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從醉曦進門就發現了,她從正門走向這邊的廂房,一路上少說也要走個一刻鐘,但是在這點時間中她發現了很多重要的線索。
比如,花園的布局一看就是按照南逸辰的喜好建設的,只有他尤其喜歡在花園中央擺設石凳和石桌,一旁就種上兩棵梧桐樹,只能是梧桐,且必須是兩棵!
這在鎏苓宮都是一個默認的潛規則了。
又比如,那些丫鬟見著南逸辰,神色自然地行禮,仿佛他就是這裡的主人一樣,尤其是在見到她後,那眼睛裡寫滿的全是「哇,這是主子的愛人嗎?」的表情,那絕對不應該是看一個幕僚的模樣。
其間的尊敬仰慕和刻到骨血的敬畏鮮明奪目。
而且,無論是前來的管家還是侍衛,皆是圍繞著南逸辰轉,口中竟然沒有一點關於七王爺的消息和話。
無論是怎麼樣,畢竟是主子的下屬,回來後應該也會有人來通知說主子如何如何,偏偏沒有,簡直是怪異,且他們仿佛已經將這一切習慣了般。
除非偌大的七王府,實際上七王並未住在這裡。
有這種猜疑她自然會驗證它,是夜就摸透了王府,沒有見到七王。
「算了,就知道閣主不需要擔心,倒是我白來了一趟。」她幽幽地嘆氣,將茶杯放下起身,「我還有事情要處理,就先走了。」她也並不是鎏苓宮的人,且在這帝都,她也不是屬下,不用裝模作樣了。
醉曦點點頭,突然又出聲,「讓他小心些。」
伊畫步子微微一滯,她可以體會到這人心中的擔心,但終究什麼也沒說,可幾乎是反射性地轉過頭準備應下來,就像是在鎏苓宮呆著久了或者也是她身上上位者的威壓的流露。
「……好。」
京都掩藏下來的平靜究竟如何也許要身在其中之人才能夠體會。梵簫身份特殊,且一腳已經踏進朝廷,對近來之事也有耳聞。
邊境匈奴來犯,這天氣太冷,他們沒有足夠的糧食度過這寒冷的冬天,只能南下中原來搶劫,擾得當地居民煩不勝煩且痛苦不已,白天皆是門窗緊閉,聽到敲門聲也不敢應答啊,草木皆兵。
昏庸的皇帝一開始只知道坐享其成不問國事,這一次也不知怎地關心起民生疾苦來了,竟然還派出幾萬軍隊前去剿滅,而主帥,便是七王!
這種每年都要發生的「小打小鬧」在百姓看來都是正常的,可這一次,也未免過於小題大做,還派出了軍隊,這要是一個不好,也許就會造成兩國紛爭。
本就是做做樣子的,可是,這麼久了,南逸辰竟然沒有絲毫消息,這也是伊畫有些著急的原因,昨天她竟然收到七王軒轅熙的來信,說南逸辰受傷了!
她一時驚恐莫名,別說是幾個匈奴的賊人,就是武林高手也不可能輕易傷害那個人的,那這是怎麼回事?
她雖然慌,可也知道遠水解不了近渴,只能等待,還得現將醉曦給穩住,不能讓她知道一些風聲,否則還真不能好好解釋了。
她忽然有些羨慕南逸辰了,好歹有個人那麼愛他啊,可是反觀自己呢,走了一個多月,那個人竟然一封信都不曾寄來。
梵簫也知道了這個消息,他眯起眼睛看著面前的人,「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
「是啊,梵大公子可要好好把握啊。」
坐在對面的人穿著一身黑衣,眼波流轉波光粼粼,看起來非常溫軟無害,然而眉間的戾氣卻使得整張臉瞧著莫名的陰寒。
「你捨得?就不怕……」他略微停頓一下,然後笑得莫名,「我可知道,那個軒轅熙可是一條毒蛇。」
女子的神色僵硬片刻,望向梵簫的眼神瞬間瞭然,沒有錯過他划過的不安,頓時就笑了,呷了一口茶不慌不忙,「反正你不會真的讓他沒命,有何可擔心的?」
談論了片刻,女子離開,梵簫往楊家而去,只是在經過七王府的時候頓了頓,眉間閃過絲絲落寞,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住。
「公子?」
「等我片刻。」說完在侍衛的驚詫目光下走向王府裡面。
大約是以前梵簫常常來訪,他很快就進入裡面,準備問侍女醉曦的房間,卻在假山後面的迴廊里看到兩個侍女手中端著托盤神色懨懨,很是焦躁。
「怎麼辦啊?早上姑娘也不曾用飯,午飯更是直接說不用了,她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而且,昨夜我給姑娘送茶水過去時,看到她的臉色蒼白得很,問她也什麼都不說,你說要是公子回來,發現姑娘身體出了問題,可不是怪罪你我嗎?」
梵簫直接走過去,「你們說的那位姑娘的房間在哪?」
男子的聲音一下子闖進來,侍女驚慌地抬起頭看到是梵簫才鬆了一口氣,「原來是梵大公子。」行禮後,臉頰上染上緋紅。
雖然怪異公子為何會這樣問,還是將手指往自己右後面的房間指過去。
梵簫皺起眉頭,他可以和確定她們口中的人是醉曦,只是,身體不舒服嗎?
他勾起一個平常的笑意,也不管二人的羞澀,道:「我是她的朋友,你們不要擔心,我去看看。」
「可是姑娘說不要讓任何人進屋。」手中有托盤的女子猶豫道。
另一邊的女子卻拉了拉她的袖子,「公子去看看也好,要是有個什麼好壞,奴婢也擔待不起。」她的語氣微微奇怪,梵簫瞥了眼她,也不多說,往指定的房間走去。
一推開門時就聽到裡面的一聲冷喝:「出去!」
梵簫將手放在門上,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醉曦,是我。」
四周的空氣仿佛都扭曲了,醉曦伏在桌上半天沒反應過來,又聽到外面急切的聲音,「醉曦,你好嗎?我進來了?」
是梵簫?
很多天都沒見到那人,倒是沒想到行動要比以前,沉穩許多。
她捂著小腹,一陣一陣的抽痛席捲上來,倒是沒有多少的力氣回答了。正在凝神間,門被人推開,只覺得冷風忽的灌了進來,凍得她吸了一口涼氣。
「醉曦……醉曦?你怎麼了?」他的嗓音離自己遠得很。
梵簫瞧著她虛脫的模樣,額頭的冷汗淌下來,右手緊緊地摁住小腹,頓時就明白了,顧不得許多將人一把抱起來往床邊走,就是這樣的一個動作他做得異常的小心也異常的熟練。
醉曦只覺得迷迷糊糊被放在了床榻上,有被子裹住了自己。
還有從小腹升騰起一陣暖流,霎時傳遍了四肢百骸。
梵簫臉色發白,但依舊源源不斷地用內力給她暖著,看向她的目光格外的憐惜和不忍,,伸出手拭去她的冷汗,猶豫片刻,終於覆上她蒼白的臉頰。
想不到再見,竟然會是這樣。
他在床邊守著,這一守就用了一下午,渾渾噩噩中仿佛也回到了幾年前。
等醉曦睜開眼時早已經是華燈初上了,一隻並不屬於自己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身上,搭在小腹處,另一隻手握住自己的手腕,而床邊的人維持著這個姿勢坐在冰冷的地上,人不知道是昏迷了過去還是睡了過去。
「梵簫?」她支起身子推了推他。
坐著的人一下子睜開眼,看到她醒了立即就放鬆了,收回手問道:「好些了嗎?」
「我沒事。」見他只是皺著眉便又說,「別擔心,只是之前服了點止痛的……」
「止痛?你怎麼能亂用藥?」他的聲音一下子就大了起來,覺察到自己失態不由掩唇咳了咳,從腰間拿出一瓶藥丸,「你用這個。」
醉曦接過來看了眼,「這是……」之前她用過那藥,是南逸辰給她的,也是南逸辰親自練出來的藥丸,可是,他怎麼會有?
梵簫眼神閃爍了半天,掙扎著終歸只是苦笑,「你沒想錯,是他給我的。」見她疑惑,又補充道,「讓我,轉交給你。」
事實上那藥丸確實是南逸辰費盡心力研製練出來的,不過當初南逸辰知道醉曦的性子,很少會往身上帶那種瓶瓶罐罐的治療的東西,以防萬一,就將東西給了梵簫。
一來梵簫和她多年的友情,早就將她的情況摸得一清二楚,比碧琪更放心,二來,畢竟相交多年,他是信他的,醉曦的情況被多一個人知道,也就多一分危險,這江湖想要她命的人,數不甚數。
聽到南逸辰的名字,她的眼神軟了軟,「謝謝。」
梵簫的臉突然就白了,站起來的身子一晃,不知道是全身麻木了還是因為那句話令他疲倦,醉曦也發現自己這句話太過見外,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說,還是破天荒地解釋:「我沒有其它意思。」
梵簫坐在床邊,只是笑笑:「我知道。」
醉曦痛了一下午,整個人都虛脫了般,臉色慘白地又躺了下去。不一會便再次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夢裡好像額頭有什麼輕柔的東西落下來,溫柔地很,可是不是她所熟悉的氣息,令她不適。
自那日之後,醉曦的身體仿佛就像是被什麼牢牢禁錮了一樣,每日心情格外的煩躁,且四肢發酸發軟,梵簫也會常常來看,但她總提不起什麼精力應對。她沒放在心上,也許是亂用藥的結果。
「我累了,想先去休息。」醉曦半闔眼眸,修長的手指支撐著腦袋,懨懨地,語氣似乎也冷淡了不少。
梵簫愣了片刻,然後點點頭,「好,那……我先回去了?」
「嗯。」
將人安頓好,梵簫才敢走,前兩天來他也沒什麼異樣,只是這一次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在她床邊停頓了一會,小心翼翼開口:「那日,對不起。」
他說的那日,兩個人都很清楚。
張開黑色的眼眸,如黑色席捲包圍住所有思緒,醉曦嘆了口氣,「我早就原諒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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