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滄浪行 第二十一章 情愫【下】

    第二十一章　情愫【下】

    一年盛暑，天乾物燥，草木卻是異常繁盛。一個男孩牽著一個女孩的手，，走在沙灘上，賞玩海景。碧海如錦，紋魚龍於雲中，繡紅日於浪口，蒼穹如鏡，映孤鴻於天外，渺萬物為一粟。走在海天之間，一對男女，更是渺小。

    「葉哥哥，這是你第幾次來海邊呀？」女孩拉起男孩的手，笑嘻嘻地道。

    「還是第一次，以前都沒來過。你也知道，咱們住在蜀中，距離大海很遠，這次要不是我爹來做生意，哪有機會帶你來？」男孩伸伸懶腰道。

    臨近大海，一陣陣怒濤聲此起彼伏，聲勢浩大，直上雲霄，仿佛海底有巨獸在咆哮。

    「葉哥哥，如果有機會，以後，我想在這裡這裡搭一間木屋，每天聽著海水翻滾的聲音。」女孩臉色突然黯淡下來。

    「你放心，以後無論你想去哪兒，我都會陪伴在你身邊。」男孩握緊女孩的縴手，認真地道。

    「那如果我死了呢？」女孩露出詭異的笑容。

    男孩怔住了，看著女孩笑容，男孩感到有些驚訝，也有些寒冷，但他一把抱住女孩：「不，我不會讓你有任何事。」

    「是嗎，那我怎麼死了？」女孩美麗的面容開始猙獰起來，嘲諷而又險惡地笑著，

    「鄭玉，你怎麼了？」男孩抓住女孩，懇切地慰問道。

    「我怎麼了？我死了！都是因為你的無能，你怎麼這麼沒用，簡直就是個廢物！」女孩掙脫男孩的手臂，咆哮道，聲量比海水還要高。

    「鄭玉，我……」

    「你什麼？你這個廢物！」水汽開始迅速四合，煙霧立刻瀰漫在沙灘上。

    男孩看到，女孩離他越來越遠，他想追上去，卻發現自己雙腿不能動彈，應該說是軟倒在地，直到女孩消失在茫茫煙霧中。男孩只能呆呆地看著，什麼都不能做，只有看著。

    煙霧沒有消散，它們撲到男孩的身上，包裹住男孩。男孩感到，寒冷一點一滴，一分一寸地侵蝕著他的身體，徹骨的寒冷淪陷了他。淚水，在他眼中乾涸，形成黏糊糊一片，遮住他的視線。

    這已經無所謂了，他完全沒有知覺，看不見，聽不見，連思想都沒有了……

    「滴、滴、滴……」

    迷迷糊糊中，葉凡聽見一連串滴水聲，然後，昏了過去……

    當他醒來，看見鄭鈺坐在自己旁邊，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看著葉凡，好一陣目不轉睛。

    「你看我幹什麼？」葉凡左看右看，也沒發現自己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你，沒事吧？」鄭鈺眼中流露一絲關心，「剛才，謝謝你救我。」

    葉凡在腦袋裡回放了一遍事情的經過，才想起自己剛才似乎幫她擋了一掌，於是按了按受傷的部位：「沒事。」嘴上說著沒事，實際上痛得要命。

    「對了，你師姐呢？」葉凡問道。

    「不知道，我們好像走散了。」鄭鈺回答道。

    「哦。」葉凡勉強站起身來，發現自己面前有條道路，隱約有光線透出。

    葉凡不由自主地走了上去，鄭鈺也跟在葉凡身後，可能是之前為了看住葉凡，不能抽空走開，所以沒有去理會那條道路。

    「那個，鄭師妹，我可以這麼叫你嗎？」葉凡輕輕道，在徵得鄭鈺認可。

    「可……以……」鄭鈺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回答十分猶豫，雙頰也是羞紅。

    「你的師傅是武林十大高手之一，可為什麼你們的武功卻不見得太厲害呢？」在武林同道面前，本來是不應該問這種涉及門派武學和個人修為的問題，可因為鄭鈺還不懂這江湖規矩，所以問問也沒關係。

    「這個，其實不是師傅沒本事，只是我們不太熱衷習武。」

    「為什麼呢？」

    「師傅說，女孩子不要打打殺殺，特別是不要到江湖逞強。」趙尤光說的話並不是沒有道理，畢竟都是老江湖了。

    在這江湖上，最重要的是什麼？不是武功，不是人品，也不是人數多。

    因為就算武功高，總不可能刀槍不入、百毒不侵，只要人多，一擁而上，壓都可以壓死他。

    人品不用說，江湖上，能混出名堂的都是窮凶極惡之徒，而且還多半都是白丁，大字不識一個，就算去講理，人家也聽不懂，最後，還是得用武力來解決問題。

    至於人數多，其實也沒什麼好炫耀。人數多，喜就喜在力量大，贏的幾率更大，可怕就怕在這只是一群烏合之眾，個個貪生怕死，並且人心不齊，一盤散沙。只要殺一儆百，就能吼住他們。

    那麼，在江湖上，最重要的是什麼？

    名氣，名聲，名望。

    只要有名，武功高的甘願為你賣命，人品好的敬你是條好漢，人數多的則是望風而逃，拍拍屁股就走人。

    走過一段路，葉凡看見一扇石門，旁邊栽種著兩棵大樹。要知道，像這種濕氣極重，整日不見陽光的地方，也就只有苔蘚這種植物能生存，像其它植物，不出數日，便會死亡。

    現如今，兩棵活得好好的大樹就長在自己面前，不得不說，真是聞所未聞，匪夷所思，甚至覺得完全是天方夜譚。

    「鄭師妹，你看這兩棵樹，我覺得有些不可能。」葉凡淡笑道。

    「我也覺得很奇怪。」鄭鈺眉頭緊鎖。

    「你說是不是有點問題？」

    「應該吧。」

    「你認為怎樣？」葉凡眼神轉向鄭鈺。

    「我覺得應該有人在悉心照料它。」鄭鈺眼神也轉向葉凡。

    眼神相交。

    一股酥酥麻麻的奇異感覺鑽進二人心裡。

    葉凡本是越講越起勁，直到眼神與鄭鈺接觸的那一瞬，才不好意思講下去。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講了這麼多句話。

    葉凡沒想到鄭鈺也並非是冷漠，只是從小跟著趙尤光，很少與人交流，見過的人也不多，所以一時不知道怎麼融入集體。對於這點，蕭風可有著親身體會。

    如果說沒有葉小珊的話，可能，蕭風也會像鄭鈺一樣怕生，也就不會結識葉凡這個好兄弟。

    「喲喲，一對小情侶呀。」冷不防，一句話從石門裡傳出。

    二人警惕起來，一起看向石門。

    「閣下是何人，為何要躲在石門之後？」葉凡抱拳道。

    「小子，老夫我想出來，就出來，不想出來，就不出來，你能奈我何？」語氣十分高傲，另外還有挑釁的意思。

    「那敢問前輩，怎樣才能出去呢？」葉凡認為，十有**，這個人就是照料大樹的人，而把樹養得怎麼大，怎麼說也有十幾年，那麼多半就是臥虎山莊的人，豈有不認路的道理。

    「我知道，不過，我為什麼要跟你說呢？」說這樣的話，擺明就是在氣葉凡。

    還好葉凡脾氣不壞，沒有大發雷霆，而是道：「只要前輩肯告訴我們出去的路，日後我們定當酬謝。」

    「說了不告訴，就是不告訴，哪來那麼多廢話！」

    「前輩要如何才能告訴晚輩呢？」葉凡問道。

    「這個，如果你們能跟我過上兩招，就告訴你們。如何？」那人冷冷道。

    「晚輩怎敢與前輩交手，晚輩……」葉凡話還沒說完，就被那人喊停：「廢話真多，出去還是不出去？」

    葉凡猶豫了一會兒，緩緩道：「是不是打上兩招就告訴我們怎麼出去？」

    「當然，我這人很講信用，你們只需陪我打上三招即可，但你們有沒有事我就不能保證了。。」

    「好吧。」葉凡走上前去，推開石門，看見一個手握長劍的中年男人正坐在一塊巨石上。

    「小子，你可得小心點，我可從不手下留情。」中年男人笑道。

    「這是自然。」葉凡拔出長劍，準備接招。

    鄭鈺也拔出長劍，與葉凡站在同一陣線。

    「鄭師妹，你還是在旁邊看著吧。我，怕待會兒會傷了你。」葉凡一時真心流露，關心之類的話就不自覺地說了出來。

    「哈哈，傻小子，你能有這麼漂亮的妻子，不錯嘛。」中年男人以為葉凡和鄭鈺是情人。

    「前輩不要誤會，我們只是朋友，並非男女關係。」葉凡講著講著，滿臉漲紅，一時啞口無言。

    「行了行了，我對你們的事沒有興趣，咱們趕緊打，別浪費我時間。」中年男人長劍出鞘，直接刺向葉凡，快如閃電。

    「好快！」葉凡來不及閃躲，硬把劍擋上去。

    「鐺！」一聲碰撞令這場三招戰鬥拉開了序幕。

    葉凡只覺雙手一陣酸麻，連退數步，險些抵擋不住。

    「怎麼，小子，現在才一招。」中年男人冷笑一聲，劍身一顫，抖飛葉凡手中長劍，然後直逼葉凡胸口。

    沒錯，現在才一招，自己的武器就沒了，接下來怎麼打？

    由於長劍過長，所以一旦刺出，很難轉變方向。也多虧葉凡聰明，正好抓住這個特點，身體一偏，閃過長劍。

    「剛才那個是連貫的招式，不管怎樣，總會占到一些便宜，現在，我不用劍，我們空手打。小子，第三招，你能不能擋住呢？」中年男人把長劍丟到一旁，隨即，一掌打向葉凡。

    看來剛才中年男人並不是有意占葉凡便宜，只是由於這招式必須一氣呵成，完全是自然現象，非人力所致，故此，想要停下，很難。

    這一掌打來，猶如千軍萬馬，威力極大。

    在這種情況下，葉凡一定要運足真氣，全力以赴。但，他卻垂下雙臂，因為，他料到自己不可能擋住這一掌，便乾脆不擋，反正自己雖然有可能死去，不過，至少鄭鈺還可以活著。

    「喂，小子給我擋呀！」中年男人停了下來，滿臉怒氣。

    「反正橫豎都是一死，何必在耗費內力呢？」葉凡敞開胸膛道，「要打就打。」

    「哇，你這個臭小子，怎麼可以這麼不要臉，重點不是我要打你，而是你要被我打，知道嗎？」中年男人語序混亂，說話牛頭不對馬嘴，可見實在是氣壞了。

    「都說了，要打就打，打完了告訴鄭師妹怎麼離開。」葉凡也懶得搭理，依然敞開胸膛，一點想交手的意思都沒有。

    「你這個臭小子，我，我……啊！」中年男人在一旁抓狂，但實在是對葉凡的無賴沒轍了，便道，「罷了罷了，這次就當我大發慈悲，多積點陰德。」只好坡下驢，帶他們走，肯定不能讓他們死在這，屍體腐爛，那可不養眼。

    「真的？」葉凡眼前閃過一絲喜悅。

    「你信還是不信？」中年男人反問道。

    「當然。」葉凡頗為頑皮地笑笑。

    「臭小子！」中年男人可沒好臉色給他看。

    中年男人帶著葉凡和鄭鈺，走到一處隱秘的角落，葉凡看見在牆壁上有一處鑰匙孔。

    中年男人從袖中掏出鑰匙，插進鑰匙孔，只聽「砰」的一聲，那片牆壁被打開。原來，在這面牆壁上，有一處密門，需要用鑰匙打開。

    「走吧。」中年男人怒氣未消道，「這條路通往臥虎山莊，到了臥虎山莊，你們就可以出去了。」

    「多謝前輩，那前輩你不走嗎？」葉凡有些好奇地問道。

    「我還要閉關，不能出去。」

    「晚輩不知前輩還在閉關，就貿然闖進，實在是對不起前輩。」葉凡慌忙道歉。

    鄭鈺或許不懂，可葉凡卻知道，閉關乃是習武之人為了能夠領悟武學精髓，而想出的一種方法。在閉關這段期間，除了送飯菜外，絕對不能有人打擾，否則一不小心，輕則前功盡棄，重則走火入魔。

    葉凡闖入他人閉關處，已是大錯特錯。

    「放心，我不是在閉關修煉武功，是在鑽研佛經。」中年男人有些厭煩道。

    「佛經？前輩也看這個？」葉凡簡直不敢相信，剛才可就是這個自稱鑽研佛經的人要殺了自己，不禁暗自發笑，「看來這位前輩佛經沒有學到家呀？」

    「行了，問那麼多幹嘛？信不信，我不讓你們走了。」葉凡看他凶神惡煞的樣子，說不定，真得翻臉不認人，於是，立刻拉起鄭鈺就走。

    望著葉凡和鄭鈺遠去的身影，中年男人有些喃喃自語道：「不對呀，怎麼看這兩個人都是一對情侶，可那小子怎麼就不承認呢？是害羞，不對，這小子挺善良的，剛才還向我道歉來著。唉，歲月催人老，年輕人的心思，不懂了。」

    「嗖、嗖、嗖。」

    三枚飛鏢從同一方位射來，中年男人反應很是靈敏，輕鬆避開飛鏢。

    「啪、啪、啪。」三聲鼓掌從石門外發出，中年男人定睛一看，一個雄健的年輕人正站在自己面前，臉上帶著面罩，悠然道：「反應很靈敏嘛。」

    「怎麼今天麻煩人這麼多呀？我先說好，打架什麼的事情，我都奉陪。」中年男人笑道，「不過，我先提醒你，你知道我是誰嗎？」

    「當然，李靖的弟弟，『抽刀斷水』李易泓，只不過你現在用劍了。」年輕人身形忽閃，轉眼間便到中年男人身旁。

    「來得好。」中年男人借著位置近，順手一掌，打向年輕人。

    誰知，年輕人非但沒有閃躲，反而正面迎上。結果，手掌正面擊中年輕人胸口。

    年輕人扎穩腳步，竟強行擋住，絲毫痛意都沒有，反而抓住中年男人的手臂，將他一把按得跪下，地面都被震裂，一把匕首，插進中年男人背心。

    「你輸了。」年輕人靠在中年男人耳邊，輕輕道。

    「勝之不武，卑鄙小人。」中年男人猛吐一口鮮血，大怒道。

    年輕人解下外衣，中年男人分明看見，年輕人身上穿著一件盔甲，全身呈黑色，完全可以反光。

    中年男人露出驚異神色，顫抖道：「這『玄鐵甲』，你從哪裡得到？」

    「我師傅說，把這東西帶上，很有用。」年輕人笑道。

    「你師傅？是他？」中年男人腦海中閃過一個印象深刻的相貌，臉色立刻慘白。

    「你不需要知道那麼多。」年輕人飛起一掌，將中年男人震飛出去，**迸裂。

    年輕人唯恐中年男人還不死，又走上前去，用劍往中年男人身上連刺十多下，非得到中年男人身體血肉模糊，才肯罷手。接著，望了望葉凡和鄭鈺離開的密門，微微一笑道：「不知道師弟的計劃能不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