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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天空淫溢,一洗如碧。滿院都散著白玉蘭的清香,清晨時落了一場細雨,如今滿地殘花漣漪。
男子白衣撫過竹籬落花,步步而來時,帶著滿懷明月。
江晏棲端正地坐在書案旁,手上握著的是一本舊典籍,上面的文字複雜而晦澀。聽到極輕的腳步聲,她微微抬眉,背對著男子,她淡淡道:「君上今日來得這樣早?」
顧聽桉聞言淡淡一笑,走到江晏棲面前,「最近朝事少,畢竟給帝師包攬了。」
江晏棲微微抬眼,剛下了早朝眉略帶倦色卻如仙倌降世之人如自雲上而來,「君上是該休息了。」
這些時日顧聽桉對於各處災患之地,邊防布局之事可謂親力親為,殫精竭慮了。他將大齊境內的難民幾乎全部控制住了,並且還將武將地位逐漸拔得與文臣平衡。
若言缺陷,蓋是一些根深蒂固的腐敗與勢力仍不能根除,尤其崔樊,兩朝帝師,世家大族,隱患尤大。
且大齊同北暮之關係,也仍不能緩和,兩國註定一戰。
每日顧聽桉下了早朝總會來庭軒院坐個半個時辰。
顧行止還在內庭石桌上認真閱典籍。顧聽桉看了一眼阿行周遭落得滿滿當當的花瓣,連阿行那墨色的青絲都沒放過。他淡淡一笑,如山月空明,「皇宮很大,先生可隨意去看,看上哪的花草了便移到庭軒院罷。」
顧行止聞言抬首,「哥哥,你看看這庭軒院還缺什麼花草?」
不怪阿行如此說,只一個季節,一處地方,內庭都要百花齊放了。
庭軒院總共只有兩個宮女,一個是茶白,另一個便是伺候顧行止的落蘇,還有一個雲嬤嬤。這是因著顧行止和江晏棲二人都不喜人伺候,人氣是冷清寥落,這花草氣要衝天了。
江晏棲聞言偏過頭,垂眉道:「多謝君上。倒不用再添了,庭軒院要花滿為患了……」
顧聽桉是第一次見江晏棲這番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冷清如雪的眉眼間不由漾開微不可察的笑意,「那我給先生在宮中建一個花園,收羅天下奇花異草。」
顧行止聽得張大了嘴巴,他不曾想自家哥哥也有這樣昏君的一面。
江晏棲聽後,平靜的眉眼微滯,只淡淡道:「不過是個小興趣。」
顧聽桉見女子如此寡淡,只早有料想,故沒再提起,「再過兩日便是司祁節,上京百姓極興此節,不論白日還是夜晚,都很熱鬧。先生可想出宮看看?」
顧行止聞言不由抬了抬頭,也沒有說話,只是將目光放在江晏棲身上。
江晏棲見此,清淡的柳葉眸中藏有幾縷浮沉的天光,她淡淡道:「呆在皇宮太久便會遺忘人間煙火,是該出宮看看。」
想了想,她又道:「君上可否容我將茶白一同帶著?」
顧聽桉冷清的桃花眸中如望不盡的海岸,湧起漣漪的波濤,升遷於月色下,「自然可以,那先生可容我一同?」
江晏棲頷首,「君上是九五之尊,不論去哪都可。」
從江晏棲認識顧聽桉到現在,顧聽桉從未在她面前稱過一聲「孤」,也從未在她面前耍過半分帝王威儀。
那雙初見涼薄的桃花眸,如今總也染著笑意。
實言道,顧聽桉是一位明君,是一位好兄長,對江晏棲亦極好。
只是她需要的從不是攪亂她平靜的人。而她來上京的目的從始至終也僅有一個。
……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四月十七日,曉光初破,上京舉城都掛上了紅綢,舉目望去,延綿的熱切鋪開在這座華貴的城中。
顧聽桉與江晏棲同乘的一輛馬車,阿行與茶白在一起。
顧聽桉今日著的是便服,滿身清素,桃木簪束髮,絕色矜貴。他抬眸看著幕簾外的熱鬧,波瀾不驚,「今日亦是春闈放榜的日子,司祁定於四月十七,而非四月七日亦有此理。」
江晏棲這才知曉,司祁節概是上京特有的節日,整座城都洋溢著熱鬧喜慶。
只是春闈放榜……江晏棲想到沈槐奚只覺眉心跳了跳,卻只是淡淡道:「五更殘月省牆邊,絳旆蜺旌卓曉煙。那禮部貢院此刻大概比此地要熱鬧得多。」
顧聽桉聞言平靜道:「依舊是幾人歡喜幾人愁罷了,眾人沾的不過是榜上有名之士的喜氣。」
江晏棲輕輕牽了牽唇角,音色如玉,「十年寒窗只為今朝。」
顧聽桉卻是聽出了江晏棲的言外之意,男子雖是十年寒窗,但尚能有金榜題名時。可江晏棲身為女子,縱有天大的才華也頂多明面在上京擔阿行的先生,僅此還遭了大量文臣不滿,皆向上遞摺子,口誅筆伐。
顧聽桉寡淡的桃花眸輕漾著淺淺的溫潤,似浮沉在那片寂靜的深海中,他只是看著江晏棲,音色清沉舒緩,「先生,僵局總需要有人敢第一個打破。」
江晏棲聽後,袖中的手忽的輕握起來,她抬眸看向顧聽桉,男子眸色清潤溫沉,「崔樊是帝師,亦是舊勢。兩朝的帝師,握起的是大齊的未來——先生希望大齊的未來是坦蕩的還是黑暗的呢?」
「晏棲自希望大齊坦途。」江晏棲此次似看清了顧聽桉如海亘古的桃花眸,那才是打破僵局的絕對決斷。
「鳳棲梧桐,宮牆矮——我說過,上京可以是大齊的國都,是天下無數讀書人施展抱負之地,卻絕不會是圍困先生之地。」
男子嗓音清沉明晰,似東風雲搖,高掛明堂。
古往今來,貌美的女子是金絲雀,有才的女子是不過婦人,敢逆世事的女子是欺君罔上。而顧聽桉卻說鳳棲梧桐宮牆矮。
這是第一個敢讓女子入太學為師的君主。
大齊有他,怎會凋敝?
江晏棲抬眸看了看蒼穹,萬里無雲。那滿瀑青絲在她身後搖曳曙光,她單膝跪在顧聽桉身前,嗓音如陌上生花,「大齊今既有前憂,亦有後顧——君上可願讓晏棲入太學任先生?」
一點便通,顧聽桉眸中暈著淡淡的笑意,如斯女子本便不該永居於幕後。他扶起江晏棲,容色如玉,「上京官宦奢靡,太學之士大都為簪纓之子。我想以先生之才足以腐草為螢,改大齊人才不足之弊。若當真泯滅於後宮,倒是我的罪過了,為先生開此先例並無不可。」
江晏棲看著顧聽桉含笑的面容,知他早有此意,只待自己開口。
江晏棲拱手一禮,「多謝君上。」
顧聽桉搖頭,海般亘古的桃花眼高低晴明,他音色清沉,「入太學之事不可靠我,需靠先生自己——我自是知以先生之才已足,可僅我知不行,要學官、學子、百姓皆知,要上京人盡皆知。」
江晏棲明白這個道理,古往今來未有女子入太學作先生的,何況還是一個不曾參加過科舉,不曾有大功大績的女子。
「晏棲不曾參加科舉奪得狀元。可晏棲身為女子要入太學為官,要做之事需比做狀元郎還要難上十倍。」
顧聽桉自然知曉此理,但他覺得眼前女子足以做到,「先生可以嗎?」
她看向顧聽桉,眉眼平靜卻又隱約間透著無比從容的壓迫感,「晏棲自然可以。」
顧聽桉一直覺得在江晏棲的千般姿態中,此般風華外露,從容含笑的江晏棲才是最讓人沉淪的,他眉眼繾綣地望著對面女子,笑道:「恭候先生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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