必然會攔住那個隨時可能展開偷襲的葫蘆。
一個人形凶獸,一個真正的凶獸,誰都奈何不得誰。
玄龍尊者以為江月白因為僵局而強裝鎮定,卻不知江月白只是有所感慨。
劍太少了。
就像一個能夠指揮千軍萬馬的主帥,麾下只有幾個臨時招來的兵,去參與小規模械鬥都費勁。
就算這幾把劍不住的消磨玄龍鱗的防禦,也快不過蒼龍尊者那邊的恢復,玄龍鱗不破,想將沉夢劍的幻夢刺入玄龍尊者體內基本是痴心妄想,想要以滄浪劍滄浪疊之法,合眾劍之力共斬一處,現下也是天方夜譚,歸根結底,還是劍不夠多。
若萬人敵下的這些劍匯聚一處足夠斬開玄龍鱗,哪怕只是一瞬,都可以做到破局。
而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江月白只讓手中劍陣做出些許試探性的進攻,不能擊破對方,就是賭上一切也沒有意義。
他願意去爭渺茫到幾乎沒有轉機的把握,但不會明知絕無勝機而行險。
行險,求的是逆轉,而不是自殺。
江月白凝神於劍陣之中,忽而心有所感,看向石室大門所在。
石室之中並不太平,寒冰劍氣龍息各種各樣的攻勢此起彼伏,那一連串的腳步聲顯得無比渺小,但它們切實的存在。
「停!」
男子頗為急迫的開口,腳步一收,手中劍連著劍鞘橫在身側,將後方的一串師弟師妹勉強阻下,面上已有冷汗滲出。
這持劍男子自然是被江月白派去集合神劍山莊弟子的商春秋。
除開洛蝶藍,其餘神劍山莊弟子均被他聚合,再隨他繼續深入,前來幫場。
這是他們看到上方石室影響消失後自然做出的決定,沒有一人反對。
商春秋作為大師兄,理所應當的走在最前,此刻忽然停下有兩大原因。
其一,石室之中,不知多少仙人級別的存在正在廝鬥,蒼龍尊者當初若偷工減料一些,這劍墓老早垮了,裡面那些戰鬥的人,他們是一個都惹不起啊。
但就算現在對上了神仙打架的局面,他們也沒有一個願意臨陣退縮,最重要的,還是第二個原因。
他眼前的這個大門口有問題,似乎有一層無形的禁錮籠罩此間,他再向前一步,怕是就得受制於人,連動彈一絲都做不到,就算沒有洛蝶藍三人以身作則,他也看得出這裡的問題。
正與北冥淵纏鬥的冥龍尊者抽空望了商春秋一眼,神情看不出喜怒,一個靈玄境的修行者,不管是因為直覺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到底看穿了他在那處留下的手段,單單這份眼力,便不是尋常靈玄境會有的。
但這種關注也就僅此而已,翻天的靈玄境,那還是靈玄境,隨手就能捏死。
然後他就聽到了商春秋的怒喝。
「出劍!」
兩個字,清晰明了,擲地有聲。
這是他代表神劍山莊做出的宣告。
哪怕加上他身後呼應的師弟師妹們,聲勢在石室的激戰中顯得那般可憐,神劍山莊,到底來到了前人莊主的劍墓之中。
「來得正好!」
江月白放聲大笑,昂首發令。
「入滄浪劍陣!」
商春秋同樣大笑:「是!」
三秋劍化作一道流光飛出,後方弟子們紛紛效仿,十八把劍先後出鞘,連帶著的,還有神劍山莊眾人的「自我介紹」。
「商春秋。劍名春秋!」
「蘇立,劍名見安!」
「陸方成,劍名七虹!」
「」
一個個人名,一把把劍名。
有名的人名列當年的絕殺令上,無名的人也在一個「等」字之中。
有名的劍大抵只剩了劍名,此時諸劍,除開因寄託而重生的三秋,把把無名。
商春秋沒有報他如今的三秋劍劍名,正如眾位師弟師妹,只將過去的自己報上。
一個人,一把劍。
這本就是一名劍修固有的全部。
他們將那段不算盪氣迴腸,依然時時懷想的過去交付,交付給他們願意付出一切的領袖。
三秋劍掠過洛蝶藍身側之時,劍鋒悄然在她腰畔輕點一下,於是一把寶劍被帶出,而商春秋替她出聲。
「洛蝶藍,劍名蝶舞!」
一名神劍山莊弟子眼中帶淚,取下身後劍匣,運氣催動,就見無數劍器如洪流飛出,衝破只禁生靈的冥龍禁錮,與他們的十九把劍一道,匯成真正的劍器江流。
商春秋安慰似的拍了拍這名承擔了太多的弟子。
神劍山莊當年的多劍派一共三人,她是最後的那一位,雖然作為雜役的女兒,如果沒有那一碗麵,那一番哄騙,她是怎麼都無法與神劍山莊內部產生真正聯繫的。
被她藏匿十餘年,最終攜帶至此的劍匣中,是當年多劍派的餘暉,更是自天龍軍打掃戰場的垃圾堆中存留的,神劍山莊的餘暉。
數百殘劍於劍墓重現世間。
它們是當年滄浪劍陣的最後痕跡,殘的殘,斷的斷,廢鐵一堆,打掃戰場時根本沒人願意要,才得以循著天龍軍的門路保存至今。
那名神劍山莊弟子微微抬頭,看著面帶微笑的大師兄,心中萬般情緒皆化作用氣,拼勁一聲氣力,喊出了她這一輩子最響亮的話語。
「神劍山莊全員在此!」
劍器江流落在江月白身後,與他的劍陣合為一體,恰如百川匯流,終成江海。
江月白執沉夢踏出一步,滄浪劍陣盡歸圓融。
「禍害劍墓的賬,在此替神劍山莊一併算了!」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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