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童猛然站起身來,手中銀光一閃,掠過林公子兩位同伴,在點上林公子眉心時,「當」的一聲,小九的握豚刀身貼著林公子額頭,擋住了那一劍。
林公子兩位同伴此時才悶哼一聲,跌倒在樓板上,眉心些微血跡洇出,瞳孔渙散,顯然命已不在。
狡童一舉一動極盡優雅,殺人亦如是。
林公子醉酒被嚇醒了一半,驚恐地盯著眼前的刀劍,動也不敢動。小九輕笑道:「這一刀權當做那樽酒錢了,不知值幾滴酒?」
「汝先前亦飲吾不少酒。」狡童面色微冷,緩緩說道。
「雖如此,但他罪不至死。」小九道。
「如此說來,你一定要護他了?」
「好歹有杯酒之誼,只要在我面前,我一定護他不死。」小九道。
「好!」狡童話音剛落,手中長劍猛然斜撩,向小九刺來。小九唅蟬刀猛然由後背拔出,擋住了這一劍。
「刀法還算不錯。」狡童冷冷贊了一句,身子忽動了起來,長劍刺向小九胸口,輕盈腰肢猛然一扭,縱身飛舞起來,猶如驚飛的鴻雁。一襲紅衣曳地,衣袂如風拂雲雨,婉如游龍。
小九揮刀擋掉一劍,抬頭見狡童身姿輕盈、飄逸、柔美、自如,如同舞蹈一般極富優美韻味,但心中絲毫不敢鬆懈,握豚刀須臾不離林公子身子,他清楚感覺到,狡童殺意依舊在林公子的身上。
在紅衣衣袂如雲飄動,修裾欲溯空之際,劍光猛然一閃。
「便是現在。」小九瞳孔一縮,握豚刀猛然遞向林公子後背,卻見狡童手中長劍忽如流光過隙,銀芒暴漲,由側面刺穿了林公子的咽喉。
一襲飄動的紅衣緩緩落下,甚至擦過了小九的鼻樑,有股淡淡地的胭脂香。收劍,狡童輕輕吹落劍上血珠,平靜的如同江海凝聚的波光,不見先前一劍如雷霆萬鈞的氣勢。
小九呆立在原地,驚訝於狡童的一劍之快。
「我的舞姿美吧?」狡童回頭對柳如眉道,「只是令尊之後,再無配的上的曲子了。」他幽幽地嘆息。
「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柳如眉道:「果然如家父所說,驚艷無雙。」
先前驚住的小九終於是動了,他蹲下身子,對死不瞑目的林公子道:「是吾食言了,但他一定會付出代價的。」說罷,伸手合上了林公子的雙眼。林公子跌倒的身子下滲出的鮮血流到狡童腳邊,狡童優雅的輕抬避開,卻見小九猛地躍起來,雙刀一左一右,奔若流星,迅速取向狡童雙肋。
狡童閃過,對小九道:「你是藥王谷的人,吾曾在船頭上見過你,我不與你打。」爾後身子如風吹雲動,飄向窗外。
小九踏上窗欄,翻身上了船頂,在每日過盡千船的繁忙秦淮河中尋找狡童身影。
在他由蘇哥兒處聽來的有限江湖軼事中,從未提到過若遇此事該當如何。但小九知道,大丈夫一言九鼎,雖然護林公子周全的承諾食言了,但不能甚事情也不做,讓兇手安然走掉,如此有悖江湖俠義之道。
狡童紅色身影在日暮斜暉中極易辨認,小九見他落下西樓後,在水面上輕踩一腳,借勢躍上了一艘貨船桅杆。小九急忙一躍而下,在水面上摔出一串水花。
站在桅杆上,任由船向東流,狡童環顧水面尋找小九的身影。水面一時平靜,但狡童絲毫不放鬆,目光逡巡尋找之際,忽聽「嘩」的一聲,小九在他腳下貨船船尾處破水而出,刀光反射著日光,帶著水珠,向狡童劈來。
狡童一劍格開也不還手,身影飄動,如舞姿辦優美,緩緩飄落在另一艘畫舫上。
畫舫內絲竹管弦音樂齊奏,鶯鶯燕語,歌聲斷斷續續,正入紙醉金迷之境。
小九輕功不及狡童精妙,卻甚為勇猛,在船板與船尾間,騰空越過,對狡童緊追不捨。
如此這般,倆人在秦淮河上不斷地在船間、船尾、桅杆、船頂上挪移,跳躍,騰閃,一路向東去了。
「要不要跟上去。」蘇幕遮問葉秋荻,他們二人此時正站在秦淮河北岸,遠遠眺望著小九與狡童的追逐。
「驚鴻步!」葉秋荻驚訝道,「我知道他是誰了!」
「誰?」
「瀟湘妃子,狡童。」葉秋荻道:「驚鴻步脫胎於霓裳羽衣舞,瀟湘妃子狡童在步伐上極有悟性。當年為取悅秦王而練霓裳羽衣舞時,在舞步上悟出了此等輕功絕技。」
「長鬢如雲衣似霧,舞學驚鴻水榭春。」葉秋荻輕贊一聲,雖不成詩詞,卻將瀟湘妃子的舞姿之美慨嘆出來了。
「當年家父與法家商弘羊決戰函谷關時,瀟湘妃子陪侍在秦王駕前,目睹慕容不歸手刃秦王后,他便消失在了後秦宮廷,直到三年後行走江湖,因喜怒無常,濫殺無辜而被列入惡人榜,才被江湖人熟知。」蘇幕遮道,「如此說來,家父臨終前,他曾在身前了?」
葉秋荻回頭看了蘇幕遮一眼,捏了捏他手掌,道:「我們跟上去吧。」
葉秋荻知道,蘇幕遮一直有個心結。
蘇幕遮母親因難產而死,父親在他牙牙學語時將他送到藥王谷後,直至戰死,也不曾回谷看過他。而茶館酒肆瓦舍勾欄間在說唱編排蘇詞平生之事時,演義話本詞曲中從不曾傳聞蘇詞有子嗣。所以蘇幕遮心中一直好奇,在被世人稱為英雄的蘇詞心目中,他的兒子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存在?
尤其在臨終時。
葉秋荻身同感受,她母親也是在生了她後,因傷了元氣,不久之後酒撒手人寰了。她時常幻想,不知母親是否後悔生下她,若看到現在的她又是怎樣的情感。
葉秋荻心中所想絲毫不差,不過,蘇詞夫婦對蘇幕遮而言還是一道謎。
蘇幕遮有時會好奇他今世母親的身份,但蘇詞是在江湖遊歷時結識他母親的,即便是當時總角之年的蘇牧成也不知嬸嬸身份,只知她談吐不凡,叔叔也從不言他們是如何結識的。
蘇詞劍道一途也非蘇家祖傳,藥王谷藏經閣也沒有對蘇詞劍術的記載,似憑空冒出來一般,
「好。」
蘇幕遮應了,倆人攜手躍上屋檐,遠眺已經跑遠了紅色身影,辨明了方向,順著秦淮河北岸的牌坊屋檐,一路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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