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捭闔錄 第252章 慷慨赴死

    數十萬人想從兩方慘烈而膠著地糾纏中順利脫離出來，談何容易，一旦把握不好，就會由撤退變為潰敗，甚至有全軍覆滅的可能，蘇蒙深諳兵法怎會不明白其中的危險利害之處。

    可不撤退也不行，對方單兵戰力太強，除了那兩千青衣衛能正面硬抗一部分敵軍，其他普通部隊往往需要付出十餘人甚至數十人的代價，才能拼死一名對手，更別說對方軍隊中的那些一，二品武力的將領，一人就能獨對上百人，即使面對幾十重騎，身邊若有人聯手，也能從容應對。

    蘇蒙手中的那一萬重騎，為了對付敵軍中一些武力極高的將領，已經折損過半了，數十倍於敵軍的傷亡，註定了此仗最終的結果，只會是一個有敗無勝的結局，就算蘇蒙兵法嫻熟，但在這正面硬碰的陣地戰中也毫無施展的餘地。

    「必須有人站出來，否則全軍危矣！」蘇蒙拔劍而出，下定了決心。

    「重騎軍、飛騎營、神力軍、弓弩軍和我北王府本部各類步軍，隨我前往一線替換下其餘各部，青衣衛撤下斷後，掩護其餘各部朝西京方向撤離！」蘇蒙下達了命令，他決定親自率軍攔住李釗義的肅衛大軍，讓其餘各部得以順利撤退。

    而之所以選擇朝西京方向撤離，是因為昨日鐵頭王燦已經趕回，將楊羽已拿下西京南部四州的消息帶了回來，讓蘇蒙多了一份選擇。

    蘇蒙仔細權衡利弊之後覺得，若是選擇朝鎮北王府蜀地鄆州和齊州撤兵，勢必會將戰火引入東吳境內，而東吳西境邊軍已很久沒有經歷過大的戰事，倉促之間肯定擋不住後唐的鐵騎，那麼已享數十年平靜生活的東吳百姓勢必也會受到戰火的牽連，導致生靈塗炭，這不是他蘇蒙願意看到的，也肯定不是呂飛所希望的。

    而西京南部四州常年面對西遼，厲兵秣馬、堅壁清野，城池防禦極為牢固，易於防守，城中百姓也數量有限，是撤兵退守的最佳選擇，所以蘇蒙毫不猶豫地選中了後者。

    做出決斷之後，蘇蒙不再猶豫，當即便帶兵欲將正在浴血廝殺的前線其餘各部替換下來。

    可就在這時，一身素袍，鬚髮半白的老人攔住了他的去路。

    「蘇軍師，你想幹什麼？」王浩眼神嚴厲地看著蘇蒙。

    「司徒大人，您也看見了，目前形勢堪憂，我受王爺之託執掌兵權，不能眼睜睜看著全軍盡沒呀，您聽我的，先率其餘各部先行撤離，我隨後就來與你們匯合。」蘇蒙說道。

    其實王浩又何嘗不知，所謂事後匯合乃是寬慰之言，眼下的形勢，誰留下斷後那都是有去無回，連九死一生的希望都沒有，只會被那武者大軍絞殺殆盡，時間長短而已。

    「你還知道你受呂飛所託執掌兵權，照你的做法，呂飛辛苦積攢下來的那點家當全都得敗在你手裡！」王浩聲色俱厲訓斥道。

    蘇蒙默不作聲，臉有愧意。

    老人繼續說道：「聽我的，你率軍南下撤離，我來斷後。」

    「不可！」蘇蒙大驚，「老大人乃是國之砥柱，王爺今後還要在老大人身邊多聽教誨，怎麼能讓您身冒奇險呢？此事萬萬不可！」

    「老夫已是風燭殘年，時日無多，呂飛以後還要靠你們這些青年俊彥多多輔佐，你們的路今後還長。我王浩此生有眼無珠，侍君非人，愧對大唐百姓；近在恩公仇人身邊十餘年，卻不思報恩，更是愧對呂帥；似我這等有恩不報，有眼無珠的昏庸老朽還有臉面苟活於世，王浩愧對呂帥、愧對大唐百姓，唯有一死以報之！」王浩遙望遠方，滿面愧疚，老淚縱橫。

    「不可……」

    蘇蒙話未出口，卻被王浩猛地奪去手中佩劍。

    「不必再說，蘇蒙，率領各部速速撤離，否則我立刻死在你的面前！」王浩橫劍項前，語中斬釘截鐵。

    蘇蒙大驚失色，連連擺手安慰，「老大人不要激動，萬萬不可行傻事呀！您要是出了意外，您叫我如何向王爺交代呀？」

    「退——！」王浩怒聲呵斥，頸上已現血跡。

    見毫無轉圜餘地，蘇蒙萬般無奈之下，眼含熱淚當即跪了下來，「王大人，忠義如你，蘇蒙受教了，此後餘生蘇蒙定會以天下黎民安危為己任，不負大人今日相救！」砰砰砰，一連三個響頭，蘇蒙起身轉頭下令撤軍，不再回頭多看一眼。

    看著蘇蒙毅然決然地離去，王浩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高舉手中三尺青鋒，大喝一聲：「禁軍聽令！為了上京百姓，為了後唐黎民，隨我斬殺魔君！」

    身旁的執金吾車進，手持戰刀率先呼應，十萬禁軍殺聲震天，朝著後唐皇宮一往無前地衝殺而去！

    一路之上，蘇蒙、無名、游明遠等沉默無語，連一向口無遮攔的歐陽逸風也愁眉苦臉，緊閉雙唇，王燦數次想要與他說話都被他一個眼神狠狠地盯了回去。

    王浩的捨身取義，十萬禁軍的英勇赴死為他們贏得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撤退時間，沿途雖也遇到了一些不明就裡的後唐州縣攔截，但面對這支紅了眼的大軍，稍作接觸便趕緊閉城守關不敢輕出，任由他們繞城離去。

    王浩的結局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是沒人願談及，心中都抱有一絲僥倖，希望能夠出現奇蹟。

    呂飛的失蹤，更是讓人憂心忡忡，那銅甲人的手段所有人都看在眼裡，連李釗義都被他一劍轟飛，呂飛落入了他的手中，是福是禍實在是吉凶難料。

    此次上京之戰，呂飛籌謀數年，本以為能一舉顛覆後唐皇室，可沒想到變故橫生，唐皇李釗義突然展現出的隱藏實力，讓人措手不及，不但鎮北王軍傷亡慘重，連鎮北王呂飛也生死未卜。唯一值得慶幸的一點就是楊羽不負呂飛之義，反出後唐，並成功拿下了西京南部四州，使得呂飛先前定下的奪回征西軍轄下十二州的期望實現了三分之一，但無論如何總算是沒有一敗塗地，讓鎮北王軍在後唐境內有了立足之地。

    而如今最為要緊的就是尋回鎮北王呂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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