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宛如看了一場真人版的宮斗戲。詞字閣http://m.cizige.com這個結局她不滿意,但不是全然意外。
事實上,她能做的也只是揭開周憶柳的畫皮而已。在周憶柳身懷皇嗣的情況下要治她的罪,無異於痴人說夢——
周憶柳禁足翔鸞閣以後會怎麼處置,不是辛夷的能力範圍,她找不了趙官家的麻煩,更沒有辦法干涉皇帝的家事
但有個人的麻煩,她大概可以去找一找——
上次在長公主府,傅九衢曾對她說過張巡利用一念和二念的身份,以及小金娃娃獲信於官家的事情,卻沒有說周憶柳為什麼會進宮,變成了她的姐姐周憶棉,並且成功上位,成為趙禎寵妃
對那個小金娃娃,辛夷也有點憤憤。
那是儂智高從她身上順走的東西,為什麼會出現在張巡手上,這本身就足以證明張巡和儂智高有聯繫。可傅九衢一句「證據在何處」,便讓她啞口無言。
如今再聯想周憶柳的事情,辛夷忽然覺得傅九衢對張巡和周憶柳,未盡全力。
那只能說廣陵郡王手下留情了。
辛夷急著去找傅九衢的麻煩。
當夜,她便急著離開了會寧殿。
天未亮,萬籟俱寂,這座宮城已經恢復了平靜,就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辛夷相信,等明早太陽升起的時候,汴京城將一切如舊,哪怕是宮中,無非只多幾句私下裡的碎嘴罷了。
曹皇后在出宮的甬道外等她。
肩輿停下,宮人們紛紛聽令退下。
夜風纏卷,只有她們二人。
「娘娘金安——」
辛夷是個瞎子,坐在肩輿上摸索要下來行禮,被曹玉觴阻止。
兩個人就那般面對面地坐著。
辛夷溫和帶笑,拘謹而平靜,一副纖弱的身子融在黑夜裡,卻似有光。
曹玉觴打量著她,目光銳利。
「你很像一個故人。」
曹皇后能在趙禎過世後以太后之尊長期把持大宋朝政,豈是普通後宮女人可比?
辛夷小心低著頭,不敢把她當張雪亦之流對待。
「很多人都這麼說。娘娘,我和她真的很像嗎?」
很少有人叫她娘娘,聽上去又恭敬又有幾分親近。
曹玉觴目光微動,慢慢笑開,「今晚這齣戲,你們唱得很好。只可惜,你還是不了解官家」
辛夷心裡咯噔一下。
只聽曹玉觴嘆道:「得他心意,哪裡都好。不得他心意,做得越多錯得越多」
顯然這是曹玉觴看透後宮爭鬥後的總結。
辛夷報以一笑,帶點小意和緊張,「我不太明白娘娘的意思,如果指的是張貴妃和周娘子,我倒是覺得她們兩個都是輸家。」
曹玉觴意外地挑眉,「那你說,何人才是贏家?」
辛夷說得認真,「但凡女子以爭寵為己心,必遭反噬。今日的貴妃如此,來日的周娘子也當如此所以,小女子以為最大的贏家是皇后娘娘」
「哦?」
「種豆得豆,種瓜得瓜。凡事必有因果。」
認真搞事業的女人,得到的回報必定也是事業。
辛夷聲音溫柔,一字一句娓娓而來,沒有半分惡意,甚至還帶著滿滿的崇拜,「娘娘不求寵,不要愛,那便不會受人傷害和背叛。刀槍不入的女子,哪個人都不是你的對手。以後我也要和娘娘學習。那些殘缺的寵愛,不要也罷。」
曹玉觴一聲笑意。
「你這性子倒是有趣。」
「多謝娘娘誇獎!」
女子聲音脆脆的,和張小娘子確有幾分相似,可就像她那張臉一樣,初聽一模一樣,細品卻是渾然不同。
這個阿依瑪單純多了,又懂得適時下軟,乖巧、溫和,好看卻沒有攻擊性,更沒有張小娘子那麼堅硬的脾性。
曹玉觴頓一下,忽然問:「你怎會想到讓本宮幫你?」
辛夷吐了下舌頭,「廣陵郡王告訴我,後宮裡最值得信賴的人,就是皇后娘娘所以我察覺不對,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娘娘您了。」
曹玉觴苦笑。
「本宮被你們請來,無形中竟成了你們的幫凶。」
幫凶?
辛夷心頭悚然一跳。
那一堆藥材里的毒本身是無法用銀簪試出來的。
真正讓銀簪變色的毒就在傅九衢的手上。
只不過,四喜和馬順做賊心虛,只會懷疑藥材出了問題,或者懷疑對方陷害,想殺人滅口。
畢竟那是皇后的簪子,當眾取下來的
辛夷以為這點隱秘不會有人知道,沒有想到居然落入了曹皇后的眼睛裡。
「不要害怕。」曹玉觴微微一笑,就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嘆口氣。
「不是我看見的,是我猜的。官家關心則亂,周娘子做賊心虛,他們不會比我更清醒。」
辛夷鬆口氣,無奈地一笑。
「不抓現行,四喜和馬順就不會當場吐口,更不會把他們逼得狗急跳牆,說出那麼多惡事來娘娘做的這是好事,讓壞人被繩之以法。更何況,那個馬順擺明了要陷害娘娘,若非今日把他揪出來,來日不知還會做些什麼呢」
曹玉觴眉頭微蹙。
在馬順咬住她說有負所託的時候,她就已然看出今晚這場戲的主角是誰,要對付的人,未必只是一個要死不活的張雪亦——
用巫蠱嫁禍阿依瑪,用馬順嫁禍她。
這個小周娘子下的原本就不是一步棋,可謂煞費苦心。
只可惜,她遇上的偏偏是不按棋路過招的人
「罷了,善惡到頭終有報!」
曹玉觴不再計較今晚被抓來做工具人的事情,意味深長地一笑。
「你當真要嫁廣陵郡王?就這樣認準了?」
辛夷臉上適時的浮出一抹嬌羞,頭微微垂下,嗯一聲。
「難道娘娘不覺得廣陵郡王十分聰慧十分正直十分可愛嗎?要不是郡王幫我,說不得今晚我就要受貴妃牽連,被人活埋在會寧殿了。」
曹玉觴愣了愣,笑出聲來。
說廣陵郡王十分聰慧她認可。
但十分正直十分可愛?這是拿來說傅九衢的麼?
「你這眼光真是格外不同。」
辛夷含羞帶嬌地笑,面色坦然。
「這大概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吧?不瞞娘娘,我對廣陵郡王一見鍾情呢。在瓊林苑那天,我聽到他的聲音時便愛慕他了。」
曹玉觴淺淺一笑。
「真是奇妙的緣分。不過,你少說了一件。」
「什麼?」
「廣陵郡王還十分好看呢。」
辛夷微怔,適時表現出心花怒放又極力克制的小女兒嬌態,然後朝曹玉觴欠身一拜。
「別人說他好看我不信,娘娘說他好看,我信。」
這嘴巴甜的
曹玉觴嘆笑一聲。
「那本宮便等著喝喜酒了。」
皇后的轎輦漸漸遠去,辛夷一直在原地恭等,直到一行人消失在濃密的夜色里,這才暗自吁聲,緩緩笑開。
「走吧,我們也回。」
·
傅九衢比辛夷早離開會寧殿,但此刻仍在宮中,就坐在福寧殿裡,安靜地喝著茶,等著官家回來。
那趙官家也是好像早就知道他會在殿裡似的,負手入殿,眼神不帶拐彎地便走了過來,重重地撩袍一坐,冷聲吩咐內監。
「給朕上兩壺清籟。」
清籟是酒的名字,為宮中御造,可清心寧神。
就像打定了主意要喝一個不醉不歸,趙禎叫了兩壺。
內監眼皮子耷拉,低頭應是,便去準備。
傅九衢與趙禎對視一眼,唇角微勾。
「舅舅好重的殺氣。」
趙禎喉頭一硬,差點噎住。
有一點曹皇后說得不錯,趙禎貴為皇帝,身上卻有普通人都有的通病——雙標,極度雙標。
只要他喜歡的、看得上的人,做什麼都是好的,自己家的孩子哪怕做了錯事,仍是自己家的。
他對傅九衢也是如此。
哪怕火氣上來的時候恨不得砍了他的腦袋,但坐下來還是會與他同酌一杯。
「殺氣?哼!我要真有,第一個死的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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