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冬日,向來晝短夜長,夕陽一落四下便昏黑一片。
洛水旁家家戶戶里亮起了點點燈光,往來道上的路人也變得行色匆匆,紛紛加快趕路。農夫工匠們清點著一日的收穫,商賈們也盤算著當日的盈虧,幾家歡喜幾家愁,各有一番歸處。
岸邊幾個總角兒童仍在戲雪玩耍,各自家人都來叫喚回家。兒童們兀自不願,撒潑哭鬧,各出手段賴在岸旁不走。家人們假意喝斥,板起臉孔將孩子們抱在手中,往回走去。
忽然其中一個男孩手指向天,高聲叫道:「那是什麼?」大夥一愣,順著男孩目光看去,只見西面天際一道閃光劃破夜空黑幕,留下一道長長光線,飛速往洛水而來。
「噤聲!那是天上的仙人!」一名頭纏黑布的中年婦女臉上一片興奮惶恐,拉著身旁孩子趕緊跪下。旁邊眾人也反應過來,連忙跪倒一片。只有幾名兒童兀自不以為意,雖然不敢再出聲,但都用好奇眼光看向天空,小小心靈中燃起憧憬嚮往。
閃光極快,由遠及近從眾人頭頂高處倏忽而過,沿著洛水一直往下飛去。
眾人等光線盡消了好久,這才站起返身回走,臉帶喜色議論紛紛,均說這番有緣見到仙人下凡,這一年定會大吉大利,更有人提議明日便去廟裡燒香還願,以報仙人福饋。一路上笑意盈途,各自歸家。
而在洛水與逐水相匯之處,一隻寬大軍船被江心漩渦所激,滴溜溜轉個不停。好在軍船船體堅固吃水較深,並未破裂傾覆,只是無人掌舵下難以進退,只能困在江中。
此時一道閃光掠過,定定落在軍船甲板上,幾名身著黑邊白衣之人從光亮中現出身影。為首中年男子頭戴方巾,面色白淨無須,一雙明目中光華內斂,眉頭卻是微微皺起。
幾人掃視四周,只見到甲板各處散落許多衣物,但卻不見有人。
白面男子將手中一面發出淡淡亮光的黃色小梭收入衣袖,只覺此處天地靈氣分外紊亂,側過頭微微一點,身後幾名弟子立馬四散開來,在船中四處查看。
過不片刻,幾名弟子先後歸來,臉上均有不安之色。其中一人躬身說到:「啟稟閣主,船上所留衣物中有不少本堂服飾,袋中法器丹藥俱在,只是並無人影,難道又是。。。「話到一半便不敢再說。
昨夜尊仙堂中發生驚天變故,總堂所在幾乎毀壞大半,雖然堂中嚴令不可泄露緣由,但世上無不透風之牆,堂中少數高階弟子均已知曉乃是天道閣主付霄雲驅使鬼道神通所致。這幾人乃是天機閣中的得力弟子,常追隨閣主左右,其中內情更是早已清楚。此時見船上景象詭異,不由想到怕是只有傳說中的鬼道功法,方可除人肉軀而不傷衣物。想到鬼道失傳萬年,竟於當世重現,功法威力又奇大無比,不禁都心生畏懼,戰戰兢兢。
「休得胡言!」白面男子輕聲喝到,臉上面沉似水,正是天機閣主左弦。
昨夜變故之後他被上官一葉安排在城中查探付霄雲餘黨,但付霄雲平日在堂中向來獨來獨往交遊不多,除了與他一同赴死的數十名心腹弟子外,並無多少親故之人,故而半日後便回總堂復命。
此時上官一葉與玄光道人已商量妥當,對外便說乃是堂中所藏典籍被燈火所燃,引發護堂大陣將數座殿宇毀去。此一說法雖漏洞頗多,但外人只聽見最後巨響,並不知堂內到底如何,只要與朝廷異口同辭,就算民間有所非議,亦不會對尊仙堂地位有多大動搖。否則若是被人知曉竟是堂內五大閣主之一反叛逆上,尊仙堂甚至朝廷自身威嚴必定大損不說,更怕會引得久蓄異心的各方勢力藉機起勢,如此引得天下混亂,神州北面之世仇外族定會伺機而動,那便對堂中圖謀已久的大事極為不利。故而玄光道人已前往禁宮,與朝廷及尊仙內堂諸人商議。
而上官一葉則坐鎮總堂,以安眾人之心。此時所有天道閣餘下之人均已被聚在一處,由天法閣眾人一一審問。
及至落日時分,卻仍不見天雲閣主古雷回報。上官一葉連發兩道青光,卻如泥牛入海毫無回應。而此青光傳訊之法只能達於十餘里外,不可再遠。上官一葉臉色陰沉,沉默片刻後便吩咐左弦前去一探究竟。
此刻左弦見衣船俱在,雖十分詭異但斷不信又是鬼道所為,他一向智慮深遠,執掌天機閣也久有年月,天下萬象俱在胸中,但一番苦苦思索仍不知有何法能使肉身憑空消失。更何況古雷修為深湛法寶驚人,便是入聖巔峰高手亦不能不留任何痕跡便將其抹殺。
想到此處猛地轉過身來,暗運靈力布於雙眼,往岸上沉沉夜色看去。
果然眼角一閃,幾點極低的紫色電光在黑夜中微閃。左弦心中一動,當下更不猶豫,放出黃色小梭飛速而至。
兩柄雷公錘裂痕遍布靈性大失,只留一絲雷電殘力。左弦一驚,揮手將雙錘收入袋中。再放眼四望,一件寬大白袍落在百丈開外,看其大小正是古雷所穿。饒是他向來鎮定,此刻也不得不心中大震。尊仙堂一日之內竟失去兩位閣主,乃是千年未有之事,難道真如民間傳言所說已到了江山大變之時?
左弦微微擺首,眼中色彩變幻不定,不過轉瞬即逝,招手將白袍收起,轉身回到船上。
幾名弟子見他臉色如常,心中稍安。左弦沉吟片刻,道:「將此船駛回城外。」眾人微驚,不過立馬畢恭畢敬躬身答應,轉身而去。
忽地黑暗中數道火光猛然亮起,化為幾條長長火線纏在幾名弟子身上。幾人尚未反應過來,便被烈火吞噬,化為灰燼。
船頭甲板上左弦雙手張開,手指上幾點純白火焰漸漸熄滅,臉上一片行若無事,從懷中取出一枚紅光盈盈的符篆往船艙一扔,身上黃色光芒亮起,飛到半空徑直往西。
赤紅軍船頃刻間被熊熊烈火包圍,過不多時連同船上一切燃燒殆盡,只剩下幾塊焦黑木板順水漂去。
從兩江合流處往下二十餘里有一小鎮,因鎮上陳姓者最多,故名陳家集。一條由北向南通往京城的大道從集鎮中間穿過,道旁布滿了飯館店鋪。此時正當早市,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南來北往川流不息。商販的吆喝聲,討價還價的叫喊聲,不時夾雜幾聲牛鳴馬嘶聲,一片嘈雜,整個小鎮熱鬧非凡。
突然擁擠的人群一陣騷動,只聽見有人在喊:「不好了,前面打起來了!」街上頓時亂作一團,小攤販見此趕緊收拾東西,婦女和小孩則急忙擠出人群向外退去,而好奇之人卻快步向前擠入圍觀眾人。
人群中留出一片空地,一條鐵塔似的黑臉大漢正被十幾個人圍在當中。大漢身高八尺,又黑又壯,滿臉絡腮鬍,上身赤裸,下身只圍了一塊破舊麻布,胸前一片黑毛,此時一雙虎目圓睜,瞪著四周十多人毫無懼色。
只聽其中一人手指向他,高聲叫到:「你是哪裡來的惡漢,在我們這陳家集上開鐵匠鋪?告訴你,這鎮上只能有一家鐵匠鋪,那就是我們姓陳的開的!今後你要麼改行,要麼跟著大爺們一起干,不然的話大爺們今天就要好好教訓你一次!」身旁十多人一直高呼。
「嘿嘿!」黑臉大漢一聽咧嘴直笑:「這鎮子叫陳家集,就只能你姓陳的能開店?這是哪裡的王法?且看是你們要教訓我,還是大爺我來教訓你們這幫小兒!」
「呸!弟兄們,給我狠狠打!」一聲高喊,十幾個人一齊上前,拳腳交加齊往黑臉大漢身上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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