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削人影在案前默立良久,只聽遠處傳來陣陣鼓號聲響,更有震天歡呼之聲,鼻中不禁輕哼一聲,對著桌上牌位躬身行禮。
禮畢轉過身來,一張稜角分明的蠟黃臉龐似有病容,約莫四十上下,眉宇間煞氣重重,身穿一襲胸印三雲的黑邊白衣。
只見兩扇房門無風自開,黃臉男子邁步出門,門外是個五丈見方的小院,此刻密密麻麻站滿了身著白衣之人,足有數十人之多。眾人胸口都印有兩朵紅雲,與尊仙堂平時服飾唯一不同之處乃是白衣領口都用硃筆畫上了一把小小飛劍,顏色甚新。
眾人見黃臉男子出來,數十道眼光齊刷刷望了過來。黃臉男子掃視一圈,眼光一凝雙手抱拳言道:「諸位兄弟仗義助我,付某感激不盡。只是此乃抄家滅族之大罪,若有哪位不願同去,此時尚可改意,盡可直言,付某絕不怪責。「
院中眾人眼光堅定,站在最前一人大聲說到:「我等深受閣主大恩,既已到了此處,自是定會追隨閣主到底,請閣主儘管下令,我等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其餘眾人口中也都齊聲叫到:「請閣主下令,在所不辭!」好在小院所處偏僻,內城中人十有八九都到了護城河邊,眾人喊聲雖大但並無人察覺。
黃臉男子點頭道:「如此付某多謝各位了!」微微一頓,口氣一變道:「付某為了今日已等了十多年了,此次不為他人,只求擒殺大護法!「眼光凌厲無比,湧出濃濃殺氣。
院中眾人大吃一驚,臉上顯出迷茫之色。雖說眾人都是黃臉男子心腹之人,也早知今日之事勢同逆反,但卻不知所為原來竟是要對付大護法,都不禁面面相覷。
尊仙堂大護法向來行事隱秘,神龍見首不見尾,除了堂內幾名親信外,極少在人前露面。而眾人均是近十來年才被黃臉男子招入堂中,連大護法衣角都未見過,只多聽人說其修為通神,不在任何武林大派掌門之下,數十年前就已跨入入聖巔峰境界。更有小道傳言其早已不管堂內日常俗事,只一心閉關突破瓶頸,以達傳說中的假仙境,神通之大普天之下直是難有敵手。故而眾人聽聞閣主竟欲擒殺此人,能否敵過尚且不說,就是能否找到本人也是難於上天,均不由得驚疑不定,小院中一片靜穆。
黃臉男子察覺眾人臉色變化,早在他料想當中,只微微一笑道:「諸位不必憂心,我為成今日之事,早在十年前就已派人潛伏於天機閣內,已知大護法這幾日正好回到總堂,而此時堂中眾人幾乎都在內城之外,上官老賊和玄光老道也都一樣。如此天賜良機怎可錯過!至於如何對付大護法,我早已計劃停定。且事成之後,尊仙堂所藏之諸般神通功法、法寶丹藥諸位盡可自取,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院中眾人聽黃臉男子竟是謀劃許久,甚至連招攬眾人加入尊仙堂都可能是其計劃一步。只是如今騎虎難下,而黃臉男子平日確是對眾人廣施恩德,此刻見他胸有成竹,最後又聽見能有如此收穫,於是均臉色稍霽,勇氣漸生。
黃臉男子察言觀色已知眾人勢必為他所用,心中一塊大石緩緩放下,卻又暗暗長嘆口氣。眼見月涌中天,遠處響聲更盛,揮手招呼一聲,率先躍出小院,其餘眾人緊隨其後,往尊仙堂總堂所在急速而去。
而在內城護城河中,巨大龍船從南往北已繞著內城行了一半,到了內城北門外。此處乃是御林禁軍聚居之所,圍觀人數更眾。龍船行到河流中央停泊不動,兩旁奏起鼓樂,黃袍女子被幾名丫鬟宮女簇擁著走到船頭,往岸上掃眼過去。岸旁百姓更是叫喊震天,各出手段均想引起黃袍女子注意,就差有人跳入河中了。
隔著岸邊四五丈遠處一群尊仙堂人騎馬左右環視圍觀眾人,其中一名紅髮男子臉色如罩薄冰,滿臉不屑之色。人群擁擠不堪,忽地幾個身穿熊皮大衣的長髮青年從後趕來,合身往人群里撞去。長發青年俱都身材魁梧,眾人被他幾人一撞,紛紛東倒西歪,幾個年輕少年更是被撞出老遠。
其中一名身穿粗布麻衣的少年本來站在人群最後,因著身高尚未長足便一直踮著腳尖,在幾名少年貼身一撞下立足不穩,騰騰騰跌出一丈多遠。忽地只覺背心一硬,似是撞上什麼硬物,未及回頭細看,耳邊只聽一聲陰沉低喝:「找死!」破空之聲響起,直往頭上襲來。
麻衣少年聽得明白,不敢用手去擋,腳底滴溜溜一轉,剛剛側過半邊身子,一條長繩狀物事勁風襲人,從上往下擦著鼻尖掠過。少年借著轉身之勢退開幾步,這才看清眼前一名紅髮男子手握馬鞭,騎在一匹黃膘駿馬上雙眼斜視自己,適才當是撞在馬腿上了。
紅髮男子一擊不中,不怒反笑,口中喃喃而道:「不錯,身形倒也靈活,正好解解悶!」便要縱馬上前。旁邊同行略微勸阻道:「羅兄,今時不比往日,朝廷諸人和四雲使大人都在,何必跟一個鄉下小孩介意?暫且算了如何?「紅髮男子手中馬鞭一抖噼啪作響,只微微轉頭看了同行一眼,並未答話。同行乃是一個光頭青年,看著比紅髮男子小了幾歲,見此輕嘆一聲,也便住口不言。
而麻衣少年並未跑開,而是雙拳緊握,一對朗目緊緊盯在紅髮男子胸前,一股炙烈怒火從心底噴涌而出。只是不知為何,轉眼間少年眼中火焰盡滅,低頭不語片刻,轉身就走。
紅髮男子鼻中一哼,座下駿馬幾步小跑,已離少年不到半丈,馬鞭又再揮出,往麻衣少年脖頸捲來。
只見少年忽地腳下一個趔趄,身子直往地上摔去,不過藉此一摔之勢,倒堪堪避開了馬鞭一擊。少年著地一個打滾,滿身都是污黑雪泥,不過卻似乎並不在意,未再多看紅髮男子一眼,站起身來往外城北門方向跑去。
紅髮男子嘿嘿一笑,馬鞭往地上一卷,一團巴掌大的雪塊落在手中。只見他雙手一合,雪塊滾圓成球,再單手向前一揚,雪球化為一道白色閃電,直往少年背心而去。
同行光頭青年見雪球去勢奇急,邊緣更有絲絲白氣冒出,大叫一聲道:「不可!」手中馬鞭急拋而出,然而為時已晚,馬鞭遠遠飛出十幾丈外。
而麻衣少年似乎並無察覺,仍在往前小跑。雪球越空而至,打在少年左肩之上。只聽一聲輕微骨裂之聲,少年向前撲倒在地,右手捂肩口中連連叫痛,臉上神情痛苦不已。
紅髮男子見此低聲獰笑,口中吐出一口長氣,掉轉馬頭回到尊仙堂人群之中。光頭青年臉上一片不忍之色,低低嘆息一聲,口中默念幾句,也回到人群中間。
而旁邊百姓雖然臉上都有憤憤之色,卻是無人敢出言一句,更無人敢去扶那少年起身。此時河中又傳來歡呼之聲,眾人不再停留,又往河邊涌去。
麻衣少年匍匐在地,臉上沾滿雪水污泥,半邊身子一片麻木,左肩如火燎一般疼痛,兀自無法起身,心中一片苦悶。
正在此時,一隊馬車從外城北門方向而來,最前面兩名赤盔火甲兵士騎在馬上,手中各舉一面五彩孔雀錦旗,身後一輛梨木馬車裝飾普通,窗簾半開,隱隱約約可見裡面坐的乃是幾位女眷。
只聽車中似有人輕聲低語,駕馬車夫口中長噓一聲,拉車馬匹當即止步。車前門帘輕輕拉開,一名身著雪白宮裝的年輕少女跳下車來,走到倒地少年身前。
麻衣少年滿臉污黑,抬起頭來眼色一片茫然。白衣少女半蹲下來,輕聲問道:「你受傷了嗎?」語音清脆,婉轉動人。少年雙眼被污泥所擋,看不清女子容貌,鼻中只聞到一股似曾相識的淡淡幽香,知是少女體香,不禁面紅耳赤,好在臉上早已污黑一片,少女並未發覺。口中只喏喏說到:「我。。我沒事。。。」說話牽動痛處,不禁呲牙咧嘴。
耳中聽見白衣少女似是低聲淺笑,雙手扶住自己雙肩,在左肩上細細摸去,心中更是咚咚劇跳。片刻之後只聽少女收回雙手,輕聲說道:」咦?並無骨裂或是脫臼,你是如何摔倒的?「
方才片刻光陰,在麻衣少年心中卻是如同千年萬載一般漫長。心中正是一片胡思亂想,聽到少女問話,略一回神便道:」雪地太滑,我不小心就。。摔了一跤,把肩膀摔疼了而已,沒什麼事。「說著強忍疼痛,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
白衣少女撲哧一聲笑出聲來,似覺不妥連忙伸手捂住嘴巴,掏出一張雪白絲帕塞在少年手中,起身小跑回到馬車之中。
駕馬車夫手中長鞭一揚,馬車徐徐駛開,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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