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衛清兒坐在垂簾後,橫抱琵琶,纖指輕撥。滿堂客人都是屏住呼吸,生怕發出一滴聲響。
衛清兒纖指輕動,在弦上一勾一抹、一摭一扣,立馬就將滿堂客人帶入淒清婉轉、纏綿悱惻的情緒中。
「簫聲咽,秦娥夢斷秦樓月。
秦樓月,年年柳色,灞陵傷別。
樂遊原上清秋節,咸陽古道音塵絕。
音塵絕,西風殘照,漢家陵闕。」
一陣淒婉動人的女聲傳來,如同天籟一般將彈奏者所要表達的情緒緩緩送入滿座客人們的耳朵,從耳入腦,自腦入心而散發於全身。連顧元溪靜下心來一聽,只覺得感情就這樣一步一步被那樂聲牽引,最終沉醉在憂傷深邃的境界裡而欲罷不能。
這詞由衛清兒口中唱來,琴音相和,詞曲結合,把人帶入一種幽愁淒動的境界中。顧元溪依稀記得這首詞喚作《憶秦娥》,相傳是李白所作。古人對此評價很高,譽之為「百代詞曲之祖」。顧元溪對這首詞也曾熟記硬背過,只是未曾想過此時天寶五年,這首詞便已經傳世。
原本嘈雜喧鬧的人群此時一片肅靜。滿堂客人都是呆呆的望著珠簾後那佳人身影,臉上的表情不是陶醉就是仰慕。饒是衛清兒一曲已經完畢,大家仍舊沉浸在佳人所營造的意境中,久久未曾回味過來。
「好!」許久後,陸陸續續開始傳來鼓掌聲,待所有人反應過來後,滿堂便傳來雷鳴般的喝彩與鼓掌聲。
那衛清兒盈盈起身,旁邊早有丫環掀起珠簾,她緩步踏出,一張傾國傾城的絕美容顏就展現在眾人面前。
只見她身著淺色襦裙,肩佩披帛。那引得無數男子欽慕的容顏上果真是絕美無比:膚如凝脂,吹彈可破。腮凝新荔,鼻膩鵝脂,臉若銀盤,眼似水杏,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端得一個絕代佳人。
顧元溪也是被驚艷到,心想這衛清兒果然名不虛傳,難怪她能紅遍整個長安,引得無數男子日思夜想,飽受相思之苦。果真是盛名之下無虛士。他心裡忽然想道:「這衛清兒比起剛才那兩個兔子公子還真是春蘭秋菊,各有千秋。各有各的韻味啊。」他一想到這,突然又嚇了一大跳,猛地搖頭道:「居然拿這絕代佳人跟那兩個兔子哥們比,看來中那兩個人妖的毒太深了。不行不行,我是直男,我是純爺們。」他自己這樣告訴自己。
衛清兒面帶微笑,美目四顧,大廳中所有客人被她眼神這麼一掃,都是呆呆望著她,似被她收攝了心神一般,無法自拔。衛清兒淡淡一笑,嬌聲道:「妙玉樓衛清兒,這廂有禮了。」
眾人都是愣愣待在那裡,不多時才有個公子哥率先反應過來,只見他輕舞繖扇,朗聲道:「在下郭液,見過清兒姑娘。」
「在下曹岳,見過清兒姑娘。」見那郭液先開了口,旁邊有個年輕公子也是不甘落後的大聲說道。
「在下河東薛履謙,今日得見清兒姑娘,真是三生有幸。」另外一個文士模樣的白衣公子站起來抱拳笑道。
「在下范陽盧棋,給清兒姑娘問好。」
「在下江州司馬真,見過清兒姑娘了。」
「在下……」
滿堂的公子哥們都爭先恐後的向衛清兒問好,就連身邊裴四幾個騷貨也迫不及待的大聲說出自己的名字。只是滿堂人聲鼎沸,聽不聽得到就另待別論了。
衛清兒輕輕一笑,目光盈盈流轉,將所有人的魂勾過來後,才嬌聲說道:「諸位公子可知小女子剛才所唱的詞是何人所作麼?」
滿堂眾人被這麼一問,頓時都靜了下來。一些文士模樣的年輕人都是閉起眼睛,凝神思考。
「咦?」顧元溪看著眾人苦思的模樣,訝然心道:「難道這首詞現在還不為大眾所知麼?」
「滿座的公子們無人知曉麼?」衛清兒眼光一轉,臉上露出不為人知的笑意。
看來是老子賣弄的時候了。顧元溪嘿嘿一笑,便跟著那幾個公子剛才的模樣朗聲道:「在下京兆顧元溪,見過清兒姑娘。」
他閉著眼睛,嘚瑟的等著衛清兒來相問。此時眾人因為沉於思考沒發出聲音,所以滿堂寂靜無聲,但可惜顧元溪隔得太遠,座位太過於靠後,所以他聲音雖大,包括衛清兒在內沒有人注意到他一個人的聲音。
「在下京兆顧元溪,見過清兒姑娘。」他不甘心的再次發出自己的聲音。
依舊無人理會。包括身邊裴四在內的幾個人都只是以為顧元溪只是想像他們一樣向衛清兒留名字獻媚,所以都搖頭不語。
顧元溪見自己的聲音竟然無人聽見,心裡十分不爽。他往左右望去,看到裴四身邊的小桌上有個陶壺,他「哼」了一聲,抓起那陶壺,往那地上便是狠狠摔去。
「鐺」的一聲脆響,除了身邊幾個人之外,依舊沒人注意到。
「媽的。這樣還不鳥我。」顧元溪憤憤不已,一不做二不休,抓起身邊好幾個壺子,再次往地上狠狠摔去。
「鐺」的又是傳來脆響,可能這次是幾個壺子同時砸,所以效果好。摔碎的聲音剛響起,衛清兒和滿堂眾人的目光便都被這邊吸引了過來。
「咳咳……」顧元溪這個騷貨看到起了效果,渾然不去想他等下要賠多少錢,只是抱拳大聲喊道:「京兆顧元溪,見過清兒姑娘。」
衛清兒掩唇嬌笑道:「這位是顧公子麼?莫非是知道小女子所唱的曲子的來由麼?」
滿堂眾人被衛清兒這麼一說,都是不容置信的顧元溪。
「二十娘,你看,是那個低賤的田舍奴,天殺的登徒子。」遠處某個座位上傳來咬牙切齒的聲音。
「住口。我說二十二娘,你身為……哼,怎麼能跟一個市井無賴纏身打鬥?」旁邊一位紅衣公子冷聲道。
「哼,他居然敢說我們姐妹不如衛清兒這個青樓女子。還萬般辱罵我,我一時氣不過……」紅衣公子旁的的白衣公子拳頭攢緊,咬著細唇道:「這個天殺的登徒子,原來叫顧元溪。好~我回去叫人打探清楚他的底細,定要他~好看。」
這兩個人赫然就是顧元溪所遇到的那兩個人妖公子。
那紅衣公子知道這白衣公子的習性,只是搖頭苦笑,目光往那顧元溪方向瞧去。
顧元溪哪裡知道已經有人準備對付他。他很騷包的朗聲大笑回答道:「那是自然,這首詞的來由我自然是知道的。」
「哦?」衛清兒展顏笑道:「那顧公子可否為眾位解惑呢?」
「此詞喚作『憶秦娥』,乃李翰林所作。」顧元溪也不賣關子,淡淡笑道:「李翰林也就是前翰林待詔,世謂『青蓮居士』的李太白是也。」
衛清兒聽罷一怔,肩膀微微顫抖,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道:「此詞確實是李太白所作,詞牌也確如公子所言,喚作『憶秦娥』。只是李太白並未傳開,公子何所知也?」
顧元溪裝模作樣地笑道:「顧某遊覽關中,曾聽有人詠唱,故知之耳。」
「原來如此。」衛清兒微微蹙眉,她瞥了顧元溪一眼,也不知信還是不信。
「哼。」那郭液摺扇輕輕拍著手掌,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他見別的男人在衛清兒面前先出了風頭,便有心賣弄道:「此詞描繪了一個女子思念愛人的痛苦心情,讀來淒婉動人。李太白不愧是大才子。當然這首詞在清兒姑娘口中唱出,更是世絕天籟。」
「不錯不錯。」那薛履謙也不甘示弱,他搖頭晃腦道:「嗚咽的簫聲把秦娥從夢中驚醒,此時,一鉤殘月斜映在窗前。夢雖斷了,她卻還似乎沉浸在夢境之中,與情人歡會,可是眼前只有這冰冷的殘月陪伴看她。多少個這樣的月夜,叫她黯然消魂、顧影自憐。」
「是啊是啊。」那曹岳緊跟著說道:「可是,柳色綠了,一年又一年,而伊人依然遠隔一方,只有那鳴咽的簫聲和著低聲的啜泣,冰冷的殘月陪伴著消瘦的倩影,蔥綠的柳色句起往事的回憶。」他偷偷瞥了衛清兒一眼,嘆息道:「這種苦思與追求是執著的,然而又是沒有結果的。」
衛清兒淡淡一笑,如同含苞待放的花兒般美麗,將滿堂男子的心弦都緊緊扣住。她搖搖頭道:「諸位公子說得都不錯……只是……」
「只是什麼?」眾人都露出疑惑的表情。
「只是這首詞想表達的意思並非是像諸位方才所說的那樣膚淺……」大堂後面傳來一男子爽朗的笑聲。
眾人皆愕然,順著聲音方向望去,卻見顧元溪又是一副騷包模樣負手而立,神情在眾人眼中倨傲無比。
眾人看了都露出憤憤之色。只有衛清兒與遠處的紅衣公子先是一怔,隨即嘴角都不約而同地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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