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半仙和岳州一案的其他人,傷得都不一樣。筆言閣 m.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他是被刀子捅殺的,身上只有外傷,明顯是被人滅口。
在程蒼帶人去時,半仙已處於休克狀態,此刻像個血人似的躺在門板上,看上去宛如一具屍體。
在古代急救有局限性。
辛夷檢查了傷口,讓段隋過來幫忙。
「把他的嘴扳開!」
段隋哦一聲,依言照做。
辛夷將幾片切得薄薄的人參丟入半仙的嘴裡。
「頭和軀幹抬高。」
「下肢抬高!」
辛夷說一句,段隋做一事。
一直到他的手都不夠用了,這才叫來侍從幫忙。
「抬這麼高對不對?」
「對!」辛夷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用烈酒清洗傷口,消毒。
她臉上沒有表情,抹了芙蓉口脂的雙唇緊抿著,一把柔軟的刷子在傷口上仔細刷洗,再用鑷子仔細地將刀身插入胸膛時殘留的碎鏽夾出,動作從容流水,沒有半分面對鮮血和傷口的恐懼。
認真做事的人,無論男女都極有魅力。
內堂里鴉雀無聲,人們屏氣凝神。
段隋看著她,整個人呆呆的。
辛夷突地側頭:「銀針!」
段隋這才回過頭來,哦哦兩聲應了,一抬頭發現主子正冷冷地盯著自己,恍悟地瞪大眼睛,尷尬不已。
他方才看辛夷看得太久
九爺會不會宰了他?
段隋小心翼翼地將銀針袋遞上去,頭也不敢抬,更不敢看她。
辛夷並沒有注意四周是什麼樣的環境。
半仙失血過多,情況很是危急。
這裡不具備手術、靜脈輸血等急救條件,偏生這個半仙又是藥鋪里唯一的活口,是破案的關鍵,辛夷半點都大意不得
人中、左側內關、十宣、右手內關
一針一針地刺下去,辛夷有條不紊,利用現有的器具和藥品,想把這個半仙從鬼門關上拉回來。
「小郎君好本事,不知師出何人?」一個老者看得興起,聲音有些激動,忍不住詢問。
「自學成材。」
辛夷沒有抬頭,也不知道內堂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無一不是驚訝。
因為她的年紀實在太小了,中醫又極為講究經驗和資歷、師承。
在她過來前,半仙已然被宣布了死亡,那個老者便是岳州城裡最好的外科大夫,名叫魏壽。
他看過半仙的傷勢便搖頭,坦言這人一隻腳已經踏入了鬼門關,就差找鬼差入籍了,就算是大羅金仙來了也救不了。
「啊!」半仙突然弱弱地慘叫一聲。
仿佛是從某個噩夢中剛剛甦醒過來,雙眼迷茫地看著四周
魏壽臉色一變,「針開陰陽,醒神回厥!」
這個年歲都可以做辛夷爺爺的老者,雙眼放光地大叫一聲,急急抱拳拱手走到辛夷面前,朝她深深拜下。
「小郎君神人也!老夫佩服,佩服至極。」
辛夷鬆一口氣,連聲稱不敢當,然後徐徐收針,看向那個慵懶坐在木椅上,半闔俊眸,在別人連聲感慨時一派矜持的廣陵郡王。
「九哥,抓緊時間問。」
暫時救回來,不代表這個半仙就能活下去。
這裡的條件太簡陋了,半仙的傷口隨時可能會感染,喪命。
傅九衢點了點頭,與她對視一眼,「辛苦。」
辛夷微笑,就著袖子抹了抹額頭的汗,「我去洗手,給他配個藥。」
一個差役走過來,低著頭引路,「小郎君,這邊請!」
「多謝!」
辛夷大步出去,還沒有將手上的血污洗乾淨,便見孫懷巴巴地笑著出來了。
「娘子,爺讓我來侍候你。」
那差役一聽他叫娘子,眼睛都瞪圓了。
辛夷沒有多說什麼,接過孫懷遞上的乾淨帕子,再洗了一遍。
「裡頭怎麼樣了?」
孫懷道:「爺正審著呢。那廝就吊著一口氣,說話不利索要說他也是運氣好,遇上娘子這麼個神醫,不然可就沒法說出冤屈了。」
辛夷遲疑地抬頭,「冤屈?」
~
對半仙來說,自己確實是太冤了。
這個人原本就是一個市井混混,從來沒有出過家,妥妥的假道士。
他說,是譚氏藥鋪雇了他,以道士的名義擺攤賣符紙。
那些符紙全是藥鋪掌柜交給他的,有沒有辟邪消災的用處半仙不知道,反正賣出符紙後,譚氏藥鋪的生意變好了
他隱隱覺得這個符紙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架不住譚氏藥鋪給他的好處豐厚,一直在助紂為虐。
今兒在岳陽樓外擺攤,得知理曹大人死了,半仙才隱隱有些後悔。
因為刑曹、理曹,還有兩個死去的推官家裡他都去送過符紙。
傅九衢靜靜地坐著,指尖在扶手上輕輕敲擊。
「是誰讓你送去幾位大人府上的?」
方才審問的人是程蒼,如果說他尚算溫和的話,那傅九衢陰涼的冷意,嚇得半仙差一點原地去世。
「是,是譚氏藥鋪的掌柜。」
上氣不接下氣,好像隨時都在垂死的邊緣。
辛夷進來便看到這一幕,面不改色地走到傅九衢的身邊坐下。
那裡有一張椅子,沒有人敢坐。她坐了。
傅九衢黝黑的眸子裡帶出一絲笑意,是因為辛夷的到來。
「這些符紙與你在市面上賣的,有何不同?」
半仙頭歪過去,努力想要看清問話的男子,奈何只看得見夕陽從窗欞漫入時為他投下的影子,隨著指頭的敲擊,那影子微微動彈,很是駭人,他不敢撒謊。
「我,我看是並無不同。」
傅九衢手指微頓,慢慢起身走到他的面前,「你再好好想想。」
半仙不自覺地咽了一下唾沫,疼痛得身子麻木。
「小的,小的哦我想起來了。」
傅九衢低低一哼,手指慢條斯理地撫弄玉板指。
「想起什麼?」
半仙聲音帶一點吃力地喘息,一字一字艱難地說道:「有,有字送到幾位大人府上的符紙里有字。」
辛夷提醒他,「每張符紙都有字。」
半仙:「不,不一樣。那些符紙上的字不一樣。」
傅九衢問:「寫的什麼?」
半仙虛弱地搖搖頭,一用力,那割裂的傷口好似在往外滲血,疼得他額頭浮出冷汗,聲音弱得幾不可聞。
「小的不不識字。」
顫抖著說完這幾個字,半仙便呼吸不勻,聲息漸軟。
辛夷察看一下他的情況。
「暈過去了。」
眾人緊張起來,「那怎麼辦?他還沒有說完呢。」
辛夷道:「他就是一顆棋子。」
再怎麼審問,也不會審出更多有價值的東西來了。
譚氏藥鋪雇用他假扮道士大張旗鼓地販賣餵了密陀僧的符紙,明顯是用他做掩護,拿他當槍使,關鍵時候,還多一個替他們背黑鍋的人。
若不是今日辛夷湊巧跟蹤半仙,發現了譚氏藥鋪,那在半仙死於非命以後,旁人就只會知道那些餵了毒的符紙是出自半仙之手。
「到那個時候,半仙就是殺人兇手,諸位沒有異義吧?」
辛夷當眾說出自己的看法,引來眾人頻頻點頭。
這時,一個中年男子走了出來,對眾人拱手行禮。
「郡王,知州大人,小民有一個疑惑,想問這位小郎君。」
辛夷微微一笑,「請講。」
那中年男子抬頭看向辛夷。
小郎君俊逸清雅,笑容淡淡,很是自信。
他遲疑片刻:「方才聽郎君所言,幾位大人皆是因符紙之罪而亡?」
辛夷看著他,搖了搖頭。
「我不是檢屍官,死亡原因還得問仵作。」
中年男子微微皺眉,「我就是仵作。」
「哦。」辛夷並不意外,閒適地一笑,「願聞其詳。」
仵作看她態度隨和,語氣不再像方才那般生硬,拱手道:
「幾位大人的屍身,皆由小民親手勘驗。他們不是死於藥物中毒,而是自縊身亡。」
說罷他似乎怕人不相信自己,將屍格拿出來交給辛夷,同時強調。
「小民自幼隨父親殮屍,在仵作行已有四十餘年,絕不會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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