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兗州。
「這些戰馬彌足珍貴,一定照顧好了。」連山告誡手下,看著他們將繳獲的健馬牽走。
「恭喜連山兄,現在你項上人頭的賞金已僅次於曾塢主了。」餘生道。
連山苦笑,「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餘生道:「被敵人重視,不正是最大的榮耀。」
他們行走在石奴軍大營上,不過現在已是戰火餘燼,屍,盔甲,殘肢散落著到處都是。
在這次大戰之中,連山的白袍軍一戰成名。
他們先燒頓丘糧草,讓石奴自亂陣腳。
後在乞活軍出擊時,由側翼出擊牽制敵人,導致石奴判斷失誤,以致全軍覆沒。
在營帳前站住身子,連山嘆氣道:「現在不是高興時,真正的戰鬥才剛剛開始。」
餘生收斂起笑容,道:「曾塢主不同意南撤?」
連山點點頭。
「他是不放心蘇楚吧。」餘生輕蔑一笑,「但別忘了,他的天子劍還是從朔北王手上拿的。」
連山苦笑,道:「你得明白,這些東西不是有借有還的。」
餘生也清楚,廟堂不是江湖,一朝權在手,誰也不會輕易放手。
「這樣無異於以卵擊石。」餘生搖搖頭,他問連山,「你可有取勝對策?」
連山道:「燕雲軍來的太快了,如今唯有游而不攻,方能化解危機。」
餘生道:「塢主不會同意這樣做的。」
連山點頭。他望著遠處的塢堡,輕聲道:「曾塢主將出《殺胡令》,以聯合所有乞活軍,共抗燕雲軍。」
「殺,殺……」餘生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連山點頭,不再說話,他們繼續走著,漫步在戰場。
許久,見護衛落後一步,餘生才低聲道:「連山兄,江北胡人不止慕容一族,尚有北魏,羌,氐。」
「此令若出,曾塢主固然能得到其他乞活軍擁護,但在江北可就是四面楚歌了。」
餘生看向後面,又道:「到時莫說退到江左,即便楚國出兵,也救不了乞活軍。」
連山又怎會不知。
他無奈道:「曾塢主太固執了,這不,我的執意勸說惹惱了他,被派出來收拾戰場了。」
他們又走,餘生跨過一匹躺在血泊中的戰馬。
這匹戰馬長的頗似赤電,餘生指著它道:「或許,這就是明日赤電的下場,連山兄還請三思。」
他又指著不遠處,白袍隨風招展的騎兵,「白袍軍是連山兄一手建立的,你難道忍心看它毀於一旦?」
日頭西沉,斜陽殘照,淒涼如血,殘破的羯族大旗在風中招展,然後被騎兵一箭射落。
連山站在廢墟之上,白色的長袍簌簌吹動著,久久沉默而不語。
楚國,巴郡,明月不生,星辰黯淡。
張久坐在樹林裡,望著不遠處的城門,他回頭問道:「都準備好了吧?」
手下點頭,「將軍放心,一切準備妥當了。」
「那就好。」張久又把目光落在城牆上。
其實那個問題,他已經問不下十遍了,但還是覺的不放心。
張久的任務非常艱巨,他必須把他們一箭不放就捨棄的巴郡奪回來。
蜀地山高路險,唯有巴郡地勢平坦,乃大軍直逼蜀郡的要地。
巴郡若不在手上,荊州軍大營的一切計劃將白費。
天亮以後,蜀郡將在萬州北岸渡江,楚軍將半渡而擊,張久必須今晚拿下巴郡,以便瓮中捉鱉。
「駕,駕。」林子外的大道上,張久的手下校尉領著一隊殘兵,穿著蜀郡衣物向城門奔來。
「急報,快開城門。」校尉氣喘吁吁,在馬背上向城牆上的蜀軍招手,大喊。
城牆上的蜀軍道:「什麼人?」
校尉將提前備好的身份報上去,疾呼:「快開城門,荊州軍反水,我有急報上稟將軍。」
「什麼?」城牆上的蜀軍驚駭不已,急忙向守城將軍稟告。
因夜黑不見人影,守城將軍不敢開城門。
他站在城牆上,問道:「荊州大都督白安禮已無路可退,怎會反水?」
校尉將白安禮中計身亡,朔北王將計就計,將蜀軍引到萬州半渡而擊的計劃說了。
守城將軍聽後暗暗心驚,忙讓屬下打開城門放他們進來。
在城門放下時,守城將軍沉著:「蜀軍敗亡,,楚軍一定乘勝追擊,巴郡當其中。」
他嘆口氣,「巴郡很重要,一定不能讓楚……不對。」
「住手。」守城將軍忽然明白,伸手喝止。
但為時已晚,校尉領著兵丁,縱馬一躍,擠進城門,再次回到老地方。
晨光熹微,江面上有一層輕霧,朦朦朧朧的。
屬下向江陽候李歇拱手,道:「侯爺,荊州軍已順水而去,一艘也不曾停留。」
何步平道:「船行快,我們也得快渡江,不能落在後面。」
「放,放心吧,我,我已經安排好了。」江陽候李歇說話有些不利索。
何步平笑道:「怎麼,很激動?」
李歇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靜下來道:「有點兒,畢竟去年冬天我剛到過建康。」
「那時夾在三國之間,被蘇小子冷嘲熱諷,但為了盟約,又不得不忍耐。」
他笑道:「想不到不滿一年,居然又有換個身份到建康,我怎能不激動。」
何步平拍他肩膀,「成大事者,必須有大胸懷,何況現在才在萬州,距離建康尚遠,現在激動未免早了些。」
李歇點頭,道:「是。」但話語之中,依舊有些顫音。
太陽升起,將江面上的薄霧驅散,江陽候望著對面,道:「渡江!」
「是。」隨他一聲令下,蜀軍啟程了。
「啪」,蘇幕遮將一枚棋子兒落下,道:「已經三十六局了,你居然一盤不勝。」
白安禮萎靡不振,但依舊強撐著身子,冷笑道:「下棋,非我所長。」
「什麼是你所長,背叛,殺人,勾心還是稍一引誘,即不知天高地厚?」蘇幕遮問他。
白安禮一笑,「玩兒女人,各種各樣的女人。」
「呃……」蘇幕遮頓住了,這還真是戳到小蘇子痛處了。
他回頭對侍衛道:「擺棋,我與白都督再下一局。」
白安禮嘲笑道:「再下也改變不了你是一雛兒。」
「別以為這能惹惱我。」蘇幕遮道,「玩兒女人從來不是值得驕傲的事兒。」
「你死時,她們絕不會多看你一眼,相信我,我試過一次。」
「至於下棋。」蘇幕遮一笑,道:「我很享受你想贏卻贏不了我的樣子。」
「而且,」蘇幕遮示意他聽外面號角聲。「萬州一戰,朔北王淡定下棋,連贏白大都督三十七局。」
「這傳出去豈不是美談?」蘇幕遮笑的很得意,「只是有些委屈白都督了。」
白安禮眼睛一眯,看著小蘇子的賤笑,很想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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