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安無風和端木白雙雙站起,準備分道揚鑣的時分,顧老闆娘邁著蓮步款款而入,眉頭微皺,對端木白道:「大哥,我想,您此行雁盪山未必有用?」
端木白微微一愕,道:「怎麼了,玉玲?」
顧老闆娘道:「我剛剛接到消息,說五小姐夢嬌玉與馮寶近日舉行訂婚儀式,並極之可能會在近期擇日舉行婚禮,所以,雁盪山上都忙開了,很難騰出手來處理外事。」
端木白微微一愣,道:「馮寶?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是余謙寶的親傳弟子之一?」
顧老闆娘微微點頭,道:「你沒記錯。也正因如此,他才配得上五小姐不是?」
端木白道:「嬌玉那孩子訂婚那麼大的事,為何卻沒個知會,三少怎把我們這些人當兄弟的啊?」
顧老闆娘道:「人家就是考慮到了,大家都在忙,沒必要整得滿城風雨,低調做了便是,省得大家忙碌操心的。」
端木白微微點頭,道:「說的也是,眼下為失蹤案搞得朝野震動,民間更是怨聲載道,倘若三少為兒女私事大肆鋪張,還真會招引別人不滿,甚至是鄙視的目光。不過,三少閨女訂婚如此大事,不知便罷了,既然知道了,不去討杯酒,卻是對他不住的。」
顧老闆娘汗了一把,嘆息道:「連喝人家的酒,都能找出理由的,小女子算是徹底服氣啦。」
端木白哈哈一笑,道:「要不,我們一起去?」
顧老闆娘道:「別,我的臉皮還嫩著呢。」
端木白伸出手,似乎要捏捏她的臉驗證一下,安無風沒眼看下去了,憋出一句:「麻煩你們稍等一會,等我走了之後才做什麼行麼?」
端木白雙手一攤,道:「叔可是什麼都沒有做呀。」
顧老闆娘啐了一聲,嬌臉緋紅,道:「安掌門,瞧您說的。」
安無風嘆了口氣,道:「算了吧,你們也不是十七八的毛頭少年少女了,乾脆早點把事給辦了罷,省得我每次來了,都感覺彆扭,明明該喊嬸子的,卻愣是要喊老闆娘,多生分不是?」
顧老闆娘嬌嗔道:「安掌門,你這是要作死的節奏呀!」
端木白卻是對安無風豎起大拇指,大讚特贊:「這句叔愛聽!」
安無風道:「好啦,兩位,回見。」
安無風下了玫瑰舫,劃著小船去了一趟小孤山,和段大師喝了幾杯酒,感覺段大師心事重重,有點鬱鬱寡歡的樣子,開始,還以為他的舊情人洗盡鉛華從良跟人跑路了,後來,才知道,三日前,他一個侄女從大理準備過來西湖遊玩,卻在途中被劫走了,至今音訊全無,很可能已遭毒手了。
讓段大師鬱悶和難過的是,只因他的侄女知曉西湖有他這位頗具實力的叔在此地,說什麼,江南的江湖道都會給點面子,不會出什麼意外的,然而,她究竟是發生了意外,在這江南一帶出事了,豈非打他的臉麼?
以段大師在江南地面的身份地位而言,別說江湖黑白兩道,便是官方也給足他的面子,然而,就有人不給他面子,就扇他的老臉,這,讓他情何以堪哪。
酒這東西,是欺負人心情的,你高興的時候,喝起來香醇爽口,心情壞了的時候,酒的味道也變壞了。
看著段大師每喝一口都眉頭緊皺,好像喝毒藥一般難受,安無風頓生趣味索然,也喝不下去了,推杯走人了。
其實,他的心情也好不到哪裡去。
新婚妻子胡玉桂僅僅與他度過短暫數日便匆匆離別,雖說工作需要,但是,既然把人家娶了,那麼,愛她,呵護她,便是一生的責任,所以,他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
再說司徒青,她沒有任何名分,卻是無怨無悔的跟著他,可是,他又給予她多少的愛?
男人的愛,或許是深沉的,含蓄的,更多的是習慣於隱藏於內心深處,從時間的積累與沉澱,醞釀出濃郁的刻骨銘心的芬芳。
而女人對於愛的理解,卻是更在意於,男人付諸於行動上的表現,這樣才更加的真實。
倒不是說,女人對於愛浮於膚淺和現實,而是,女人的青春短暫,在有限的青春靚麗年華,真實的享受了愛,當她們年華老去,自信枯萎的時候,那些曾經的美麗的愛,便編製成她們後半輩子的美好的回憶。
然而,安無風對於愛的詮釋行動,他又做過什麼?
尤其,讓他倍感憂愁的是,他把林妍芝託付於夢家,雖然他也知道夢家上下都把她視作親人,甚至都把她看作是他的妻子,但是,這樣,卻讓他更不好受,感覺欠她太多,太多。
忽然,不知哪根筋發生了障礙,居然生出要上雁盪山見她一面的念頭。
於是,這一天黃昏,安無風竟然悄悄的登上了雁盪山。
之所以「悄悄」的,倒不是回家心怯,而是他此行回江南任務沉重,從顧老闆娘口中獲悉夢嬌玉訂婚大喜,他不願意破壞了她人生最美好的時刻。
他一向疼愛這個小妹,如何願意給她的幸福氛圍帶來了格格不入的沉重困擾。
所以,他想悄悄的偷偷的看林妍芝一眼,便轉身走人了。
這個時點,正是吃晚飯時分,不難預見,林妍芝該是在大廳里與夢家人一起聚餐的,所以,他自然是不適宜過去的,只好繞過門戶,往後面的蘆葦盪漫步行去。
將至近處時,他忽然停住了腳步,原來,遙相望去,那湖邊居然站著一個纖小的身影,微一凝目,不由微微一愕,暗下納悶,大家都在裡面吃飯了,嬌玉怎麼獨自一人在這兒發呆呢?
對,站在湖畔的嬌小倩影,正是近日即將舉行訂婚大喜的夢嬌玉。
忽然,夢嬌玉手捂胸口,彎下腰「嘔」的嘔吐了,偏偏,又似乎嘔吐不出什麼,只是一陣猛烈的乾嘔,隱隱把淚水都帶出來了,臉色煞白,顯然難受至極。
安無風心窩油然生痛,幾乎就要飛身過去,看過究竟,不過,他卻並沒有付諸於行動,反而身形一矮,隱匿在一片山石堆下面。
原來,卻是這邊響起了腳步聲。
一個錦衣俊朗青年,邁著矯健的步伐,頗有虎虎生風的樣子,向夢嬌玉大步行了過去。
馮寶。
馮寶走到夢嬌玉身邊,伸出雙手要把她擁抱,一副很柔情蜜意的畫面。
遠處的安無風也不由暗中點頭,對愛人如此溫情,才是男人該有的責任。
然而,讓他大跌眼鏡的是,還彎著腰的夢嬌玉快速的拍開他的手,然後,貌似畏之蛇蠍的挺直腰閃開一邊。
這,這是什麼情況?
即便是高智如安無風,也是一時半會想不通。
馮寶雙手凝在空氣之中,表情似乎一僵,不過,僅僅是瞬息之間,他收回手,乾笑一下,嘴唇啟動,說了句話,前面的安無風沒聽見,只是聽見後面幾個字「我的人了」。這倒不是由於相隔遙遠,聲音傳遞受到影響所致,乃是安無風感覺人家兩口子交流私己話兒,不太適宜參與其中罷了,但兩人的交流異狀卻是引起了他本能的關注,所以,他在後來,開啟了凝神傾聽。
馮寶的話剛落下,卻是聽得夢嬌玉冷冷道:「卑鄙,無恥!」
馮寶居然不以為恥,反而為榮的呵呵一笑,道:「如果我不卑鄙不無恥,如何能夠得到你這個大美人?說不定,早就上了那個安無風的床啦,嘿嘿,還是我手段勝出他一籌罷。」
夢嬌玉冷冷道:「你憑什麼跟安掌門比,你給他提鞋都不配!」
馮寶冷笑一聲,道:「我就知道你心裡裝著他,可是,那又怎樣,到頭來,你還不是成為我的女人?」
夢嬌玉道:「你就不怕我告訴我爹告訴寶姨娘麼?」
馮寶淡淡道:「你不會,你也不敢,否則,你爹的一世英名都毀在你的手上,而且,你自己的貞潔,也完啦。」
夢嬌玉道:「你就是算準了這些,所以你才敢對我那樣是吧?」
馮寶不無得意道:「你說的對極了。」
夢嬌玉道:「你,你不得好死!」
馮寶笑道:「我都快成為你的丈夫了,你怎能詛咒你的丈夫呢,你該祝福我們天長地久才對的。」
夢嬌玉恨恨道:「我寧願和畜生過一輩子,也不會和你過的。」
馮寶忽然出手掐住夢嬌玉的脖子,拉近面前,手指戳著她的額頭,咬牙切齒地,一字字道:「記住,你是我的女人,你要與畜生一起過日子不是不行,但前提是必須經過我的同意,好生記住了,嗯?」
猛的鬆手一按,卻是把夢嬌玉幾乎摜進水裡,但即使如此,巨大的衝力使得夢嬌玉招架不住,腳下一個趔趄,最終還是吧嗒一聲摔倒,腦袋都鑽進了水裡,咕咕的喝了幾口水,待得她艱難的準備爬起來的時候,卻是聽得一聲雷霆暴喝:「大膽妖孽,竟然見色行兇,饒你不得!」
夢嬌玉適逢雙手支撐,把腦袋抬起水面,卻是從波盪的水鏡上,駭然欲絕的看見了,倒影之中呈現著,馮寶的脖子被扭斷了歪倒一邊,她看見了,是安無風的手,幾乎同時,她也看見了,夾著盛怒凌空而至的父親,一掌轟擊在安無風的身上,把安無風連同他手上的馮寶轟飛出去,墜落湖中——
夢嬌玉張口想說什麼,但吐出的只是剛才灌進胃裡的水,雙臂一軟,噗通一聲再次跌進水裡,只聽得她老爸一聲疾呼:「嬌玉!——」
端木白踏入夢家的時候,不由眉頭皺了皺,不是說夢家要給五小姐夢嬌玉舉行訂婚典禮麼,那應該是非常喜慶才對呀,怎麼一個二個愁眉苦臉,好像誰欠他們的賬逾期不還一樣。
尤其是,當他進入大廳的時候,余謙寶還滿面怒容的嘮叨個不休:「我就說過,那小鬼絕非善類,偏你就那麼看得起他,現在可好啦,馮寶遇害不說,便是嬌玉這孩子怕是也給耽誤一生,怕是永遠走不出心裡的陰影啦。」
夢中游眉頭緊皺,卻是沒有說話。
馬婉兒輕輕嘆息道:「只是,苦了彩蝶妹子啊。」
彩蝶低垂著頭,默默的,也不知她在想什麼?
方如詩道:「找到人了沒有?」
仙子微微搖頭,道:「只是找到了馮寶的屍體,他的頸骨全被捏碎,顯然在入水前已經死了,哎。」
方如詩恨恨道:「如若將之找到,當碎屍萬段,方解其恨!」
端木白含笑道:「怎麼啦,三少,誰招惹你生氣啦?」
馬婉兒道:「哦,原來是端木兄弟來了,吃飯了沒有?」
端木白道:「本來是打算來嫂子家蹭一頓的,途中遇上了個故友,與他喝了兩盅,且也罷了。話說,聽說嬌玉那丫頭要訂婚了,我這當叔的打小瞧她長大的,倍感欣慰,適逢不遠,便上來分享些兒喜慶。咦,怎麼不見丫頭的,莫非和她情郎散步去啦?不過,說來也是,年輕人嘛,恩愛甜蜜,身影不離,只恨不得整個世界就他們二人啦,呵呵。」
馬婉兒剛才強擠出的一絲笑容也隱去了,表情悲苦,輕輕道:「端木兄弟,你喝茶,關於嬌玉之事,別再提起了。」
端木白剛剛坐落夢中游旁邊,準備端起茶杯,聞言一愣,手在茶杯邊緣凝住了,扭臉看著夢中游,疑惑道:「三少,怎麼說?」
夢中游嘆了口氣,道:「你剛才進來之前,沒聽見我們交談的內容?」
端木白道:「剛才沿路進來,貌似不見該有的為喜慶忙碌氣氛,心裡納悶著,所以走神了,只依稀聽到什麼人的屍體,如詩嫂子好像很生氣的放出狠話,卻是不知其故……」
方如詩道:「還不是三少引狼入室了……」
馬婉兒道:「如詩,別再說了,三少心裡難過,怕是勝過我們每一個。」
方如詩道:「大姐,我知道他心情不好,但是,這不是由他一手造成的,都早說了,那個安無風是條養不熟的狼,他偏不聽,這倒好啦……」
端木白一震,脫口道:「安無風?他怎麼啦?」
方如詩還要說話,崔羅莎扯了扯她的衣服,因為,夢中游的臉色鐵青,非常難看,怕是再多言語,他要雷霆動怒了。
「不是,」端木白轉移視線,回到夢中游身上,「三少,安無風到底如何了?」
夢中游冷冷道:「那畜生已經被我打落蘆葦盪了,以我盛怒暴發的雷霆之力,他再無生還之望了。」
端木白張大著嘴巴,滿臉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他,仿佛聽見一個遙不可及的神話。
夢中游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你也頗為欣賞那畜生,他的能力也的確不錯,但是,這是他華麗的外表,我們都被他騙了。」
端木白無語,沉默半晌,吧嗒了下嘴巴,幽幽道:「三少,他騙你什麼啦?」
夢中游微微一愕,貌似,人家安無風還真是沒騙過他什麼。
沉默著的彩蝶終於抬頭,看著端木白道:「端木兄弟,原來,我們接收到大同府的信息,言道安無風對嬌玉愛護有加,我們已經懷疑他是否有通過嬌玉進入夢家之意圖,所以,這次回來後,馮寶提出娶嬌玉心意,我們也大力支持了。不曾想到,這小鬼不知哪裡聽到嬌玉與馮寶訂婚消息,便於今天黃昏前後摸上雁盪山來,想必是打算把嬌玉劫掠而去,適逢遇上馮寶阻攔,便將馮寶殺害了,然後,三少湊巧目睹現場,才救下了嬌玉……」
端木白微微點頭,然後,目視夢中游,道:「三少,你親眼目睹?」
夢中游道:「對,那畜生掐住馮寶的脖子,嬌玉跌在水邊。」
端木白道:「所以,你相信安無風暗戀嬌玉,你相信安無風心懷不軌,伺機借嬌玉進入夢家?」
夢中游道:「難道,還有其他的理由?」
「我呸!」端木白氣急之下,當真噴了他一臉口水,冷冷道:「他需要借嬌玉身份進你夢家,他如果願意,隨時都可以大搖大擺進來!」
夢中游原本擦臉的手猛地一僵,神色大變,變的怕人。
廳里的眾人也愣住了。
這裡面,絕對沒有一個是愚笨之人,端木白的話意味著什麼,他們瞬間就領會了,只把眾人嚇的,全皆面無血色。
方如詩顫聲道:「不會的,不會的……小安他不是在錢塘江……」
馬婉兒呼地站起來,大聲道:「三少,立刻派人再找!」
夢中游卻無力的靠在椅背上,乏力道:「那一掌,是我全力施為,便是鋼鐵怕是都成泥屑,這也是尋之不見的原故,極之可能,他已經與湖水融化一起了……」
端木白臉色一白,他自然知道三少的混沌之力是多麼之恐怖,尚且是全力轟擊,怕是世上最無一人受得住了。慘笑一下,道:「好好好,小安終於不用整天活在邊緣了,對他而言,許是徹底的解脫罷……」
「哈哈哈……」大笑三聲,端木白揚長而去。
只剩下夢家眾人,在呆若木雞之中,心頭如堵巨石,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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