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間郡自饒陽守將諸葛德威降趙之後,劉黑闥在河間郡之防衛已是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
北線大將徐世績依舊率軍包圍高陽強攻外,聞之李重九已是順水直下,深入了洺州,直抵劉軍腹地之後。當下讓英賀弗,額托二人率三萬草原鐵騎,繞開高陽城,接道饒陽城,直搗信都郡,聲援正在大名城下的李重九水軍主力。
信都郡武邑,武城,宗城各城守將,幾乎都要崩潰,他們兩日日前,剛剛經過李重九水軍從境內肆掠而過。
但這一次李重九三萬草原番騎再度從城下大搖大擺的經過。
經過數年中原攻略,草原番軍也是駕輕就熟,入得中原人手數個**袋。
此時正近九月,武陽郡郊野之外,正是高粱成熟之時。番騎視城中守軍若無物,直接在城下取糧。信都郡如下博,蓚城這般的小城,早就吃不住,還未等到草原番騎來城下劫糧,城中縣令,縣尉就主動獻城投降。
之所以要主動獻城,是因為英賀弗,額托早就對番騎下達嚴令,對於降伏城池一律不准襲擾,但對於其他敵軍城池則不在此列。所以番騎就大膽在未降的夏軍城池下,猶如蝗蟲一般過境,收割敵糧。
見聞於此,其他被張玄素策反的夏軍守將,也是陸陸續續投降。
信都郡除了長樂,武邑這樣的大城仍在堅守,其餘各縣在短短數日之下,已是淪陷了三分之二。
最後英賀弗的騎兵,甚至深入至李神通所駐守的襄國郡取糧。李唐守軍想要反擊,結果卻被草原番騎殺得大敗,連縣城也索性被殺紅了眼的室得奚部騎兵攻破。
北面的形勢進展順利,而南下大軍亦是進展順利,程名振被俘之後,館陶城的夏軍堅守也自再無意義。
當下縣令縣尉與城中士紳李重九獻城。
李重九在館陶城外稍稍停留,安撫了一番當地士紳,留下一員校尉率三百士卒輔助守城,自己就率軍繼續上船。因館陶被攻破,接著清河郡的郡治臨清城,王小胡亦是向李重九獻城投降。
臨清,館陶二城的拿下,使得洺州東面防線洞開,更使得水路暢通無阻。
李重九令李文相,以三千本部人馬作偏師,率一軍進至洺水城,一面威脅此永年城的北翼重鎮,並招降武安郡各縣。再令羅士信率五千騎兵沿著運河往南,入趨內黃,與黎陽倉的宇文化及軍呼應。
至於李重九親率兩萬五千人的主力直抵大名以北登陸,夏軍大名城守軍不敢出城一戰,李重九盡俘夏軍水軍大小戰艦三十餘艘,五百水手不戰而降。
當下李重九率軍直抵大名城下,滿城士卒見運河之上,滿載著趙軍的船隻,橫滿江面,不由觸目驚心,一千守軍一夜之間竟逃亡了三百人。
而城將也是左右為難,正思是否效仿臨清,館陶一般投降,而這時聽聞劉黑闥已是率主力從信都趕回洺州消息,頓時打消主意。
劉黑闥率軍從洺州傾巢而出,三萬兩千人夏軍主力直撲大名而來。
此乃是李重九與劉黑闥第一次對決,李重九當然知道此刻劉黑闥已是擊退尉遲恭之事。當初尉遲恭乃是早安排好的魚餌,引誘劉黑闥離開洺州重地,好讓李重九的舟師順利直下。
但尉遲恭與劉黑闥一戰之中,卻是敗北,退卻趙郡,要知道劉黑闥兵力雖占據優勢,但尉遲恭所部都是太原郡的府軍,乃是李重九精銳。尉遲恭結果不抵劉黑闥,雖說夏軍人數占優,但也說明夏軍戰力也實在不俗。
而眼下劉黑闥為了保全洺州而來,氣勢洶洶,不易於要與李重九一戰而定勝負。
李重九聞訊後,當下於大名城下率軍後退三十里,當即在大名城城北五十里選擇一處選擇紮營。
李重九這才紮下大營不過片刻,即已遠遠看到北方,煙塵曼起之狀。劉黑闥率夏軍主力大軍襲來,而李重九軍營未成,士卒不由面露驚慌之色。
河邊凜冽之風,在平原上呼嘯盤旋。
李重九仰頭望去,只見北方黑雲密集,插立大營各處的旗幟在風中劈劈啪啪作響。遠處一道黑線,猶如漲潮的洪水一般,正緩緩逼近,正是劉黑闥的大軍。
面對來勢洶洶的的劉黑闥大軍,李重九與眾將商議退敵之策。
姬川言道:「劉黑闥大軍利在速戰,若是數日之內不能破我軍,徐都督以及草原精騎就會從河間信都直插而下,到時劉黑闥會陷入腹背受敵的境地。所以我軍利在緩戰。」
姬川之言道出,眾將皆是同意,李重九這一次攻打夏國,採用乃是分進合擊的策略。
分進合擊是相對於重兵集結,正面推進的戰法而言,更具風險性,各路兵團若是不配合恰當,則容易犯孤軍冒進,為敵各個擊破的風險。但李重九要奪取河北,就是不想陷入曠日持久的推進戰,否則與劉黑闥爭奪一城一地的打下去,就算與夏軍打個一年兩年的,就算取勝,但給李唐滅了王世充後,再收拾自己,結局都是一樣的。
姬川言道:「劉黑闥現在在信都擊退了尉遲恭,返師來大名戰我軍。其時間寶貴,但我軍只要戰為平手,即是勝利。但我軍也有不利之處,孤軍深入千里之遙,一旦在此被擊敗,就是全軍覆滅。」
眾將一聽皆是肅然。
薛萬述言道:「不錯,眼下大名之戰的態勢,關係到河北之戰勝負,我軍要與李唐爭天下,今年內必須擊敗劉黑闥,席捲河北,故而從天下大局上來看為急,但劉黑闥以一路孤軍抗衡我軍數路並進,其利在速戰,故而我們從河北之局來看則應為緩。」
薛萬徹言道:「未戰先思守,莫非以為我軍與劉黑闥能打成平手即可滿足,豈不聽說過,取法乎上,僅得其中。劉黑闥急切來戰,料定我軍必採取守勢,若是大舉進攻,我軍則一味防守,反是落於下風了。」
李重九言道:「薛將軍說得有理。」
薛萬徹聽李重九讚許後,言道:「微臣有一陣,攻守兼備,可破劉黑闥。」說到這裡,薛萬徹看向張玄素,言道:「聽聞張侍郎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兵馬戰陣無一不精,可曉胸中可有奇陣破得劉軍?」
張玄素心知薛萬徹不忿,昨日在李重九面前,被自己拔了顏面,故而來找回面子。
張玄素言道:「薛將軍謬讚了,張某愧不敢當。不過此時此刻,張某恰巧想有一陣,不知是否與薛將軍不謀而合呢?」
薛萬徹聞言笑道:「那可巧了。」
姬川一旁冷眼旁觀言道:「那容易,就取筆來,各自書於掌心,看看兩位是否不謀而合呢?」
說到這裡,張玄素薛萬徹各執筆於掌心書寫,彼此攤開掌心一看,但見薛萬徹書著『卻月』二字,而張玄素手中卻書著『劉裕』二字。
二人彼此一見,明白果真二人是不謀而合,當下撫掌大笑。
如王馬漢等大將不明就裡,原來張玄素,薛萬述所議的,正是南朝武帝劉裕當年率水師北伐時,在黃河邊上擺出卻月之陣以兩千人大破北魏三萬鐵騎之事。
當下李重九令薛萬徹,王馬漢以一萬精兵在河西布陣,擺出兩頭抱河,以河岸為月弦的陣勢。一萬精兵離河百步列陣,布置出一條兩里多寬的陣線,以壕溝,拒馬槍,馬索代替車陣,其餘步卒手持弓弩皆布陣於其後。
擺下的卻月陣外依著運河,依託舟船為城牆,背水列陣,其餘人馬盡數退回舟船之上。
這一次李重九為了攻打洺州,所攜攻城床弩,八梢砲無數,這些可射數百步的攻城利器等盡數置於舟船上。眼下也被擺上了大船的甲板,橫在其上。士卒們調試弩機皆對準了百步之外。
這時劉黑闥的三萬兩千大軍已是趕到河邊,看到就是趙軍在河邊背水列陣一幕。
劉黑闥下令大軍放緩前進,見趙軍背河列陣一幕,久經沙場心底生出一絲警惕。
其弟劉十善言道:「趙軍主將應該並非是不知兵法之人,將人馬鋪於如此寬的正面,一旦為我軍一點突破,豈非被斬成兩斷。」
「並非如此,敵軍依託舟船為城,等於守城將兵卒置於城牆之下與我軍對陣。」
「原來如此,」劉十善恍然大悟。
一旁凌敬言道:「若是我所料不錯,趙軍在此布下是當年劉裕北伐破魏的卻月陣。」
劉黑闥虛心地言道:「請凌兄為某分說。」
凌敬言道:「凌某慚愧,只是猜測而已,聽說其陣是步,騎,水師三軍合陣而成背水列陣。當年劉裕以此陣以兩千多人大破北魏三萬精騎。只是卻月陣當年除了劉裕擺過,再也無人可見。某倒不信趙軍主將可以擺出此陣,我料想不過假借其名罷了」
「哈,」張君立哈哈一笑,不以為然地言道,「若真有如此厲害之陣,那麼我軍還打什麼。」
劉黑闥聞言,卻是神色莊重,陷入了沉思。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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