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台上,輕裘緩帶的白衣劍客與一根棍子耍的出神入化的白髮老叟站在了一起。
「這二人過往戰果皆是一招制勝,很多人都盼著他們兩個比一場,現在終於得償所願了。」
虛回頭問漱玉:「漱玉姑娘認為他們兩個誰會獲勝?」
「白髮老叟也不全是一招制勝,前幾日剛有人以肘底刀逼出了他的第二招。」
漱玉先暗自恭維下自家爺,才認真道:「雁落秋風出劍快,收招快,迅速如電,但招式過於套路化,白衣劍客招式雖為『雁落秋風』變招,依然如此。白髮老叟棍法不知什麼來路,不過善於防禦,他只要找到白衣劍客招式的軟肋,以靜制動,一招之內即可分出勝負。」
台上二人也知如此,是以對立而戰,只互相打量著對方,遲遲未動手。
「世上劍客不知凡幾,漱玉姑娘以為當世劍客誰為天下第一?」沉默半晌,見台上一直沒動靜,虛又問漱玉。
漱玉被蘇幕遮拉到軟塌坐下,正捏著蘇幕遮肩膀,略一沉吟,道:「『劍氣縱橫三萬里,一劍光寒十九州』,白帝城城主『衣不留行』白居易當之無愧,即便是妙筆書生在胡編亂造、可買可賣的劍客榜單上也得將他排在首位方能服眾。」
蘇幕遮大驚:「胡編亂造!?」
「箋花也能排在他的劍客榜單三十三位,還有什麼不可能?」漱玉嫵媚的白了蘇幕遮一眼,「即便在藥王谷,憑箋花那妮子的本事也進不了前十位,何況南山、浮屠、逍遙三大門派和江湖不出世高手不知凡幾。」
「你若仗劍江湖,闖蕩些名聲,再費些錢財,或許在妙筆書生的劍客榜單上能超過箋花。」
漱玉說著自己也笑了:「妙筆書生一介江湖散人,武功不成,接觸不到名門正派與真正高手,只會根據流言風語,耍耍嘴皮子功夫,騙騙司馬遼這些初出茅廬的人。」
「原來如此。」蘇幕遮點頭。
漱玉以為蘇幕遮明白了,孰料蘇幕遮認真道:「若遇見了妙筆書生,本王一定要買到刀客榜單首位。」
「咳,咳,咳。」正用茶的衛司空被嗆住了,虛、蘇平仄和一旁伺候的下人也輕笑起來。
漱玉忍不住要替谷主管教一下不著調的王爺,手正要在他腰上略作懲戒,卻被蘇幕遮抓住了。
「『衣不留行』白居易的確厲害,漱玉姑娘認為誰又能緊隨其後?」虛滿臉含笑,眼神中似有所指。
「自然是尊師一行禪師了,『一朝禪定水倒流,萬劍歸宗鎖重樓』,尊師由劍成佛,當為次席。」漱玉恭維道。
「餘下的逍遙派『氣寒西北何人劍,聲滿東南幾處簫』落星河,『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曾當百萬師』的三督府衛公衛宿諾以及『弓背霞明劍照霜,秋風走馬出咸陽』的魚蓑子,這三人本事不相伯仲,位列後三位。」漱玉說。
「青葙子蕭鏡呢?」虛問道。
蕭鏡曾被浮屠寺高手追殺。虛出自浮屠寺,又怎能不知蕭鏡更名青葙子隱居在藥王谷內。
事實上,若非藥王谷出面保下了他,且蕭鏡承諾退隱江湖,恐怕浮屠寺一定會斬草除根的。
漱玉微微一笑,道:「青葙子若為絕世劍客,又怎會被浮屠寺追殺至重傷?」
的確如此。
青葙子正因為在劍術上難有突破,心生魔障,潛入浮屠塔盜取了劍譜秘籍《坐禪經》,所以才被浮屠寺追殺的。
青葙子遭受重創正是虛的師父一行禪師出的手,倆人劍術高下立判。
「漱玉姑娘還是太謙虛了。」虛對青葙子只是隨口一問,很快又將談話拉回了正題,「據我所知,藥王谷至少有一人應排在這巴掌之數內。」
「請賜教。」漱玉面色平靜無波。
「吾師一行禪師三年前曾在華山與葉谷主不期而遇,二人在山巒之間,雲海之上,坐而論劍。」虛抬頭對蘇幕遮道,「不及半日,家師便敗下陣來。後在與貧僧的飛鴿傳書中,家師斷言,當世能與『衣不留行』一較高下者,唯此一人耳。」
「大師過譽了。」漱玉謙虛說,「紙上談兵終究不是真本事。白帝城城主枯坐江畔絕壁,與猿猴為伍,聽江水滔滔,伴清霜秋露,不畏寒暑,歷經十餘載方悟得自己的劍道,谷主常與我說,她與衣不留行比起來,還差的遠呢。」
「衣不留行」乃一介劍痴,江畔悟道而成後,遍敗天下有名劍客,一直只求一敗而不可得。一行禪師這段評語若傳出去,估摸著衣不留行三日後便會下戰書與葉秋荻一決高下,是以漱玉毫不猶豫的代自家小姐自嘆弗如。
「或許吧,有些人天生為劍而生。」虛說了一句模稜兩可的話,也不再糾結這個話題,將目光放到了比武台上。
在雙方仔細打量很長時間,將彼此眼神、角度、步伐盡收於眼底後,白衣劍客與老叟面上肌肉凝重起來。
台下百姓似乎也知道勝負將在一瞬間決出,大氣也不敢出。
陽光落在肩頭,慢慢地掛上了臉龐。
當白髮老叟忍不住因陽光溫暖而帶來的瘙癢挺動一下鼻頭的時候,輕裘緩帶的白衣劍客動手了。
劍如流星,快如閃電。
仿若剎那間在夜空綻放的煙火,劍折射的陽光濺起一陣銀光。
這一招,白衣劍客勢在必得。
台下的百姓忍不住眯了眯眼。
「當!」
清脆的一聲,很是好聽,但白衣劍客聽在耳中,卻如千斤錘砸在心上。
光芒忽的收斂,被一根黝黑的棍子打斷了。
那根棍子很簡單的橫著,白衣劍客的劍卻再進不了尺寸。
「白衣劍客輸了。」漱玉說。
蘇幕遮點了點頭。
白衣劍客還不死心,抽回長劍後,又出其不意的進攻了幾次,均被白髮老叟攔了下來。
正如漱玉所說,白衣劍客招式快則快矣,但套路一旦被白髮老叟摸透,想攻破那根棍子簡直不可能。
蘇幕遮能逼老叟使出第二招,也是借了各種旁人艷羨不已的精妙招式不要錢的往外灑,才讓白髮老叟招架不住的。
台下白衣劍客還在苟延殘喘,高台下候著的蘇皂白這時匆匆走了過來,在蘇幕遮耳邊輕聲嘀咕幾句。
蘇幕遮皺起了眉頭,問:「消息當真?」
「當真。」蘇皂白肯定道。
蘇幕遮略一思量,站起身拱手道:「王府有要事相商,武比之事便暫且交由大師和司空主持了。」
虛與衛司空自不推辭,應了一聲,站起身來恭送蘇幕遮下了觀武高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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