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湖邊練完早功,也不見平日勤快的師姐過來督促,蘇幕遮不由地納罕。
他揣著滿腹疑惑,轉入寢宮時,見侍女動作間輕手輕腳,氣氛像濃稠的湯,心中覺察到了不妙,似乎自己忘記了很重要的事情。他在踏入膳廳,見葉秋荻有氣無力的趴在桌子上,眉頭微皺,還心血來潮扎了一雙丫髻時。
「壞了!」蘇幕遮頓時恍然大悟,明白小師姐是來親戚了。
他轉身要走,心中暗罵自己:「該死!怎麼把這麼重要的日子忘記了!」
「回來!」葉秋荻已經看見了他。
蘇幕遮只能停下腳步,慢慢轉身,勉強在臉上掛起笑容,小心翼翼走到葉秋荻身旁,諂媚道:「小師姐,身體還好?」
「你說呢?」葉秋荻不耐煩回了一句,質問:「你躲著我?」
「怎麼會!」蘇幕遮忙擺手,吩咐漱玉:「快盛些溫熱的粥來!」
「你就是躲著我!」葉秋荻眼睛微眯,凶光畢露,「你是不是覺著我很煩人?」
蘇幕遮連忙搖頭否認。
「那你為何離那麼遠?」葉秋荻鼓起了嘴,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蘇幕遮臉上表情精彩紛呈,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小心翼翼地挪到葉秋荻身邊,只敢在心中嘀咕一句「我是怕無妄之災」。
女人,在來親戚時,身子不舒服,難免心煩意亂。但蘇幕遮的小師姐更甚,脾氣急躁易怒,變化多端,時晴時雨且不說,還盡耍女孩家小脾氣,蠻不講理起來讓蘇幕遮心怯三分有餘。
漱玉將一碗粥小心翼翼端上來,給了蘇幕遮一愛莫能助的眼神,領著下人悄悄的全撤了出去。
現在的谷主就是易怒的小老虎,誰也不敢輕易在她面前晃悠。
「喝粥~」蘇幕遮將粥端到葉秋荻面前。
「不喝!」
「吃菜?」
「不想!」
「那我吃?」蘇幕遮話音剛落,葉秋荻便惡狠狠地盯上了他。
「好好好。」蘇幕遮忙告饒,「我也不吃。等餓死了讓史家記上一筆:朔北王夫婦絕食而亡,甚愚,堪稱史上第一蠢。」
「你才是蠢呢,你渾身上下都愚不可及!」葉秋荻嘴上掛起了油瓶,手一推,用著巧勁兒,將蘇幕遮推了出去。
蘇幕遮腰上用力,使出鐵板橋的功夫,才將力道卸去,沒有跌倒。
「我蠢,我蠢。」又坐直身子的蘇幕遮知她脾氣正不好,也不惱,忙著應和,將一湯匙粥送到她嘴邊,「那讓我一人餓死得了,大小姐賞臉喝口粥?」
葉秋荻不情願的將嘴微微張開,將粥飲下去,問:「今天還要出去?」
「嗯,還要去主持武比。」蘇幕遮又將湯匙送到葉秋荻嘴邊,「你今天呢就在府里好好休息。」
葉秋荻抿住嘴避開湯匙,臉上掛上了冰霜,顯然對蘇幕遮不照顧自己很不高興。
她生氣的時候,兩片紅嘴唇微微向上翹,活像個熟透的櫻桃。
「乖!」蘇幕遮摸了摸她的包子頭,忽然感覺不錯。
難得小師姐有氣場全消可以放肆的時候,蘇幕遮伸手撥動了撥了,正要再揪一下,忽然感覺到了殺意。
蘇幕遮一笑,迎著葉秋荻惡狠狠地眼神,小心翼翼靠近,將手放在她小腹上,輕輕揉著。
「武比已經到了關鍵時候,若再不出面,以後對千佛堂也不好把控。」
葉秋荻舒服了些,輕哼了一聲,勉強認同了蘇幕遮,像獅子球般蜷縮在了蘇幕遮懷裡,委屈:「我肚子痛。」
「我知道,我儘量早些趕回來。」
「嘶~」蘇幕遮剛說罷便倒吸一口冷氣,葉大小姐在他胳膊上留下一道細碎的牙印。
在小心翼翼侍候好小師姐後,蘇幕遮借著「掄才大典」的事兒脫了身。他早早來到高台伏龜樓休息飲茶,順便居高臨下眺望建康的風景。南望,新開墾的土地一覽無餘,北面則是鱗次櫛比的白牆黛瓦,一排排漸漸隱藏在了白茫茫中。
稍後武將衛司空也來了,他興致勃勃對蘇幕遮道:「聽說三國使臣今日被白太傅請去文比大會清談了。」
「哦?」蘇幕遮詫異。
「王上前日在『掄才大會』上以『治國』為題考較各位才子,孰料受邀而來的百家各派名士大家也就此清談爭論起來。那些讀書人啊,個個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爭辯起來誰也不服誰,爭得不可開交。嘿,也不知誰出的餿主意,說索性將三國使臣也拉來,大家趁此機會談出個子丑寅卯來。」
「好事啊。」蘇幕遮笑,「給他們找點事做,省的老給我找麻煩。」
倆人正嘮著,僧人虛和********蘇平仄也走了進來。
蘇平仄鬚髮皆白,戴著大內青紗頭飾,遮住了白髮。他臉上布滿皺紋,但神采奕奕,威風凜凜,不怒而自威。
蘇平仄是蘇牧成的左膀右臂,蘇家絕學「撥雲手」使得出神入化。他雖為********,統管王宮一切事宜,卻不是甚麼閹人,他與老僕呂直一般,都是蘇家的老僕,曾侍奉和跟隨蘇詞、蘇寧兩兄弟南征北戰,為南楚立下了汗馬功勞。
雙方施禮坐下後,虛嘗了一口茶,道:「武比將至尾聲,王爺取何人可拿定主意了?」
「擇優而取,揀有本事的全部收入千佛堂。」蘇幕遮不加猶豫的脫口而出。
「哦?」虛一頓,「王爺都查清他們的底細了?」
「沒有。」蘇幕遮搖搖頭,「現在嶄露頭角的諸位高手中,身份足以確定的只有墨家弟子梅溪詞和荊州蕭家後人』駝背老頭『蕭紅衣。剩下的白衣劍客、一字棍老叟,還有那對武功不甚出眾的姊妹花,他們的身份一概不知。」
「還有那名叫黃蓉的婦人!」衛司空在一旁補充道,「我看那婦人舉止從容,有大家風範,應該不是庸碌之輩。」
蘇幕遮一頓,只能裝作不知道:「對,那對夫婦的身份也還沒查清楚呢。」
「王爺當真決定將這些不知底細的人收入千佛堂?」
「當然。」蘇幕遮玩笑道:「有大師坐鎮千佛堂,他們還能翻出什麼浪花來不成?」
虛見蘇幕遮主意已定,也沒推辭,道:「貧僧一定盡力而為。」
「荊州蕭家?」坐在一旁沉吟良久的蘇平仄忍不住出聲道:「是趁荊州城破混亂時,險些被人滅了滿門的蕭家?」
「正是。」蘇幕遮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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