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遠 第四十三章 變生

    小船停到岸邊，岳無信跳下船來，顧不得綁定繩索，扶著年輕女子下船上岸。年輕女子一直哭哭啼啼，腳步不穩，岳無信只得一直攙扶著她。而她手中嬰兒卻是睡得正香，渾不知外面竟起了如此大的變故。

    岳無信轉頭見軍船緊跟而來，心中一陣彷徨無計，左右為難。當此情景，誰都知這年輕女子一干人定是被朝廷所迫，而且還是由尊仙堂之人出手，其所犯之事定不會小。而自己孤身一人，除了體力驚人外卻是全無武功，更遑論神通道法了，無論如何也不是尊仙堂眾人對手，這母子二人終究還是會落入他們之手。只是他心中不知為何一直似有一個聲音在叫他就要這麼做，頗有些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之感，而此感對他而言卻是如飲醇釀，欲罷不能。

    赤紅軍船船速甚快，靠岸停泊下來。十幾道白色身影從船頭躍下，排成一線向岳無信等人走來，隱隱有包圍之勢。當中一人身材高出旁人至少一頭，豹眼濃虬，虎背熊腰，胸口三朵紅雲被地上白雪一襯尤為刺眼。

    岳無信將年輕女子扶到岸旁一塊略微平整的礁石上坐下，轉過身來望向尊仙堂眾人一語不發。

    白衣人群走到丈許開外，一名胸印兩朵紅雲的白臉男子聲音尖利，大聲喝到：「兀那少年，你是何人？竟敢包庇在逃罪人！見了尊仙堂閣主大人還不快快行禮！」兩隻白眼凸出眼眶，尤其說到閣主大人四字時更是聲嘶力竭。

    岳無信站立不動，臉上一片迷茫神色，雙手在空中亂舞，嘴巴大張但只發出一陣嗬嗬怪聲。

    眾人不禁面面相覷，片刻之後白臉男子才搖搖頭緩緩說到：「原來是個啞巴，看來腦子也傻了。。。閣主，您看這。。。」話到一半眼光一轉往當中高大中年男子望去。

    高大男子本來滿腔怒火，此時見救人者只是個衣著破爛的鄉下啞巴，臉色不愉說道：「算了，你等去將那女子和她手中嬰兒帶到船上，與其他人關在一處。另再派幾人沿著河流上下十里內細細尋找，是否還有存活之人，然後速回總堂復命。「頓了頓似是自言自語道：」這齣來都快半日了，要不是逃到洛水中，平日辦事哪有這般麻煩。。。」一雙虎目往年輕女子身上一瞪，腦海深處隱隱生痛，身上各處傳來陣陣燒灼之感。當下轉身便走，打算回到船艙中恢復調息一番。

    白衣眾人齊聲答應，便有兩人走到岳無信身前，眼中滿是嘲笑之色，伸手去抓那年輕女子。

    年輕女子高聲呼號，雙手將懷中嬰兒緊緊抱住，口中不住求饒。但兩名白衣人充耳不聞，而她又非修行之人，被兩人一左一右夾在半空，往岸邊走去。

    岳無信仍是雙手亂舞口中怪聲不斷，但雙眼中卻透出一股深入骨髓般的怒火恨意，不為其他，只為他自己。原本年幼之時他對武功道法向來嗤之以鼻，以為其只能帶來傷害痛楚，但此時迫於尊仙堂眾人，竟然要靠裝瘋賣傻才能躲過，潛藏心底的那股少年人特有的心高氣傲被活生生撕成粉碎。而接著又眼睜睜看著年輕女子和懷中嬰兒被尊仙堂人帶走，雖說並不知其到底是好是壞，但自己對此發生竟無能為力，一股對自己無能的深深厭惡和悔恨交織心底。

    一時腦海中炙熱一片，只覺得身上越來越熱，原本體內那股無窮精力如沸水般翻騰不已，在全身經脈中左衝右突，似是在尋找出口宣洩而出。

    口中怪叫聲猛地升高，雙手在身上亂抓，臉上咬牙切齒一片扭曲。身旁兩名白衣人嚇了一跳，不過對視一眼只笑了笑，眼中鄙夷之色更濃。

    岳無信狀若癲狂，突然眼前一亮，竟是到了一個奇異空間。空間中光華璀璨，便如那神奇捲軸展開時一般。只是他此刻懸在半空，光幕上諸般早已看熟的山川河流、星象萬物忽然間大變，化為一個個猙獰無比的鬼怪妖魔向他身上撲來。岳無信驚懼無比，便要如常般轉身躲開。忽地腦海中幾句熟悉無比的篆文一閃而過：「電念冰心，俱從生死。何生何死，死何死生。唯惡不死，唯正不生。」。正是那三篇千言文中平時不甚領會的文字，此刻卻如醍醐灌頂般湧入心間。當下放下心門不再抵擋，任它萬般鬼臉魔相加諸於身，只心中一片通徹空明，飄在半空逍遙自在。

    而他身上原本散落各處穴脈中的白色光點此時紛紛亮起，發出道道白光竟似要連成一片。四周天地靈氣如被強行牽扯般聚在全身表面，越積越厚，已近實質肉眼可見。

    岸邊尊仙堂眾人已登上赤紅軍船，其中一人掃眼岸上，忽地驚聲叫道：「那是什麼？怎會如此？」眾人一驚，順著他目光看去，只見那啞巴少年渾身被重重天地靈氣包裹。眾人都是修道之人，均知天下不管何門何派，所有神通道法都是以這天地靈氣作為根基，否則區區血肉之軀豈能移山填海、逆天造化。此時見這少年竟能聚集如此厚實無比的天地靈氣，只怕連入聖巔峰境界的絕頂高手也不過如此，無不震驚萬分，都嘴巴大張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高大白衣男子心裡也是震撼無比。方才跟這啞巴少年近身之時並未發現有任何靈氣異動，其身上氣息也就是個普通少年而已，難道說竟是個修為通天的高人？心念轉動間脫口說到：「你等且在船上，我去看看有何古怪。」話音未落身形一閃，化為一道白光落到岸上。

    高大男子到了岳無信三丈遠處便駐足不前，口中沉聲說到：「原來閣下深藏不露，乃是絕頂高手。在下尊仙堂古雷，請問閣下有何見教？」雙眼中精光射出，身上暗暗戒備。

    不過等了良久，卻是毫無回音。只是岳無信身上天地靈氣已凝聚成團，如陀螺般圍著他旋轉不已。

    古雷乃是入聖境高手，此時見這少年雙眼緊閉，身周天地靈氣聚而不入，猛地心中雪亮，已知其正處於突破瓶頸的大關口。於是腳步輕移，到了岳無信身前數尺之處。

    而岳無信仍是一動不動，古雷臉上滑過一絲冷笑，右手紫色電光交織，往岳無信身上猛插下去。

    紫色雷電化為一柄紫色光劍，刺透層層靈氣擊在心口當中。

    一聲霹靂聲響破空震天，道道白色奇光沖天而起，一道微不足道的紫色電光眨眼間便在白光中湮滅無蹤。

    古雷身軀大震，被重重白光包裹在內擊向半空。只聽他口中默念幾聲，身上數股粗大紫色雷電爆射而出，這才將白光隔絕在外，穩住身形，臉上卻是一片古怪神色。

    而岳無信身子往後直直飛出，背脊撞到小廟牆上，接連撞破兩道牆壁，這才停下身形掉在小廟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