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真正經過奢華富貴的生活,那是很難體會到什麼叫做所謂的人間天堂。
薛破夜在駙馬府休息兩日,已經深切地體會到權勢所帶來的享受。
吃的雖然不是天宮的瓊漿玉液,但是也絕對不比那個差,天上飛的水裡游的地上跑的,都是經過細細的製作,經由頂級的廚師做出來,非但口味極佳,而且花樣好看,飯前飯後還有著各種講究,香甜的唰口湯,從大楚各地供送過來的珍果時鮮,無一不是講究至極。
怡郡主專門讓京都「彩蝶舞」的大師傅來到駙馬府,為薛破夜和綠娘子甚至是小石頭量身定做了錦衣玉袍,種類甚多,單薛破夜而言,就有日裝三套,夜裝兩套,正裝共是五套,此外還有習武時的武裝三套,寬鬆休閒的袍子兩套,馬靴單鞋各兩雙,就連帽子,也是彩蝶舞的大師傅精心裁製出來,可說是款式與質量都數頂尖。
為了方便薛破夜出行,怡郡主在馬廄讓馬夫選了一匹上等好馬,皇家的玩意,總是不差的,駙馬府里的東西,也絕對是天下少有的東西,除此之外,怡郡主還為薛破夜配備了馬車,一兩名車夫日夜輪流守候。
怡郡主對自己的這個師傅,可說是尊敬到極致,也關照道極致,駙馬府的下人們也都知道府里來了幾位陌生人,其中一位竟是郡主的師傅,所以對北院這邊的薛破夜幾人,都是尊敬備至。
薛破夜心中對怡郡主的這個小徒弟也很是有幾分感激,想到之後還要利用怡郡主去查探菊花童和桃花童的消息,頗有幾分愧疚,打定主意,是要將自己的一點功夫悉數傳給怡郡主。
小石頭這兩日一直是呆呆無語,薛破夜也並沒有去勸,有些事情還真不是別人能夠勸的通,只有自己忽然想通,埋在深處的心結才能緩緩解開,所以囑咐綠娘子好好照顧小石頭,自己尋找機會打探菊花和桃花的下落。
綠娘子暗地裡將京都分舵的聯絡方式告訴了薛破夜,薛破夜銘記在心,卻不急著去聯絡,只有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才會冒著暴露自己的身份的危險去聯絡京都分舵的兄弟。
說起來,這駙馬府還真是一個清淨的地方,一薛破夜的機靈,還真沒發覺有人在監視自己,這樣一來,心裡踏實了不少,這陣子跟在長公主的隊伍里,每日就像做賊一樣,實在很不舒坦。
怡郡主吩咐下來,薛破夜既然是她的師傅,自然可以在駙馬府四處走動,不過正院那邊乃是長公主和駙馬的居所,外人向來是不能涉足進去的,就是怡郡主,那也是得到召喚才能入內,平日也不是說進就進的。
薛破夜興致所至,對這個皇室成員的住所也很感興趣,在駙馬府轉了一圈,竟然花去了整整一上午時間,而且這還是粗略地看一看。
駙馬府占地極廣,連成一片,除了正院,後院,西北兩院外,更有大花園,廚院,馬房,演武房,下人們居住的男丁院和女丁院,護衛院,胭脂院,一應俱全,宏偉寬廣。
駙馬是武官出身,所以設有演武房,據說駙馬空閒時,總喜歡在這裡練練拳腳,而胭脂院是新近才擴建的,皇帝陛下憐愛怡郡主,調撥皇家女兵營的胭脂營過來護衛怡郡主,聽候調遣,這胭脂營以花宮衛為首,卻有三十多人,清一色的胸大臀寬,英姿勃勃。
薛破夜甫一進胭脂院,立刻感受到女兵們火辣辣的目光,立刻落荒而逃,他還真擔心這些母老虎一時情動,便在胭脂院將自己吃了。
在京都最顯要的地方,御史台的御史大夫們向他們的皇帝進諫,聲言這次劉錦在**院被公然刺殺,那等於朝堂蒙羞的事情,無論如何也要追查真兇,繩之以法,以*紀,更要挽回皇家的顏面。
於是刑部,大理寺,京都府這些衙門立刻深入調查,明處的,暗處的差官探子們紛紛登場,煞有其事地調查起來。
雖然很多人心裡都明白,這次劉錦被殺,後面的背景深厚無比,不可觸碰,但是堂堂乾王爺的長孫被刺,總不能沒有半點動靜,所以大家的動靜弄得很兇,其間自然少不得抓些無辜之輩,嚴刑逼供,甚至因此供出了一些其他罪行,破了一些其他的案子,但是就劉錦被刺這件事而言,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不會也不可能有任何實質的進展。
面子工程永遠是這個樣子,越是這樣的場面,也就越證明事情的難辦。
大家也都聽說了乾王爺與長公主在南玉門前的衝突,據說老王爺真的天天坐在大堂,等著長公主查出真兇,否則便要上金鑾殿找皇帝陛下主持公道。
於是,各衙門的差官探子雖然在大張旗鼓地調查者行刺劉錦的幕後真兇,但是心思卻放在了幾日後的金殿對峙上。
長公主和乾王爺在金殿相對,那恐怕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已開始細細除按摩隱藏在其中的端倪,甚至有些人已準備針對此事做些手腳。
京都的街道乾淨而寬闊,房屋一列一列井然有序,青色是京都最主要的色澤,似乎是大楚皇室並不喜歡太過耀眼,所以作為文化政治中心的京都,反而不如江南那般奼紫嫣紅色澤艷麗,這裡透著古樸,透著莊嚴,透著肅穆,更透著凝重。
薛破夜坐在馬車裡,支開窗簾,看著細雨輕輕敲打的街面,心中沒來由生出一種蕭索的感覺。
自進入京都以來,連續三日,牛毛細雨時歇時滯,還真沒有真正停過,老天爺似乎真的想讓世人感受他的蒼涼。
雖然在駙馬府里,下人們伺候的細緻周到,但是薛破夜天生就是閒不住的人,待的久了,總想出來轉一轉,看一看。
在駙馬府,除了怡郡主外,每個人都是恭敬無比,這讓薛破夜很不舒服,至於傳說中大楚數一數二的美男子,長公主的丈夫駙馬爺,薛破夜卻是到現在都沒有見到。
這讓薛破夜甚至產生一種錯覺,總覺得駙馬爺似乎並不是住在駙馬府內。
路邊的樹枝在細雨中發著新芽,生命總是這樣周而復始,不死不滅。
京都當然有人,有很多很多人,平民販卒,達官貴人,外邦蠻夷,商賈巨賈,可謂人間百態,這樣的場景,在京都最大的街道乾坤街一目了然。
乾坤街是直通皇宮的大街,街道兩邊行人熙攘,商鋪林立,琳琅滿目,國貨番貨應有盡有,只要你帶了足夠的銀子,你可以在這條街上買到世界上任何可以買賣的東西。
京都的商鋪,不管大小,門面都是精緻無比,裝修的都遠比其他城市大氣而奢華,似乎不這樣做,顯示不出身為京都商鋪的身份來。
在京都做生意,當然不是簡單的事情,方方面面的打點,絕對不是其他城市可以比擬的,但是他們所掙取的利潤,當然也不是其他城市的商人能夠相比的。
商鋪雖然多,但是卻不嘈雜,經過乾坤街的人們,不管是達官顯貴還是貧頭百姓,話都不多,深得「三緘其口」的規條。
這是京都,誰都明白「禍從口出」的意思,都察院和京都紫衣的那幫孫子,誰都猜不出他們會從哪裡冒出來,甚至有可能某位店鋪老闆就是都察院的探子或者是京都府的紫衣,若是說了幾句連自己都感覺不出逆反的話兒來,說不定在某個胡同口或者是在自家的床上,就被人莫名其妙地暗中帶到某個地方,一頓嚴刑拷打之後,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按了手印,那麼這條命也就這麼消失在世界了。
大楚的京都間諜網,那是談之令人色變的恐怖,當今聖上似乎很喜歡這個遊戲,自他即位起,本來還是很平庸的督察員和京都府,牟然間卻成了大楚最恐怖的兩個機構,甚至於皇帝陛下親自頒下旨意,京都府和都察院已是直接受命於皇帝的機構,不與其他任何衙門發生關係,而且每年專門從國庫里拔出銀子納入皇帝的內庫,而這款項,就是給予兩大部門的薪俸和辦事費用,戶部不得干預。
薛破夜當然不知道京都府和都察院的具體情況,但是瞧著滿街的行人,卻沒有多少聲音,就明白京都的間諜活動很猖獗。
這當然不是什麼好事。
古之明君,大都是廣開言路,言之無罪,那自然會集思廣益,能夠體察民間疾苦,能知朝政弊端,這樣才能應弊生政。
當今聖上似乎並不在意這一點,或者他有著自己的治國策略,也許他認為,國若太平,必不可令臣下子民起異心,而間諜網,似乎很容易查出誰是忠誠誰是謀逆。
治大國如同烹小鮮,每個人各有其烹調之法,皇帝們也自然有其心中的策略。
在街上轉了一圈,薛破夜並沒有看到什麼很特別的事情,只是感受了京都這種肅穆井然的氣氛,這才讓車夫回了駙馬府。
這兩天雖然下雨,怡郡主卻沒有放鬆,依舊讓花宮衛幾人陪著練習氣力,對她而言,現在最重要的目標就是趕緊舉起五十斤的東西,這樣一來,師傅高超的箭術就能夠真正傳授給自己了。
薛破夜目前所教的,只是最基本的射箭姿勢以及握弓手法,這雖然是基礎,卻也是最重要的一環,有好的握弓手法,對於射箭的各因素會產生不小的影響,當初兀拉赤教習薛破夜箭法時,也沒少在這方面下工夫
「也不知兀大哥如今怎麼樣了?」薛破夜看著怡郡主在後花園的空場處射箭,不由想到了兀拉赤,那憨厚魁梧的樣貌和豪爽的個性,猶在眼前。
兀拉赤臨別時,和薛破夜定下了相聚之約,更是答應趕著馬群過來,少則三月,多則半年,時光匆匆,三四個月已經過去,也不知兀拉赤是否從廣闊的大草原往繁華的江南趕。
這日又在綿綿細雨中度過,用過晚餐,坐在窗邊,看著屋外幾棵挺拔的青松,薛破夜自己也有些發呆。
小石頭今天的氣色好了不少,吃了不少飯,似乎開始想通了。
薛破夜相信小石頭有這個能力,這孩子骨子裡就有堅毅的個性,不屈不撓,當然不可能因為被逐出王府就消沉下去。
他的路還很長,挫折還有很多,只有從小就鍛煉面對挫折的勇氣,才能讓他以後的道路走得順暢一些。
一陣悠遠而動聽的琴聲飄進了院中,悠遠綿長,聲音雖然很小,卻能讓薛破夜聽的清晰。
薛破夜站起身來,奇道:「這麼晚了,怎麼會有人撫琴?」
連綿的陰雨,讓京都的夜色昏暗無比,天上無月,府內若不是處處點著燈,還真是一片漆黑,這隱隱傳來的琴聲,平和淡雅,薛破夜腦中甚至浮現出佳人在夜色下撫琴的樣子。
薛破夜皺起眉頭,推門出了院子,循著琴音尋摸了過去。
他天生就是一個好奇的人,半夜三更傳來如此優美的琴聲,這當然是一件讓人很納悶的事情,依他的心思,總是要去看一看的。
聽琴聲,竟是大花園那頭傳來的,若非駙馬府內安靜無比,那琴聲還真難傳到薛破夜的院子裡。
大花園離薛破夜住的北院並不遠,一路上迴廊流水,小橋翠樹,各處都點了燈,所以路上倒也清晰,下人們似乎都已經休息,整個駙馬府一片寧靜,只有優美的琴聲斷斷續續傳過來。
連日的陰雨今夜竟是歇了下來,空氣極為清新,青草綠樹的清香味鑽進薛破夜的鼻子裡,讓他好不愜意。
駙馬府內只有護院們來回巡視,行動的也極輕,偶爾遇上薛破夜,卻都恭敬行禮,爾後也不多問,徑自巡邏。
薛破夜是怡郡主的師傅,大楚國尊師重道,誰也不敢得罪了這位師傅。
到了一處大青色的拱門前,就見到拱門上方有一塊匾,寫著「素靜通幽」四字,知道這就是駙馬府的大花園了。
門前並沒有護衛,所以薛破夜背負雙手,信步而入。
他今夜穿了一身藏青色的長袍,踏著輕靴,看起來卻也英俊優雅。
琴聲清晰起來,薛破夜甚至聽到,在那優美的琴聲中,竟然夾雜這飄渺的歌聲,似有若無,歌聲與琴聲混在一起,依然清晰傳來。
「……怎經得起茫然四顧逍遙夜,聽月明,腸入天涯,消不得青波煙雨夢!再回首,已是朝夕牧歌時,魂斷天涯人醉塌……!」
薛破夜已經聽出,唱歌著肯定是一個男人,帶著渾厚的中氣。
薛破夜停了腳步,莫非是別人在夜色下談情說愛,男人唱歌女人撫琴,自己可是不好打擾。
正想回去,但是聽那琴音忽然一轉,又作鏗鏘之音,滿是爭殺之氣,心中想道:「若是談情說愛,也用不著彈著兵戈之音吧?這卻是哪位兄台在此自娛?」加快了步子,穿過繁華玉樹,行過芭蕉羅松,轉過彎來,只見前面燈火燦爛,一座亭子豁然出現在眼前。
亭內,只有一人正興致盎然地扶著焦尾琴,高聲歡唱,灑脫不羈。
亭子四周有六支燈掛,明亮的燈籠頂在燈掛上,照的亭子亮如白晝,雖然一時看不清撫琴之人的容貌,但是就這側向看去,已是優雅無比。
薛破夜不由自主走到亭子旁邊,此時看得清晰,只見這人面如冠玉,臉上的肌肉結實卻又白皙,頭髮很自然地披散下去,用一根黃繩繫著,眉清目秀,漂亮無比,在明亮的燈火下,就如天上最漂亮的天宮聖子,甚至連仙女也比不上他的容貌。
他灑脫不羈,撫琴之時,雙眼緊閉,口中歡歌,狀若痴狂。
也不知過了多久,薛破夜被這琴聲與歌聲所陶醉,呆呆地站在廳外,盡情享受。
當最後一個音符落幕,薛破夜依舊陶醉其中,心中真的明白了那句很俗的俗話,「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
那人收了手,竟然很瀟灑地站起來,直接問道:「你喜歡琴?」
薛破夜這才回過神來,抬頭看去,只見這人站起來後,又是一番玉樹臨風的模樣,如果天下真的有潘安宋玉之流,這人恐怕也不見得比他們差。
一張俊美無比的臉上,卻帶著讓人不可輕視的威嚴。
他穿著一件寶藍色的長袍,質料顏色都極高雅,一雙非常秀氣,保養的也非常好的手上,戴著一枚價值連城的漢玉扳指,腰畔的絲絩上,也掛著一塊毫無瑕疵的白玉壁,看起來就是朝廷的清貴,翰苑的學士。
優雅俊美,無可挑剔。
薛破夜立刻想到了這個人是誰。
如果面前的這人不是駙馬爺,不是長公主的丈夫,薛破夜寧可拿塊豆腐撞死。
「我不會撫琴,我喜歡聽。」薛破夜恭敬地一禮:「草民參見駙馬!」
駙馬摸著自己那張完美無瑕的臉龐,搖頭嘆道:「我這張臉,總是不能讓自己掩藏的很好,似乎誰都能認識我。」
薛破夜沒有說話,在這位駙馬爺面前,薛破夜本來算得上英俊秀美的面容立時變得黯淡無光。
駙馬爺凝視著薛破夜,忽然道:「你就是薛石頭?」
「是,草民就是薛石頭,打擾駙馬雅興,罪該萬死,有罪有罪!」薛破夜又施一禮。
駙馬哈哈笑道:「你莫非看見我撫琴,就覺得我是一個很高雅的人?」
薛破夜一愣,不知道這話何意。
「他媽的!」駙馬笑道:「這些斯文人的玩意兒,就像面具一樣,虛假而善偽,我只是覺得它能撫出好聽的聲音,所以就玩玩,我可不是什麼斯文人,更不是一個高雅的人。」
薛破夜先是一驚,爾後額頭上直冒冷汗。
想不到駙馬爺竟然如此……如此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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