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淨把玉瓶的賣身契遞給她,玉瓶一怔,眼淚毫無預警地掉了下來。
「先別急著哭,玉瓶。」池淨髮現,自己似乎從沒來問過玉瓶的意見,沒問過她願不願意幫她打理無華樓。以前不知道也就罷了,現在知道了玉瓶有意中人,她應該很快就會成親吧?
「我這人不喜歡奴婢這兩個字,也不喜歡賣身契之類的文書,可是不代表我不喜歡你。」因忙著籌備無華樓事宜,池淨一直沒有跟玉瓶好好坐下來商量過。
「那姑娘意思是…」玉瓶聞言,悲傷戛然而止,但仍沒有收住眼淚。直到這一刻才發現,離了姑娘,她根本不知道何去何從。
或許一開始她也看不起同為奴婢出身的淨姑娘,還在心裡鄙夷她是個被人毀了顏的殘花敗柳。可是慢慢相處下來發現,姑娘從來沒有把她和以墨當下人看。漸漸地,她的心境與萬家那些婢女開始變得不一樣。
以往除了爭風吃醋暗地裡較勁,就是想盡方法爬上主子的床,她發現那已經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是如今這樣沒有約束沒有勾心鬥角的,待在姑娘身邊的日子。
…
「我意思是,我想雇用你做我無華樓的大掌柜,替我打理無華樓。」池淨道。
「…掌…掌柜?」玉瓶呆了,淚凝住在眼眶裡,一時之間無法消化這句話的意思。
「是的。」無華樓只是她斂財的方式之一,她可以策劃如何去經營,但不可能天天守著它。「我知道讓你拋頭露面不太好…可是你是我能想到的最好人選了,再者辣條和臭豆腐的秘方由你把著,順便掌控著裡頭的廚子,我也放心。」
姑娘意思是,她以後不當姑娘的婢女,當無華樓的掌柜?掌柜?可是固城沒有過像她這般婢女出身的掌柜,事實上整個東離國來說,女掌柜屈指可數。她…沒有信心啊。
「當然我不會讓你白忙活,我每月給你三十兩銀子的工錢…」池淨又接著道。
「三十兩!」玉瓶一聽哪還顧得上其他,急得跳了起來。「姑娘,放眼整個東離國,你也找不到一月三十兩工錢的掌柜!因為根本沒有!就算是五大世家手下商行最大的管事,一個月也才十五兩銀子…」
姑娘沒有餓過肚子嗎?沒有遭遇十二年前那場饑荒嗎?沒有曾被貧賤逼得走投無路嗎?怎地對金錢如此不看重,對如今物價行情如此沒有概念,這樣做生意是會被人欺負的!
「所以你是同意了?」池淨眨著單純又無知的大眼問道。
玉瓶咬了咬唇,沒有發現池淨眼裡閃過的一絲狡黠。「好吧姑娘,我幫你打理酒樓,但我有兩個條件。」
「你說。」池淨笑了笑,她能答應就好。
「無華樓里僱請什麼樣的人由姑娘你來定,而每月的工錢多少由我來定,我自己的工錢每月按五兩銀子算。」玉瓶道,「這是其一。」
這小管家婆還是怕自己亂花錢啊。池淨點頭又搖頭:「頭三個月五兩,三個月後如果做得好,加為十兩,半年後再視情況斟酌添加。」前三個月算是試用期吧。
這樣亦可,視能力而斟酌,如果她實在撐不起場面,姑娘也不會虧太多。玉瓶表示可以接受。
「其二。」玉瓶從懷裡掏出那張一千兩的銀票,雙手遞過去:「姑娘務必收回這張銀票,否則玉瓶實在於心難安。」
該是我的我就要,不該是我的,給我我也不收。路不拾遺,安份守己,知足常樂,情深義重。池淨讚賞地看著玉瓶,覺得自己識人的眼光真的很不錯。
「既然你如此堅持,那我就收回來吧。」反正等玉瓶出嫁那天,她也會把這作為她的陪嫁再送出去,到時她就無法拒絕了。
玉瓶剛鬆了一口氣,池淨的下一句話立馬又讓她呼吸一窒。
「那你什麼時候與那人成親?」池淨揶揄地笑看著她。
玉瓶眼再度一紅,再也無法裝作若無其事,豆大的淚水又開始一顆一顆往下掉。
「姑娘,嗚嗚…那個人他,他,他不要我了…嗚嗚…」
…
「姑娘,姑娘不要去…」玉瓶擋在池淨面前不讓她出門,淚水漣漣。
「我去給你討個公道!玉瓶,他這種寡廉鮮恥、始亂終棄的男人,不值得你為他哭!收起你的眼淚!」池淨用力撥開她的手便氣匆匆地往外走,速度之快令玉瓶咋舌。
渣男!主動來撩了玉瓶,讓玉瓶整天魂不守舍,臭豆腐都做毀了好幾筐!親也親了摸也摸了,就差沒實質性的關係,但在這保守的民風裡,玉瓶還有什麼名節可言?這人不速速上門求娶就算了,居然敢扯什麼說自己配不上,讓玉瓶另擇良人?
這是幾個意思?玉瓶不懂,她池淨一聽就懂!嘗了幾口發現不合口味就換?今天不閹了這名叫灰影的護衛,她就不姓池!
只有玉瓶這種傻妞會覺得他真的有苦衷,還替他說話!苦衷?哈。
敢欺侮她的人,她今天就揍得他沒苦衷都變得有苦衷!
「啊呀!」一個婦人神色倉皇,不住地回頭張望像被鬼追趕般,步履匆匆迎面而來,與池淨撞了個滿懷。同時婦人懷裡有一包什麼東西被撞了出來——
「啊!孩子!」那婦人倒地前驚慌失色喊了出聲,池淨順著方向看去,這才發現被撞飛的那是一個襁褓中的嬰兒!
「啊——」尾隨其後的玉瓶也臉色倏變,說時遲那時快,她腳下一蹬,終身一躍,飛撲上去將那被拋至半空的嬰兒牢牢接住,穩穩落到平地上。
池淨想起玉瓶也是有點武功底子的。
「嗚哇嗚哇…」嬰兒尖銳得異常的啼哭聲震動了整條街。
那婦人急忙從地上爬起來,一把將嬰兒從玉瓶手中奪過來,一邊怨懟地瞪了池淨一眼,一邊拍著嬰兒的背輕哄著。池淨冒失撞飛了別人的孩子自知理虧,心想那不如賠些銀兩給孩子壓壓驚吧。
池淨心裡這麼想著,邊朝那嬰兒瞅去,好一個不凡的面相!這嬰孩看起來約莫半歲,五官已稍微長開。只見他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眉心開闊而清明,耳圓且高於眉,耳垂處有一米粒大小的紅色胎記。鼻形略挺,眼睛嘛,唔,眼睛和唇形看不出來,因為他仍在緊閉著眼張開嘴使勁地大哭。
「這位夫人…」池淨才開了個頭,那婦人黑著個臉沒有理她,扭頭往後面看了一眼,眼神閃爍,匆匆地又走了。池淨站在原地神色複雜地看著她的背影,內心掙扎許久。
要不要多管閒事,要不要救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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