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近怒髮衝冠的桃花僧袖子一擺,僧袍水袖立時卷著磅礴內力向蘇幕遮襲來。
紅似風吹朝夕雲霞,煞是美麗。
桃花僧師承桃花源,一身功夫高深莫測,江湖出道以來未逢敗績,最為人所稱道的便是這桃花袖底功。
他的桃花袖有抖袖、擲袖、揮袖、拂袖十八種變化,每種變化又有甩、撣、撥、勾、挑十種變化,抖起來時如雲如水,極難招架。
蘇幕遮見水袖襲來,右手一翻,在子夜鬼哭,猿啼嘯哀之中,一招」巴山夜雨「向水袖拍去。
掌風呼嘯而過,水袖立時被吹亂了。
桃花僧忙將水袖一收,將靠在身上的風塵女子推開,上前一步又準備動手時,被水龍王止住了。
「葉谷主,好身手。」水龍王道。
「承蒙誇獎。」葉秋荻將牽著蘇幕遮的手鬆開,若以蘇幕遮自己的功力,自然是難以把桃花僧的水袖吹走的。
蘇幕遮只覺經脈之中少了方才的充沛之感。他不適應的松鬆手腕,道:「到俠義,本王在江口酒肆倒聽到一個故事。」
「夠了!」水龍王喝道。
他已經領教蘇幕遮狡辯的本事了。
他方才的那些本與「俠」無關,主要在指責藥王谷為實現蘇楚朝廷的目的,而利用自己的江湖地位與手段打壓青幫。
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一句「俠以武亂禁」竟會惹出蘇幕遮這麼多咄咄逼人的話來。
蘇幕遮不理他,依舊朗聲將柳樹皮父親劉步的故事娓娓道來。
「門亭長劉步,雖只會些舞刀弄槍的微末功夫,但他卻做到許多俠義之輩所做不到的事。」末了,蘇幕遮站在台階上,鏗鏘有力的道,「什麼是俠義?這就是俠義!俠義,不僅僅是劫富濟貧,不僅僅是伸張正義!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但他呢?」蘇幕遮怒指水龍王,「將侄子囚禁在荒島石牢是俠義?勾結扶桑人奪取侄子幫主之位是俠義?」
「若這是俠義,你們如何告慰一個不入江湖,卻羨慕江湖俠義之輩,為之不惜以死證道的門亭長的在天之靈!」
「住口!休在此妖言惑眾!」水龍王踏前一步,一掌向蘇幕遮拍來。
他不能再讓蘇幕遮下去了。若再下去,他怕會成十惡不赦之人。
蘇幕遮後退到祭壇更高處,繼續道:「俠以武犯禁?莫為臉上貼金了,你充其量是犯上作亂!」
水龍王繼續上前,卻被葉秋荻一鞭子攔住了。
蘇幕遮問眾人,「何謂俠以武犯禁?莫忘了,這句話出自法家。莫忘了,朔北王蘇詞,我父親,正是死在法家的手下!」
「莫忘了,家父也是遊俠兒!」蘇幕遮最後重重的道,「北府軍皆是遊俠兒與難民組成的。」
江湖客聽蘇幕遮這麼一恍然大悟。
俠以武亂禁可不正是前秦末期,秦王重用法家時提出來的麼?
朔北王蘇詞與法家商弘羊戰死在函谷關,又怎會再提出「俠以武犯禁」?
江湖客剛被水龍王鼓動起來的顧慮慢慢消減了。
「黃口兒!」被葉秋荻攔住,鬥勇後闖不過鞭子的水龍王道,「你縱使破天去,也無權插手我青幫的家務事。」
「的不錯。」久久不語的白幼文忽然道,「還請藥王谷清楚,憑什麼插手青幫的家務事。」
「我藥王谷恭承各方抬愛,忝為江湖四大派之一,有責任為青幫幼主持公道!」蘇幕遮走下台階,站在葉秋荻身旁。
「笑話!」白幼文上前一步。
「笑什麼話!」道士雲起時從藥王谷弟子中站出來,「藥王谷幾代谷主在懸壺濟世之餘,擊退天山派,除去血衣侯,屢次平定江湖血雨腥風,如此才被江湖群雄推為江湖四大派。」
「現在葉老谷主剛去不久,看他後人年幼好欺負,這些你就不認了?那你與這條水蛇又有什麼不同?」
雲起時指著水龍王,慷慨陳詞之餘不忘挖苦水龍王。
白幼文一笑,「道士所言在理,藥王谷幾代谷主為江湖做的貢獻,在岐黃之術立下的汗馬功勞,我等沒齒不敢忘。」
「但莫忘了。」白幼文話題一轉,「江湖四大派主要是為了主持公道,維護正義,保一方江湖安寧。」
「藥王谷前幾位谷主德高望重,是以被江湖群雄抬舉為四大派之末。但現在,」白幼文直指葉秋荻,「藥王谷新任谷主年幼無知,莫武功不能服眾,難匡扶江湖正義,便是在杏林也難以令人信服。四大派的職責,藥王谷已經擔當不起了。」
蘇幕遮踏前一步,「白先生,聽聞你幼弟是得虜瘡而去的?」
白幼文不知蘇幕遮為何提起這個,不情願的答道:「是。」
蘇幕遮一笑,朗聲道:「我師姐已經摸索出了醫治虜瘡的妙方,不知這能不能讓杏林信服?」
蘇幕遮一言既出,群雄譁然。
得虜瘡之疾的人中,大約四去其一,非常殘酷,即使幸運痊癒的人,臉上也會留下疤痕。因此虜瘡之疾令世人談之色變,藥王穀穀主若真摸索出了醫治的良方,莫讓杏林界的郎中信服了,便是普天百姓也會感恩戴德的。
白幼文一時訝然。
水龍王卻道:「尋求治病之方本就是藥王谷分內之事,現在我們爭論的是葉谷主是否有主持江湖公道的本事。」
「行了。」葉秋荻慨嘆,「繞來繞去,不就是爾等認為我實力不成,又居於爾等之上,讓爾等心憤難平嗎?」
「這樣吧。」她一一指了指水龍王,桃花僧,白幼文與高北溟,「你們四個一起上吧,我讓你們心服口服。」
「嘶~」圍觀的眾人倒吸一口冷氣,這藥王穀穀主還真是不出言則已,一出即驚人。
「葉谷主果然快人快語。」不曾話的高北溟終於開口了。他抬起頭,露出兜帽下蒼白如鬼的面龐。
「不過,聽聞谷主傾國傾城。你揭下面具,若果然如傳的那般美麗,我高北溟便甘拜下風。」
蘇幕遮氣了,「你這見不得陽光的貨,你也配?先過了本王這關再!」
高北溟鄙夷的看著他,「我取你的性命易如反掌!」
「是嗎?」蘇幕遮捏了捏葉秋荻的手,讓她放心,「來啊。」
高北溟很少嗦,手上漆黑的長劍輕輕一抖,三尺青峰瞬間彈射出鞘,劍柄朝蘇幕遮攻來。
蘇幕遮出鞘也快,但卻將刀身橫了過來,寒光如水的刀身在陽光下一照,頓時將陽光折射進高北溟兜帽下的雙眼。
高北溟立時停下,閉上眼將頭扭到旁處,左手捂住了眼睛。
看他動作,眼睛想來是很不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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