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遠 第一百三十九章

    岳無信站在兩丈開外，聽見後忙道：「是。」上前幾步，站到她身側三尺旁邊，頓時數十雙目光齊刷刷向他望來。

    昨夜有人拜入門中並當即成為親傳弟子，此等極為罕見之事今日一早便通傳整個北辰峰，甚至連在居於七峰上的同門也已均有耳聞。眾人向其打量半天，只見其相貌平平，身上也無其餘親傳弟子那般修為深厚的凌人氣勢，甚至雙臂飄飄蕩蕩竟似斷了一般，臉上不由大多現出幾分疑色。

    但岳無信臉色淡然，雙眼望向前方，迎著眾人異樣目光卻是毫不躲閃。

    那名黃臉青年雖然貌不驚人，但一身氣度卻是頗為不凡，見此點了點頭，微微一笑道：「聽說昨日掌門真人破例收了名修習他派功法之人入門，難道便是這位葉師弟？一見之下果然不同尋常，恭喜師父終於又收了名佳弟子，呵呵！不過。。。離上次江師弟拜入怕已過了十年了吧？師父這般收徒，可讓我這個大師兄當得太過沒勁了些，呵呵」

    岳無信一聽，此人竟和師父如此說笑，心中暗暗搖頭，但仍忙躬身道：「不敢，師兄過獎了。」

    不過掩月大師卻似不以為意，只淡淡道聲貧嘴，便轉頭看向岳無信道：「為師座下原本共有三名弟子，算上你以後便是四人。」又目意指向眼前黃臉青年：「這是為師首徒段罡，拜入門下已有二十餘年，修為倒沒見增進多少。。。為師向來多在閉關，平時峰上之事均是由他料理，你若有事找他便是。」

    岳無信忙出聲答應，又向黃臉青年道：「參見段師兄。」

    黃臉青年段罡擺擺手道：「葉師弟初入門中，不明之事怕有不少。你我今後同是師父座下弟子，便如師父所言，有事儘管找我便是。」說著爽朗一笑。岳無信又再出聲言謝。

    掩月大師點點頭，又問了段罡一些峰上雜事，便將眾人遣開，獨自帶著岳無信與段罡兩人走到後山一處極為僻靜的懸空竹亭。

    待三人坐定，掩月大師臉色一正，道：「葉信，為師向來收徒極少，不為其他，只為遵從祖師古訓。今日初見便收你為徒，其一自是看在掌門師兄面上，其二更是因你本身之故，你可明白？」

    岳無信正不知為何其帶自己來到此處，心中正有忐忑，一聽後忙道：「弟子愚鈍，並不知曉。」

    掩月大師略一點頭，道：「修仙問道，最重心性，機緣次之，天資更次。你重於信義，本性自當不錯。後又巧遇孟家子弟，獲傳獨門神通，那機緣也算極佳。最後無師自通，無人指點下獨自修行數年竟未走火入魔，更有了不弱道行，超凡境修為已達小成，那這份天資也是不差了。」說著臉上難得現出一絲滿意異色。

    岳無信恭恭敬敬道：「多謝師父誇獎，弟子愧不敢當。」

    掩月大師淡淡道：「再加上年紀輕輕便頗能鎮定沉穩，當是你過往經歷所得，所以為師才答應收你。」岳無信又再言謝。

    「不過我等修仙求道，乃是逆天行事，便如逆水行舟般不進則退。萬年來天下各種修道門派教宗數不勝數，奇人異士也層出不窮，加上神州物華天寶，種種天地靈物不計其數，修為通神之人大有人在，也有過許多盛極一時的修道勢力。但我太玄門卻能萬年不衰，你可知何以至此嗎？」

    岳無信思索片刻道：「是本門神通道法厲害？」

    掩月大師略一搖頭道：「外人大多均是如此想法。」隨後臉色一正，道：「我太玄門種種神通巧奪造化，確實神威無匹，但這隻算其一。先前掌門帶你去到祖師像前，已將本門神通根基傳你了吧？」

    見岳無信點頭，又道：「修行道法，根本之處便是修煉靈力。我等腳下這座玉衡峰與其餘六座山峰，連同北辰峰一起，本就是天下難得的洞天福地，天地靈氣充裕無比，萬年前更被祖師以上古奇陣將靈氣聚於峰頂，以供門中弟子修煉之用。如此靈力充沛之所，神州天下無出其右，對修煉助力之大說是事半功倍也不為過。」

    岳無信點點頭道：「原來如此。」想起所感那峰頂白霧中所蘊靈力之強，確實遠勝一般靈氣。

    掩月大師稍微一頓，又道：「不過縱是如此，也是不夠。本門向來文武並舉，文之道乃指修行之人的品行心性，門中古訓言道：『心正則氣順，氣順則意達，意達則神通』，便是此理。而武之道則是神通術法，其須得切磋比試方可知如何，所以除了每年一次的小比、三年一次的大比之外，門中弟子平日裡更可自行比試，以求印證修為。如此相互砥礪，門中傑出人才方可層出不窮，從而可保本門道統長盛不衰。」

    說到此處一雙明目看向岳無信道：「方才在北辰峰上，桓逍與蒯典那幾人都是歷經艱辛，費了數年之功方才拜入幾位長老座下。此時見你輕輕易易便與其一樣，心中自然不平，所以立馬找你比試，雖然將你雙臂震斷，但卻不違門規。」

    岳無信嘴角微撇，恭敬道：「是，弟子明白。」

    掩月大師見他臉上似有不甘，又道：「當時為師見你堅不使出那奇門神通而，只以武道功法應對，便知確如掌門所說，其當是被本門神通克制以致無法施展，而你只怕除此之外也並無修習其他功法，不得已方才這般，不知是否如此？」

    岳無信低嘆口氣，垂頭道：「師父所說極是，弟子除了這門神通外，從未有緣學過其他功法。。。」

    段罡坐在一旁，聽到此處不由一愣，這才知曉其雙臂斷折竟是因與人僅以武道功法比試而來。心中頓時想起過往比試時見過的蒯典那身強橫無比的體煉之術，不由輕輕搖頭。

    掩月大師點點頭道：「修道與武道一樣，只有修為更深、神通更強，方可立於人前。今後你在門中須得勤加修習，方可不落人後。桓逍蒯典等人雖逼你比試，品行似是不足為道，但對我等修道之人而言，此等小節並無傷大雅。身為本門弟子，須得記住八字祖師古訓，便是『小節不忌，大節不虧』，你可明白？」

    本來岳無信剛一入門，便被他人在眾人面前羞辱，激起一股與生俱來的心底傲氣，於是從方才起便一直暗暗憋氣。但此時聽了掩月大師這番話後，忽然似有所悟，心中悶氣漸漸散開。雖說並未完全釋然，但對蒯典等人已無方才那般憎惡，臉上現出一絲明亮，抬起頭來輕出口氣，道：「多謝師父教誨，弟子記住了。」

    掩月大師見他神色，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神色，忽地單手一招，那枚被岳無信收在袋中的沉褐佛珠突然自行飛出。

    岳無信一愣，尚未反應過來，掩月大師掌心中忽然飛出一道濃郁之極的青色靈光，直直打在捨身珠上。

    承接靈光後捨身珠猛然金光大亮，當即飛向岳無信雙臂上來回滾動。岳無信心中一動，只覺雙臂斷折處陡然變得一片溫潤，隨著金光透體而入，麻木已久的手臂漸生知覺。

    片刻後掩月大師手中靈光一收，那枚捨身珠一個盤旋重又落回岳無信懷中。

    岳無信心意稍動，雙臂已恢復如常，頓時心中感激，忙躬身道：「多謝師父！」

    掩月大師擺擺手，道：「此珠本來須以佛門功法驅使，但其隨我多年，已被為師以本身功法度化，現下你還不能驅使，只能為師代勞，但今後你修習本門功法有成後，便可驅使自如了。」

    岳無信還未答話，旁邊段罡卻是一驚，連連道：「葉師弟，這枚捨身珠可是上品法器，且其出自佛門，在我道宗弟子中更是少見。而師父這些年不知向其中度入多少了靈力進去，現在品階只怕更高。。。」說著兩眼盯向岳無信手中，眼中露出既是羨慕又是遺憾之色。

    掩月大師瞟他一眼收回目光，淡淡道：「你若修行有成，在三年一次的門中大比中位居前十，所獲獎賞之物至少也是上品靈丹。但這些年你可比了有七八次吧？卻還不如兩個師弟，每次都空手而歸。。。今後又多了一人，你這個大弟子可不要落在葉師弟之後了。。。」說著臉上竟現出一絲淡淡笑意。

    掩月大師本來為人便頗為冷淡，而隨著近年來修為日高，更是近乎不苟言笑。但今日難得再收下一名頗為中意的親傳弟子，此時又是在相隨自己數十年的親傳弟子前，於是不由隨口多說幾句，已是極為難得。

    段罡見師父竟露出笑意，頓時對其話中看似譏刺之語毫不在意，呵呵笑道：「葉師弟年紀太輕，而且剛剛入門，就算天資再高，至少十年內是趕不上我的，此事師父倒可放心，呵呵」

    掩月大師面色淡然，卻是不置可否，又問起其餘兩名弟子之事，段罡只說兩人下山尋訪靈物去了，卻將自己近來如何修行增進大說特說。

    岳無信聽兩人這般說話，心底某處漸漸鬆開，對今後如何修行的一番未知擔憂不知不覺間輕輕放下，也開始插嘴說上幾句。段罡更是意氣風發，直說得自己修為大進，似是已快趨近境界瓶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