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長安手托一個包袱,呈在上官花逐面前。
「打開。」她輕聲道。
「是。」長安應聲,展開了手裡的包袱,裡面包著的是一件鞠衣。
碧曼的眼神再度一變,而上官花逐的問話聲卻已響起,「碧曼,你還記得這鞠衣嗎?瓜」
碧曼全身都在顫抖,卻始終不敢回話。
「你一定不會忘記……」上官花逐親手將之展開了來,披在身上,「當日你可是當著皇上的面把這鞠衣呈給我的,卓公公宋侍衛都親眼所見,我還穿著這鞠衣在皇上面前顯擺了好幾日呢……我家丫鬟的繡工可一點兒也不輸於宮中繡女……」
她看了碧曼一眼,繼續道,「可惜啊……我只能說,小皇子真是命大福大,我穿著這麼件用藥水漿過的鞠衣,竟然也沒影響到他,他到底平平安安生下來了……」
碧曼倒吸一口涼氣,驚恐地問,「小姐……小姐在說什麼?碧曼不明白……」
上官花逐盯著她,一直盯得碧曼心中發毛了,膽戰心驚地垂下頭來,她才將鞠衣往地上一扔,「別裝糊塗了,這鞠衣用藥水漿過,這藥……是會至孕婦小產的!」
「小姐……沒有……不會……」碧曼臉色青灰色一片,雖然辯白極其無力,卻仍然不願承認。
「沒有?不會?」上官花逐輕哼,「好,碧曼,聽說你家中嫂子也是有喜的了,既然不會,那就把這鞠衣拿回去給你嫂子穿上一個月吧……」
碧曼這才終於辯不下去,流著淚拼命搖頭,「小姐……不要……碧曼求小姐不要……碧曼做錯事,死罪難逃,求小姐不要再牽連其他人……」
上官花逐輕輕眯了眯眸子,碧曼這幾句話已經說了好幾次了……
她輕嘆,「碧曼,我現在只想知道為什麼,為什麼你會變了呢?」是因為情愛嗎?情愛之為物,有這樣的魔力?可是,分明有人棄之敝履,碧曼為什麼這麼傻呢?難道還指望那個男人給她未來?他是怎樣的人,碧曼看得不清楚嗎?男人和女人,在情愛一事上,為何如此不同?
碧曼身體伏在地上,微微顫動,能看出來,是在哭泣。然而,她這哭泣,又是為了什麼?哭泣,又有用嗎?
她曾發過誓,永不再哭泣的,可是,每每事到臨頭,還是忍不住,碧曼與長安,在這宮裡,如同她的左膀右臂,碧曼的背叛,她痛如斷臂……
嘆息聲變得悠長,「碧曼,你什麼都不願說,我也不逼你,我也不怨你,你選哪條路,你願意跟誰,我無能無力,我也不能說你對還是錯……」因為,她自己也不知道,如今她自己在做的事,是對還是錯……
「可是碧曼……」她眼中淚光凝聚,「在我心裡,你始終還是那個初入侯府的小丫頭,那個……和我一起長大的小丫頭……」
語至此,碧曼的哭泣聲便壓抑不住了,嗚咽著,「小姐,對不起……小姐……奴婢以為……以為小姐變了……」
上官花逐哀傷地看著她,每個人都變了,她早已不是從前不諳世事的侯府小姐,可是,有些人,有些事,在她心裡是永遠也不會變的啊……
她盯著碧曼的手腕,黯然道,「是,我的確是變了,若我不變,只怕已然是黃土一抔,這堆土之人,也許是你,也許,是別人……長安,把碧曼手腕上的鐲子取下來。」
碧曼聽聞,立時恐懼地將手藏到了身後,可是,長安出手又豈是她能避過的?她還沒看清是怎麼回事,鐲子便到了長安手中,並且,很快呈給了上官花逐。
上官花逐拿在手裡,細細端詳,「碧曼,這鐲子,於我看來,十分眼熟,你可知,我在哪見過嗎?」
碧曼鐲子被奪去,早已被驚嚇得六神無主,哪裡還能顧得上思量,只知一切敗露,再無瞞下去的可能,已然嚇傻。
上官花逐便將鐲子交給卓僥,似在說給卓僥聽,也似在說給碧曼聽,「這鐲子,我曾見過不止一次,因為我姐姐,如今的太子妃手腕上戴著一模一樣的一個……」
說著,她看了碧曼一眼,發現碧曼臉色已然死灰一片,心中為這樣的碧曼難過,「太子妃很喜歡這個鐲子,曾對我說,這鐲子之所以奇妙,是因為此玉石有些特別之處,羊脂玉,卻天然地有紅色鳳形花紋,原有兩隻,太子妃那隻,乃鳳頭鳳身,是初為太子妃時,太子賞賜的,而另一隻,卻是鳳尾……」
卓僥的目光落在鐲子上,果真這羊脂玉內里紅色的紋
路看起來有些像鳳尾,不是那麼明顯,得她一說,才越發覺得像。
上官花逐憐憫地看著碧曼,「太子還真是疼你了,竟把這鐲子賞了你,所以,他許了你什麼呢?」
碧曼徹底絕望,反倒顯得平靜了,屋內再一次陷入沉默。
上官花逐似乎是說累了,也停歇下來,短暫的沉默之後,碧曼終於開口了,「許了什麼?許了希望……」
碧曼眼中浮起淡淡的光澤,「許了一份重視……能不能進東宮為妃不是最重要的……往日在侯府,還有期許,家人可相見,終生也有所盼,然而,入了這皇宮,便再也沒有了希望,老死宮中,親人分離,至於終生……」
她的目光悠然轉向長安,而後悽然一笑,「終生,呵呵……就連奴婢最後的念想,希望可以一生一世和小姐為伴,好似也變成了奢望了。奴婢知道,是奴婢自己不爭氣,給小姐幫不上忙,小姐才不將奴婢看在眼裡,後來的這些人,知棋也好,青兒也好,更受小姐喜愛一些,去承熙宮,小姐也只帶了長安去……奴婢天天在未央宮裡反思,到底是哪裡做得不好,讓小姐嫌棄了呢?直到有一天,奴婢遭遇太子……」
她眼裡的光澤朦朧中百轉柔情,仿佛回到了那些甜蜜的時光,「最初,的確是被強迫的,可是,後來,也是太子,讓奴婢知道了什麼是女人,什麼是被寵愛。奴婢出身卑微,在家中父不疼母不愛,才被賣入侯府當丫頭,跟小姐一起長大的日子,的確是奴婢一生中最好的日子,可奴婢,終究只是奴婢,在小姐不需要的時候,奴婢就成了多餘的人……是太子讓奴婢知道,原來奴婢也是可以被疼愛的,也是有希望的,以後怎樣,身份地位,奴婢都不在乎,奴婢只在乎,太子心中有奴婢……」
聽到這裡,上官花逐再按捺不住,不禁反問她,「你當真這麼認為?你怎麼這麼傻?他是利用你,你明白嗎?」太子那樣的人,連姐姐都無法在他心中有一丁兒地位,而太子經手的女人,不計其數,據姐姐所言,從大家閨秀,重臣千金,到市井碧玉,勾欄名角,皆是他的玩物,碧曼一個小小婢女,怎會那麼容易地成為太子的心上人了?
碧曼卻對她的問話極是篤定,「利用不利用沒那麼重要,重要的是,太子給了奴婢想要的疼愛,這是世上任何人都不曾給予過奴婢的,即便是利用,奴婢也心甘情願,至少,證明奴婢在太子那裡還有被利用的價值……如今,奴婢怨只怨自己行事不夠小心,不該不弄明白這鐲子的來龍去脈,不該把這鐲子常常戴在手上,終至一敗塗地,還將他連累進來……」
上官聽她如此說,頓覺疲累異常。
眼前的碧曼,真的已不是從前她所熟知的那一個了,什麼叫太子給予她的是世上任何人都不曾給過的?那也即是說,之前侯府十年,她都憋著為奴婢的委屈,她們之間她所以為的姐妹情,也不值一提了……
她該做的已做,事到如今,她曾料想過會心疼,可這疼痛的程度還是超過了她所預期……
僵直著身體端坐在椅子上,無力地對卓僥道,「卓公公,該審的,我已經審了,這以後該如何,不是我所能為,都交給卓公公了,把人都帶下去,我累了,想要歇息。」
「是。」卓僥暗暗心驚。他似乎還低估了上官花逐,今晚這一出,連當日的鞠衣都帶來了,可見,是做好了準備今晚算總賬的,看來,這次所謂的行刺,分明是她布好的局。他之前還贊她機警,令侍衛假裝喝茶假裝暈倒,卻原來,這根本不是所謂的將計就計,而是一個請君入甕的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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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月吉祥的更新真是有點亂,之前赴台參加國際書展,回來之後又逢春節,忙忙碌碌的顧不上更文,現在終於回歸到正常,從今日起,開始正常更新,晚上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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