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寂寂。
尖銳匕首刺入胸膛。
血涌如注。
白衣泣紅。
醉曦決絕地將手中的刀再次深入血肉中,她淒哀笑聲迴蕩在空蕩的房間內,南逸辰哼都不哼一聲,只是狠狠地將人抱住,仿佛要融入骨髓。
「我真想……讓你也嘗一嘗櫟蠱的滋味!」
南逸辰一顫,不為她表面的話,而是語氣中的深沉恨意和不甘!
血滑到她白皙秀氣的手指上,滑得她握不住匕首。
醉曦忽的抽出利刃。帶血的手搭上他手臂,慢慢地慢慢地推開,眼神冰冷,嘴唇揚起一道涼涼的弧度。
「醉曦隨時恭候宮主來訪。」說罷,將匕首直接扔到了地板上,濺起一串血珠。
她抽身離開。
「醉曦!」
他像沒事人一樣將嘴角的血擦掉,擋住門口,堅若磐石,「別走!」
「讓開!」
「求你!」
醉曦怔愣,心口鋪天蓋地地傳來劇痛,那一刻她幾乎以為他又一次下了櫟蠱,疼得她直不起腰。冰涼的液體爬滿了整張臉。
「南逸辰!」從胸腔擠出來的字,一字一頓,仿佛鋒利的鋼刀!「南逸辰!」她幾乎用所有的力氣吼了出來,嗓音卻嘶啞得不成樣子,形態瘋狂,面容幾乎扭曲。
外面的人想要進來,被喝退下去。
「南逸辰。」她蹲下來,捂住自己的臉,泣不成聲。南逸辰心若刀割,半跪下來抱住瘦弱的人,血灑了一地。
「我什麼都可以以你只是當時未愛上我來做藉口,可是,這世界上有那麼多愛,在我苦戀你未得時,就算你不曾動心一絲一毫,但是這麼多年的出生入死,還是換不來作為主子對屬下的絲毫憐惜?更何況,嵐雪和我,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所以,從他救下嵐雪後,他們之間,連基本的屬下之誼也維持不了!
……
伊畫闖進來時,就只看到一屋子的狼藉,碎裂的瓷片,冰冷的茶水,猩紅的血液,鋥亮染血的匕首,還有一個死氣沉沉的人,不,在她看來,是半死不活的人!
她皺著眉看著跪在地上的人,半邊身子幾乎是浸在冰冷的血中。
「想死就別死在這!還不快些請大夫!都是死人嗎?」
南逸辰呆呆地抬起頭,乾澀的眼睛滿是血絲,望向伊畫的那瞬間,差點令伊畫也掉出淚,見過南逸辰很多面,各種各樣的,驕傲的,清高的,冷漠的,不動聲色地,冷靜的,恬淡的,卻唯一沒有見過如此絕望的!
「折騰自己的身體可不是你的作風。」
「她,走了。」
伊畫心嘆,「那就將她追回來!」
「……好!」
把所有的都安頓好後,伊畫才覺察出累。南逸辰的傷口,不用說她就知道是誰幹的。貼近心臟,分明可以看出來當時她是有多恨,有多決絕。
是真的恨不得,他死!
伊畫感覺到了一點點的寒涼從後背升起,又有一陣慶幸升起。當初她如此挑釁那個女人,還好好地活著,算不算是命不該絕。
然而,瞧著躺在床上昏迷中也不得安生的人,說不上是何情緒。她非魚,不知魚之苦樂哀痛,也沒權評判醉曦的行為,他們二人之間的經歷,她也一片茫然,說到底,也不過是個路人而已。所以,究竟恨嵐雪恨到怎樣的程度,才會向心愛的人刀劍相向!
想到那夜她闖進自己的房間,偏執地逼問,卻說著相信的話,那個時候,閣主也知道真相了吧,不過是想要等著南逸辰親口說出來,而不是自己這個外人!
愛有多深,恨,也隨之加深了!那個人,想必也同樣的痛苦!
情深不壽!
果真如此!
她苦笑地搖搖頭,才慢慢離開。
……
醉曦趁著黑夜滿身是血地離開。心底空蕩蕩地不知是何滋味,或許痛得早已經沒了感覺。南逸辰,嵐雪,伊畫,梵簫……所有人都漸漸消散在腦海中。
當初為何要一心嵐雪死?
報仇!對,報仇!為了蘇帷,為了她自己!
蘇帷?幕清?還沒死,沒死!
她拿出黑色的圓筒往天上發射,一聲如同雁悲鳴的聲音漸漸在夜裡傳開。她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失去魂魄般地靠在冰冷的樹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個時辰,也許是半刻鐘,身前跪了一個人。醉曦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早已經一片寒涼。冽人的氣息比寒風還要刺骨。
清朔顫了顫,不自覺地抬首望去,卻只望見一雙深不見底地黑色眼眸,他一驚,立刻垂首,不經意間掃到她指尖地猩紅。「閣主,您受傷了?」
醉曦聞言一愣,抬起手看著上面的紅色,低低地笑出聲,聽起來略微瘋狂,將那抹緋紅放到嘴裡,什麼味道也沒有。
「不是我的血。」
清朔鬆了一口氣。
醉曦不與多說,負手而立,再也看不出任何的異端,「幕清呢?」
「已經到達京都,現住在明福街的萬萊客棧天字一號房間。」
「嗯。」
幕清正準備躺下時,就聽到門外沉重的腳步聲傳來,他微微皺眉,屏住呼吸,房門便被推開,眼神一厲,「誰……姐?」
雖然看不清面容,不過那氣息,他卻很清晰地感受到,立刻收掉自己的戾氣,一下子跑到門口,語氣掩飾不住地驚喜,「姐?你怎麼……」很快他覺察到了不對,抓過她的手,「你受傷了?」
醉曦瞧著他,輕輕地張張嘴,「蘇帷?」
「究竟誰傷的你……」
「沒事,不是我的血。」說著關上門卻直接反手拉住幕清的手往屋內走去。
幕清有些呆地看著兩人交握的手,心跳的頻率失去了以往的常態,等人坐下他都沒反應過來。醉曦鬆開,拿出帕子慢條斯理地擦拭自己的手上的血跡。
「姐,你怎麼來了?」他沒問她怎麼知道自己在這,想必是早已經知道了。
「我是不是該問你,你怎麼來了?」
額?
「嗯?現在時刻來京城?」
幕清有些訕訕,不自在地坐到一邊,語氣相當地理所應當,「我想你了就想來看看你。」
醉曦只覺壓在心頭的沉痛仿佛輕鬆片刻,無奈地搖搖頭,「現在以大局為重。」
「哦,我知道。」他回答得有些不痛快,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子在撒嬌,聽得她心頭一暖,但笑不語,而幕清從小對她的情緒比較敏感,從她進門時的語氣就知道,她心頭有事。
「姐,出什麼事了?」
臉上的笑意頓時一僵,她問:「為什麼去鎏苓宮?」
幕清「刷」地站起來,眼裡的慌亂霎時像是亂箭鋪天蓋地涌過來,「我……我沒去去啊。」
醉曦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瞧住他,不過片刻,他便支持不住了,垂下頭仿佛做錯事情的孩子一樣,語氣也弱弱的,「你,都知道了。」
「為什麼要去?還要以那種身份去?」醉曦不太能理解,她的男寵?這樣的身份令她不大舒服,若是記得不錯的話,當時在選男寵時,因為要照顧這些主子,所以也選了一些家室清白的侍衛侍女來,他完全可以以侍衛的身份過來。
幕清突然沉默下來。
「我不是怪你,只是,你要是當時被發現了,只怕是……」
「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沒。」醉曦搖搖頭,瞧著他不安地樣子,有些心疼,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我只是心疼。你的身體本來不好,那次生病也是因為在宮中沒有得到照顧才會如此的,再說了,當時我……」想到之前他在宮中所作的種種,自己不知情偏生對他那麼絕情,令她非常地自責和不忍,那段時間,想必他定是很難受的。
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你該一開始就跟我表明身份的。」
「我要是暴露了,你肯定不會讓我呆在那裡的。」
醉曦蹙眉。「呆在那裡作何?」
「照顧你!」回答得相當地斬釘截鐵毫不猶豫。這答案雖然在意料之中然而偏偏在此刻醉曦有些怪異。流商?不知怎地就想起那夜失控,報復般的抓著一個人就吻了上去,她嘆了口氣。
在鎏苓宮內,流商的行為,或者說是幕清的行為,總歸是……不大對勁的。那種怪異感從得知他的身份後就一直縈繞心頭,不過,如今。因為剛剛經歷的那一番,她實在是懶得思慮。
幕清見自己的姐姐沒有再在這個問題多做研究,心頭鬆了一口氣。他要怎麼說,從那夜被安排去侍寢,一開始的打算就是要表明身份的。
可……
那夜,她冰涼的手拉住自己,唇印上自己的唇間時,除了不可置信和僵硬外,隱隱約約地,他想要的卻更多……甚至腦中還浮現出一個驚駭的念頭。
她若想要,那他就給。她是自己的姐姐,可那有如何?他們之間本是最親的人,那就將兩人真正變成最親的人!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
可是……卻聽到她絕望喃喃地自語。
逸辰。
逸辰?
原來是,南逸辰!從當初在壺刑樓二人的互動他就覺察出了不對,未曾想,自己的姐姐,真的心有所屬,還是鎏苓宮宮主南逸辰!求之不得!
要和她相認的念頭,至此完全地泯滅。
「好了,這件事過去了,我也不追究。,不過,以後無論如何,都要以自己的身體為重。」
幕清點點頭,低低地回答:「好!」
寒夜裡冷風敲打著窗戶,發出呼呼地聲音。
南逸辰自昏迷中醒來,條件反射地去找那個紫色的身影,豪華的房間空空蕩蕩,心上傳來一陣一陣地刺痛,連著血肉,仿佛那傷口也裂開。
他猛然回過神來,那個人,已經走了!
走了?
黑眸中千年不化的寒冰剎那碎裂,冰片晶瑩閃爍,從瞳孔中倒映出裂開後的情緒,天崩地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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